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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如今蒙合对阿依古一脉的大肆封赏,是为了做给世人看的,一来龙椅没坐稳,二来还需要借力。但古往今来,秋后算账,屠戮功臣的帝王比比皆是,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无法改变的套路。
这一点,考古出身的墨九,自然懂得。
她不关心蒙合,只关心萧乾如何打算……
毕竟这干系他的身家性命、他的政治抱负,还有他的人生与他们的未来。
萧乾没有答话,锐利的双眸紧盯舆图。
辜二顿了片刻,又道:“我以为,或可与完颜修结盟……”
“不可。”萧乾随即打断,“引狼入室,大忌。”
完颜三舅之前也有大珒战神之称,那些年珒国牛逼哄哄横扫四合的时候,完颜修就是一个神话。这样的男人哪会是一个莽撞无能的家伙,没有好处的事儿他会干吗?
一旦有机会,他就不想一展抱负么?
辜二愣了愣,拱手,“明白了。”
萧乾慢慢抬手,抚过那一幅巨大的舆图,目光烁烁,却久久不语。
在舆图上,不仅有北勐,还有南荣,有后珒,有西越,甚至还有遥远的欧亚大陆……他危险的半眯着眼,像一匹孤冷的草原之狼,穿过舆图所指,已然纵情驰骋在了那一片广袤的土地上。
“使君以为,如今我们如何是好?”辜二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隔了好一会,萧乾方才幽幽一笑:“既然蒙合赐我以金印,又以亲生弟弟待我,还让我总领漠南(指戈壁沙漠以南、阴山以北地区)之事务,那我便先领受这份情吧。”
辜二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般。
“辜某以为,此时蒙合地位未稳,还有求于阿依古公和天神爱徒苏赫世子,若待来日,他翅膀硬了,可就不好收场了……”
墨九不知道萧乾和那顺是如何让苏赫从“天神厌弃”变成“天神爱徒”的,反正这一套,都是他们这些巫师说了算,却可以毫无理由地糊弄住许多人。
当然这是一种本事。
不过,她觉得辜二说的有道理。
从传闻听来,蒙合此人好战好杀……
一旦给他机会,阿依古也好,苏赫也好,都得被宰了喂猪。
“不急。”萧乾淡淡扫过墨九担忧的眼,对辜二道:“善用兵者,得避其锐气,击其惰归,广培根基。如今蒙合风头正胜,但北勐宗族部落关系复杂,并非一朝一合可以整合的。我们慢慢布局即可,更何况……”
顿一下,他道:“八卦墓已开其五,假以时日,得千字引……还愁什么呐?”
听他说得这般肯定,墨九愕住了。
千字引上究竟有什么,至今仍是一个谜。
到底有没有武器图谱,鬼才知道啊?
萧六郎怎会是一个寄希望于未知的人?
她想,他不过以此为理由说服辜二罢了。基本上来说,他现在不动蒙合的原因,只是因为时机未到而已。
翻着白眼瞄他一眼,她没有吭声,他却懂了她的意思,唇角一牵,淡淡笑着,指向那一张地域庞大的舆图,一只手负于身后,即便面容丑陋,却给人一种王者临天下的傲然霸气。
“辜兄,萧某今日便可给你许上一诺。若有一日得以一展抱负,必不学前人,屠戮功臣……”凝重的目光看向辜二,他一字一顿,极为慎重,“我若为帝,你辜兄也必将是王。”
不仅辜二,连墨九都怔住了。
大势尚未开始,他为何许诺这般?
论人心驾驭,她确实不如萧乾,平常与墨家弟子相处,也全凭了后世的那种“平等观念”,让大家对她又敬又爱。可很明显,萧乾此话一出,辜二面具下的脸虽然看不清楚,但在态度上,已有臣服之态。
他拱手,微微垂首,“必不负所托。”
萧乾伸手,拍向他的肩膀,冷不丁又紧紧一抱。
“我萧乾戎马一生,却‘死’于党争之祸,乃平生之痛也。故而,也最痛恨阴诡之讦,我以为,真正的铁血男儿,必不会着眼小局,而是纵观大局……”他随手指向宽广的舆图地域,“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大片的疆场,等着我们铁蹄踏遍,此气可壮山河,传千古,何苦为内斗伤了元气?”
他一身浩然正气,热血,凛然……
震撼了墨九,同时,也似震撼了辜二。
他眸底流露出来的,也有一种深浓的情怀。
“使君能坦言至此,辜某之幸。那从今往后,辜某便与使君一道,放手一搏了。”
看着两个男人相视而笑,墨九突然明白了萧乾说那话的意思了——
像他这样的男人,应当是不可能完全相信另一个人的,而这个辜二,不管到底是个什么身份,都已经完完全全地渗入了萧乾的心腹主骨之内,知晓了他太多的事情,也相当于紧握了他的政治命脉。
这种有能力的男人,岂会没有抱负?
这样聪明的男人,见惯党争之祸,又岂会甘心为萧乾卖命?他就不担心有朝一日,萧乾得了天下,也会效仿那些皇帝,弑杀功臣吗?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这个道理,辜二肯定比谁都懂。
而且,从两个男人的称呼和交往情况来看,不像主仆,辜二也并非完全听命于萧乾的,这让墨九除了愈发好奇辜二的真正身份之外,也更加佩服萧六郎了。
他这是给辜二吃下一颗定心丸啊。
吁!高招。
……被他俩神经所震,墨九眼前似乎也辅开了一副宏伟蓝图,热血沙场指日可待了。
好一会儿,待他俩说完北勐之政事,萧乾突地揉了揉额头。
“不过,此间事务,暂且还得劳烦辜兄。我等还将入墓一趟。”
那顺将宋骜藏于何处,至今不得而知,他们出来时,把那顺关在离墓的主墓室,也不是长久之计,不论如何,都得把这件事先办好,才能继续下去。
辜二点点头。
“凡使君所托,辜某莫不尽力。”
说罢,他身子微微一转,看向了静坐的墨九,巫师面具下那一双眼睛,幽幽的,熟悉中似乎也添了一抹笑意。
“九姑娘,萧使君还给你备了一份大礼。”
大礼?萧乾有什么礼物要给他,需要通过辜二啊?为什么他之前不在私底下说,要由辜二提及呢?墨九心存疑惑,却不点破,只配合地笑着眨眨眼。
“那就多谢王爷了,只不知,是什么大礼啊。”
辜二没有回答,冷冷走到帐帘后,撩帘吩咐。
“去,把人带上来。”
见他说得这般严肃,这个礼物还是“一个人”,墨九心脏立即悬到了喉咙口,左思右想,什么人可以用着自己的礼物——彭欣已找到,宋骜他显然找不到,而萧乾倒是一个好礼物,可已经早到了两天。
“王爷,人带来了。”
雅兰布娇滴滴的声音,一点不像先前面对墨九的时候。
乍然一听,墨九耸了耸肩膀,觉得异性相吸的原理果然古今皆同,姑娘们爱的都是英雄威风的雄性啦!
辜二似乎有点奇怪墨九意味深长的笑。
看看她,又看看萧乾,这才轻咳一声,冷冷回答。
“带上来。”
然而,墨九脑子里转了很多念头,但怎么也不会想到,被两个北勐士兵押着入帐的家伙,居然会是从兴隆山离开前往阴山的苏逸——南荣那会权倾一时的少年宰相。
坑深243米 一个比一个凶残
苏逸人如其名,面如冠玉,玉树临风,飘逸若风,一张少年老成的面孔上,颇有几分凉气,在苏赫大金帐的衬托下,那孤清之美,不负盛名,有几分别致。》し
只可惜,被两个北勐士兵押着双臂。
如此,到底少了完美。
墨九微微怔愣片刻,唇一扬,不免失笑。
她从来没有想过临安皇都那个骑白马,倚斜桥,美名传天下的少年宰相,也会落到这步田地。犹记当日她为萧乾之事,多次上门求他,还惨被此人戏谑,她突然就有了一点幸灾乐祸。
微昂下巴,她眨巴眨巴眼。
苏逸也看见了她,眼一别,避开。
这孩子气的小动作,让墨九哧一声笑出声来。
“我记得相爷当日离开兴隆山,就领着数十精英来了阴山,我们在你之后过来的,一直都未曾相见,之前还奇怪呢……相爷怎么会在这里啊?”
苏逸面色微沉,瞥了辜二一眼。
那傲冷的表情,是在说“问他”么?
墨九微微勾出一抹笑,将双手交叠着放在案几上,懒洋洋地一叹,“我就说嘛,相爷好端端一个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原来是成了金印大王的座上宾啊?”
一句座上宾,差点没把苏逸气死。
灯影之中,他幽幽的眼,深深盯了墨九一下。
似乎也在猜测墨九为什么会在这里。
可他没问,再一次的选择了沉默。
噫,脾气变好了?
墨九失笑,摸下巴问他:“苏相爷,好久不见,你怎么就不吭两声啊?哑巴了?不过,你也是,在我兴隆山上挑粪养庄稼,包吃包住的不好吗?为什么要这般作贱自己,跑到阴山来吃苦嘛。”
这叫懂装不懂了。
苏逸冷哼一声,扫一眼她和萧乾,目光掠过一层淡淡的疑惑,却依旧没有理会,只冷笑着看向辜二,傲然相问。
“苏赫世子,你这般对待友邦来使,意欲何为?”
辜二冷着脸,不作答。
稍稍一顿,他抬了抬手,让两个士兵先放开他,然后抬来一张座椅,请苏逸入座,方才不冷不热地淡声开口。
“前些日子北勐内政繁杂,诸事缠身,小王明知相爷到此,也顾不上招待,实在委屈相爷了。”
“招待?”苏逸被气笑了。
轻蔑地弯唇,他拍了拍被捏得皱皱巴巴的两幅袖子,风度翩翩地坐在椅子上,撩一眼辜二。
“照世子这么说,是本相错怪了你?”
辜二不语。
苏逸继续笑,那叫一个俊气风流:“如果事情真如世子所言,那本相只能叹息了。北勐果然蛮夷之地,连基本的待客之道,都如此不堪。”
这货损人的嘴,真厉害。
墨九有一点同情嘴拙的辜二,心里不免好笑。
“相爷这番,好像是吃苦头了咧?”
听见她说话不顾及苏赫,似乎关系不一样,苏逸微微侧眸,目光略有审视。
但估计他还在计较当初兴隆山受到的“特殊招待”,他哼了哼,照常不理会墨九,只理直气壮地问辜二。
“本相敢问世子,如今准备怎样安置于我?”
辜二脸上的巫师面具,威严十足,极是骇人,寻常人见了,莫不畏惧三分,可这位少年宰相,却是坦然得很,哪怕成了阶下之囚,也不失半分风度。
就凭这一点,墨九还是佩服苏逸。
至少不论走到哪里,都没有丢脸。
辜二眸色一沉,出口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小王之前委屈相爷,实属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北勐大事已定,又听闻相爷与墨家钜子是好友,这才差人让钜子前来与相爷相见,以全心意,也算是本王给相爷赔礼道歉了。”
狗屁的以全心意啊?
辜二当日也在兴隆山上,苏逸担粪的事儿,他也了然于胸,这分明就是故意气他嘞。
这些个古人,一个比一个凶残。
而且这话也太冠冕堂皇了,听得墨九都想翻白眼儿,又不得不佩服他们转弯抹角的损人精神……
关人就是关了嘛,就说害怕苏逸影响他们争夺汗位不就得了么,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