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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林雪涅说出这句话,在过去与她交往的时候总是很沉默的作家显得更沉默了。
林雪涅:“请别为我说出的这些话感到羞愤,弗兰茨。你该相信我对你始终是抱着善意的。出于我对你的了解,弗兰茨,我的老朋友,我认为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着急修复你与菲利斯小姐的关系,而是花一晚上的时间仔细考虑。你需要考虑清楚,你的内心深处究竟是渴望娶她,还是希望她最终会离开你。”
弗兰茨:“如果我说我渴望迎娶她。”
林雪涅:“那你就该好好想一想,你能为她带来什么,或者你愿意为了让她幸福而付出怎样的努力。最重要的,是你得让她能看到希望。”
由于两人遇到的时候就已经不早了,在一起去寄了信,又去吃了晚餐,又聊了许多之后,时间很快就过了晚上十一点。
这一次,林雪涅先提出了她该要回去了的意愿,卡夫卡则也很绅士地说好,并要送送她。
这一次,林雪涅再没有拒绝,并告诉对方她这些年并不在布拉格,只是这两天借住在一位朋友的家里。
在送林雪涅回去的那一路上,弗兰茨·卡夫卡终于是向她问道:“你寄信的对象,那位住在德累斯顿的格罗伊茨先生,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该说卡夫卡这样的作家果然是神经纤细而敏感吗?
尽管先前他一直都没有说,可单单只是从林雪涅看着信的眼神,以及把信放到邮筒里时的那种表情,他就已经猜到那位住在德累斯顿的“格罗伊茨先生”并不只是林雪涅的一位普通朋友。
对此,林雪涅在稍稍想了一想之后就说到:“他是一个你和我都认识的人。还记得当年被人在冬天里扔下河的小男孩吗?”
林雪涅才要笑起来,却在看到卡夫卡一下就沉了的脸之后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然后敛起了笑意,并十分严肃地压着嗓子说道:“嗯,格罗伊茨先生就是他。他现在已经长大了,正在德累斯顿理工大学学习机械工程。前阵子我在回布拉格的时候遇到了他,当时他刚好和他的朋友们一起来这里参加一个舞会。”
卡夫卡:“然后他认出你来了?”
林雪涅:“是的。不过,我也认出他来了。”
卡夫卡:“所以,那个小男孩对你展开追求了吗?”
当作家猛一下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雪涅左脚绊到了右脚,险些就这样摔下去。但这位在林雪涅看来都可以被她一拳就撂倒的作家当然不会像那个绿眼睛的男孩一样,在这样的时候立刻向前一步而后转身,挡在她的身前让她不会就这样向前摔去。
弗兰茨·卡夫卡似乎被吓了一跳,却也仅是如此。但还好,还好林雪涅的身手其实足够敏捷,并且身体的协调性也不错。她在被自己绊到之后似乎崴了一下,但在一个很大的动作后就很快调整了过来。
绿眼睛男孩的那间阁楼就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所以一直到卡夫卡把她送到阁楼的楼下,林雪涅都没有想到她应该怎样回答对方的这个问题,只是在进楼的通道前很郑重面对卡夫卡地站定。
“我到了。很高兴能再见到你。”说着,林雪涅向着对方做出了再见的手势。
“我也是。”
如果对那个人不再心存念想,经年之后再见到彼此就不会感到紧张。当作家对眼前的这个女孩说出“我也是”的时候,他甚至还对女孩露出了他并不多见的笑容,并且还当着林雪涅的面,说起了并没有在先前就被他写在了信纸上的赞美。
他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您一点都没有变。今天的您看起来就像是我第一次见您时的样子。”
而林雪涅则告诉作家:“你看起来就更成熟英俊了。”
说着,林雪涅很快做出“嘘声”的手势,让卡夫卡先别急着否定她的这句评价,而后说道:“别对我说羞愧,别说那样的词。因为我对你的赞美是真心的。”
说着,两人就互道晚安。
当林雪涅走上楼,用钥匙打开房门,并再次回到那间卧室抱起她的那本曲谱时,午夜的钟声就再度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城市中响起。而后,她就再一次地回到了2019年,回到了属于她的那间小阁楼。
可这只是她第一次在午夜的钟声响起时从属于绿眼睛男孩的阁楼回到属于她的小阁楼。
在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她每天都会在午夜到来的时候从现代的布拉格回到旧日里的布拉格,又在度过一整个白天后,在午夜再次到来的时候再次从旧日里的布拉格回到现代的布拉格。
除了这种情况出现的第一次之外,之后的每一次她都能算得上是有所准备。
有时她会在午夜到来之前抓住她还没看完的课外扩展书籍以及她的长笛。有时她会在去到旧日布拉格的时候带上她才买回家的新鲜花束以及足够她吃一天的食物,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她带上了她才在布拉格的新城里买的一把不好也不坏的大提琴,并真的开始在那里练习大提琴。
可是小艾伯赫特只教过她该怎么按琴弦,却没有教她用琴弓来拉动琴弦的手法,因此第一次真正拉起大提琴的林雪涅发现这和她想的根本就很不一样,嘎吱嘎吱的简直不是在演奏乐曲,而是在有音调地锯木头。
当林雪涅的脑袋里出现这样的念头时,她就这么轻易地被自己给逗笑了。
但是笑过之后,她又会觉得有那嘎吱嘎吱的声音也会不错。起码……这里不会变得太过安静,静得让人无法不去想起这间屋子的主人。
有时候,她会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等待什么。
午夜的到来?抑或是注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那个人?
但有一件事是她能够肯定的,那就是……她并非在这里无所事事,而是真的在等待着什么。
当时间以这样一种方式缓慢流逝的时候,她会很想和什么人去诉说些什么。可她又是真的不想去很有可能会堵到“最最亲爱的弗兰茨”的那家素菜馆,和那位敏感又聪明的博士去说一些很可能会泄露她很多秘密的心事。
就是在这样的一天又一天后,她发现自己开始越来越想念那个绿眼睛的男孩。
有好几次她甚至已经拿起了笔,也在信纸的第一行写下了对方的名字。但她终于还是没有给“住在德累斯顿的格罗伊茨先生”寄出她的第二封信。
…………
“雪涅,雪涅?你在听我说话吗?”
“什么?”
“我说,你能再给我拿两罐你右手边的奶酪吗?”
有着一头略显毛躁的金色卷发的女孩对自己身边的亚裔女孩这样说道。这正是林雪涅的朋友海莲娜。此时,两人正在一起逛超市。那并不是为林雪涅进行采购,而是为会留在这里过圣诞节的海莲娜进行采购。
作为海莲娜的好友,林雪涅被这个捷克女孩拖来陪她采购,并且也负责在待会儿帮着她一起拎着食物去车库,再把食物拎上楼。
当然,在超市里的时候,林雪涅也要负责帮着海莲娜拿这个拿那个,然后顺便把推车的任务也一并给负责了!
海莲娜:“这种新出的咸味黄油焦糖酱口味的蛋糕看起来好像不错?还是我应该拿一盒树莓味的布丁?”
林雪涅:“我觉得这种需要在烤箱里加热一下的巧克力软心蛋糕也很不错啊。唔……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不把这两种一起买下来?”
在林雪涅给出了这个说了等于没说,又或者根本不是心理学系理性少女海莲娜想要听到的答案之后,海莲娜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林雪涅,而后把树莓布丁给放了回去,把咸味黄油焦糖酱蛋糕放进了她的购物车里。
“我已经买了树莓口味的酸奶了,六罐。再买树莓口味的布丁就太重复了。”
这样的反应和回答让林雪涅感到很受伤害,她不禁抗议道:“所以你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对此,海莲娜给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因为我想看看你会不会有和我一样的看法,那会让我感到很欣慰。”
不等林雪涅再一次地提出抗议,海莲娜的手机铃音就响了起来。于是她很快接起电话,却是才说了没几句话就提高了声音,并十分不满地说道:
“您让我现在就过来帮您找一份诊疗记录?您是在和我开玩笑吗,教授?今天是我的休息日。您没有理由让我在休假的时候也为您时时待命。不不,这是一个原则性问题,如果现在我在挂了电话之后很快就来您的咨询室,为您来完成我本不应该在今天做的工作,那您同样也就可以在平安夜的晚上以同样的理由要求我来为您工作。”
听到这里,林雪涅只是撅了噘嘴,把她看上的巧克力软心蛋糕也放到购物车里,然后默默推着车去到收银台。
这么做或许是因为……她知道她的这位友人不论在接起电话的时候如何冷漠抗议,如何据理力争,不出五分钟她还是会被自己的那位心理学导师说服,并且心甘情愿地在不该她工作的时候去到对方的咨询室。
为什么林雪涅会在这个问题上如此肯定?
这当然是因为……同样的事已经发生过很多回了。
论如何在一名优秀的心理咨询师面前坚守原则这门课,海莲娜一定是挂了科的。林雪涅笃定她急需交费重修。
五分钟后……
海莲娜:“雪涅,我们需要先去一趟伯洛赫教授的咨询室,然后再回家。”
第43章 书写的力量
二十五分钟后; 先前还在超市里进行采购的海莲娜就带着林雪涅一起驱车赶到了伯洛赫教授的心理咨询室。
“有一位已经三年没来的访客和我预约了明天上午的时间; 然后我刚才发现我已经找不到当时给他建的诊疗笔记档案了。”
面对憋着一口气,在晚饭后的采购中途被自己喊过来的学生; 心理医生伯洛赫先生只是声音轻柔地先对海莲娜解释了一下这么着急喊她过来的原因; 而后又才是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安抚; 就让海莲娜好好地去替他找那份诊疗笔记了!
整个过程让总是会被海莲娜牵着鼻子走的林雪涅简直目瞪口呆; 更让她感慨起这可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而直到海莲娜又在那一堆堆的资料里替自己的导师找寻起他今晚之前就要看过一遍的诊疗笔记,对方也注意到了跟着海莲娜一起来到了这里的林雪涅。
“雪涅小姐?”
“是的,是我。”
没想到一年多没见对方居然还记得自己,林雪涅在惊讶之余也很快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而这位曾很想把林雪涅的癔症案例写进自己论文里的心理医生则显然不会只是记得她的名字。他很仔细地观察起了林雪涅,而后带着一些不确定地说道:
“你看起来……似乎被什么困扰着?”
“我……”
被对方只是这么看一看就问出了这样的话语; 这让林雪涅感到其实有些尴尬。但还不等她开口,那边正在一堆文件和笔记中翻找,还要一边翻找一边整理的海莲娜就已经用被提高了的音量说道:
“您能再和我说一遍那名访客的名字吗; 教授?他叫拉迪亚夫斯基?”
“是拉蒂斯拉夫。”
伯洛赫教授又对海莲娜说了一遍那名访客的名字。然后就把视线转回到了林雪涅的身上:“请原谅,你刚刚想对我说什么。”
“我的确……被一些事困扰着。”生怕对方又要对自己说出诸如一次150欧,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