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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一排整整齐齐码着十来个瓮,凤朝闻嘴角立弯,又强抿了下去,瞪了我一眼:“胡闹!”
我估摸着他并未真正生气,愁眉苦脸道:“我也没办法,一被禁足就想藏东西。这是以前爹爹老禁我足落下的毛病,只要一解禁,这毛病立时三刻就好了。”
——你以为谁都喜欢往床上摆一堆堆吃食?
又不是糕点铺子!
他头疼的看着我,一副恨不得活剥了我的表情,可是眼神却很是温柔,就像爹爹以前打了我以后,偷偷瞧着我露出的那种歉然而怜惜的神情,我不知不觉对他添了几分亲近,拿起他的手摇了摇:“陛下,只要你答应我不再禁足,我立时把这些东西搬走……答应吧答应吧答应吧……”
做完我自己呆掉了。
飞快甩开了他的手,往龙床深处缩去。
……我怎么能拿出对付爹爹的手腕,拉着凤朝闻撒娇呢?
他手疾眼快,一把将往床深处缩的我捞了回来,双目紧盯着我:“怎么了?害羞了?大胆的安小郎害羞,我倒是头次见到。”但口气不觉间已带上了冷厉的味道。
方才那一瞬间的温柔肯定是我的错觉。
我盯着他的眼睛,企图从里面寻出端倪来。但瞧了许久,只除了他又恢复成了平常那张严厉的面孔,瞧不出别的。
他将我紧紧搂在怀里,大手一下一下在我头顶摩挲,好似我是一只炸了毛的猫。我给他抚摸的昏昏欲睡,渐渐抛开了那些可怕的想法,放软了身子依在他胸口。
这个男人,如果不是以强悍而霸道的姿态闯入我的生活,介入我的生命,靠近我,有时候让我产生一种错觉,他似乎正在用他的方式将我笼在手心,或者,掌控我,我想我会爱上他,不亚于当年痴迷晏平。
可是,人的一生,总会有些迷障,你看透了,走过去了,再不能走回来,不能以当初的情怀来对某一个人。不能够。
我半梦半醒间,他低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安逸,做朕的皇后吧?!”将我吓得睡意全无,坐直了身子,结结巴巴道:“你的皇后呢?”
“朕从未立过后。这不是一直在等你吗?”
我呵呵干笑两声,这话假的厉害。但还是少不得恭维他:“陛下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皇后之位,至尊至贵,哪里是我一介囚犯能坐的?”
“朕说你能坐你便能坐!”
我真恼火他这样万事笃定的态度,心头火气,不小心将真心话喊了出来:“凤朝闻,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凤朝闻的脑袋俯下来,凤眸危险的靠了过来,低低道:“朕没安好心?”
……我觉得我有必要抗争一把了!
敌人采用你退我进得寸进尺的侵掠方式,企图掌控我未来的生活,这种可怕的意图如果不及早扼杀,我大概就会跟早已经亡国的大陈一样,成为一种凝固的估后人凭吊的符号。
我瞪视着他,无视此刻彼此间的暧昧坐姿,“陛下,您是跟我有仇吧?”
他长眉微轩,疑惑的看着我,但瞧起来极是不悦的样子。
我痛心疾首,只差痛哭流涕的跪在他面前了:“陛下想要将罪臣养得胖了杀掉,罪臣不敢言及陛下的谬误。但是,陛下想要将罪臣丢进那虎狼后宫,被一群女人分而食之,与其钝刀割肉,一日日的煎熬,不如一刀来得痛快!”
“安小郎,你是说朕的后宫是虎狼之地?”
他的神情分明不信。
我心下极不舒服。
这大概是男人们的一厢情愿,总觉得女人并无那起狠辣的杀伐决断,娇滴滴到只需要男人提供了锦衣玉食,便会乖乖安逸的和谐相处。
皇后一职,听着荣耀,却终是险途。我近日在重华宫又过得极是安逸,实没有拎着脑袋为凤朝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觉悟。
但凤朝闻有多固执,我早已领教。
我拉起袖子,指着胳膊上的青青紫紫,打算用事实教育说服他:“陛下,罪臣一无根基二无助力,您要是真有几分怜惜罪臣,也不能眼瞧着罪臣做了皇后,见天儿身上带着这些伤吧?我瞧着您后宫那些娘娘们,各个都不是茹素的!”
我虽皮实耐摔打,可也不能拼了命的往前凑了去求死吧?
这大违爹爹对我的谆谆教诲。
但凤朝闻哪里管我这些曲折心肠,他笑得意态悠然,多半还带着些打趣之意:“你天天抱着肘子啃,难道你又是吃素的?”
我咬咬牙,想想前朝太后的丰功伟迹,决定吓他一吓。
“陛下不知,我妨心奇重,你若执意非要我当这皇后,恐怕你后宫那个玉妃德妃什么的,不消一年,都会发生些不可预知的意外,到时候,还望陛下切莫责怪。”
他双目一霎时几乎要放出光来:“朕倒是颇为期待你独霸后宫的那一天!”
我目瞪口呆望着他。
这男人,得多狠的心肠,才能在这里与我商议铲除他后宫中那些娇滴滴的美人啊?要知道我现在虽惫懒,但手上并非不沾人血,上过战场的人心肠总是比别人要硬上许多。
这般想着,忍不住喃喃出口:“陛下好狠的心肠!这些美人儿与陛下总有些夫妻之情,陛下竟然也能借刀杀人!”
他目中寒光一凛,我吓得一缩脖子,抱着他的胳膊死不松手,拿出从前在爹爹面前撒泼耍无赖的劲儿,强挤出几滴眼泪,抱着他的袖子不撒手:“陛下啊,我一向有口无心惯了,狠心的是我,哪里会是陛下呀……您要是狠心,还不早将我推出去斩了,哪里能留我在宫中好吃好喝活着……”
我恍惚听到一声轻笑,连忙抬头去瞧,凤朝闻依旧板着一张脸,只得暗叹一声,认命的趴下去,紧抱着他的袖子,恨不得半个身子都偎进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假哭其实不但是个技术活,还是个体力活……
凤朝闻冷哼一声,扯开了八爪章鱼一般的我,头也不回的往殿外走去,我眼睁睁瞧着他肩膀轻抖,显然气得狠了,眨眼间就出了重华殿。
殿门口传来几声轻笑,我做出一副伤心已极的模样小声嘤嘤,偷偷在指缝间瞧去,却是田秉清这死太监,咧着嘴笑得分外喜庆:“姑娘,您就别再装了,陛下都走远了。”
我抓了床头小几上一个杯子,随手扔了过去:“死太监,方才怎么不来救我?这会假意献殷勤!”
田秉清也不恼,猫着脚从殿门口走了进来,亲手去面盆之中浸了细棉布面巾递了过来:“姑娘净净面罢,不怪陛下笑得忍不住了,这才躲了起来。你这模样可真是……”
凤朝闻他……他……
这不是耍着人玩儿吗?
我使劲薅着床上明黄色的锦帐,狠狠咬牙……方才怎么就忍了下来呢?怎么就没在他身上咬几个牙印呢?
田秉清笑得好不开心:“姑娘,要奴说,你跟陛下可真是一对冤家。陛下自继位以来,心心念念都想着某一天找到了你,能够立你为后,你倒好,悄没声儿隐在乡野间,让陛下一等就是三年。”
凤朝闻面前我不敢大声吼,对田秉清我可没有那份忍耐性。
“小田,你唬我呢吧?凤朝闻宫中妃嫔一堆,各个花枝招展,如今还没有立后,想来是几方势力角逐,相持不下。别以为‘故剑情深’说来好听,那不过是当皇帝玩的花活,信了的女人才是傻子。如今他当我是把刀,往前一推,不管我的死活,我岂能应下来?”
田秉清重重一跺脚:“姑娘你真是冤枉了陛下!”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冤枉?我哪里冤枉他了?我与凤朝闻说得好听点可以算作露水姻缘,说得难听点连宫婢都不如。哪一日他不高兴了,拉出去砍了我都不奇怪。”
田秉清瞧着我就像瞧着一个晚期的绝症病患,那么无可救药的眼神:“姑娘,宫中那些妃嫔都是先帝在世之时赐婚,有些是降臣所献,比如玉妃,有些是太后娘家所献。你说的或许对,这是先帝为了平衡各方势力才强塞了给陛下的。那时候陛下还是太子,皇命不可违。可是那些妃嫔进宫之时到现在,历时三年,此刻仍是完璧。宫中不知多少人背后议论陛下有隐疾。”
我呆呆顺着田秉清的话接下去:“是啊,他有隐疾干嘛不请宫中御医瞧瞧?”
田秉清又气又笑:“陛下有没有隐疾姑娘不知道啊?怪不得陛下说姑娘是木鱼脑袋石头心!”
我陡然明白了田秉清话中之意,狠狠踹了这死太监一脚,捂着辣辣作烧的脸,钻进了龙床深处。
迟来的求婚
16
田秉清说,三年前,陛下亲眼看着姑娘带着大陈亡国帝点燃了锦绣阁,心伤欲碎,几日几夜不食不眠,下令清理火场,最终从锦绣阁下清出密道,这才下令全国暗暗搜寻姑娘。
田秉清还说,陛下宫中那些妃嫔,跟御花园的那些花朵一般,只是皇室的点缀,虽居华屋,却同冷宫无异。
前一句我不信,后一句……嗯,我也不信。
我钻进凤朝闻宽大的龙床深处,抱着蜜制冰糖肘子啃的昏天暗地。
爹爹曾说,这世上对女人花言巧语,最是不可信。
我当时眨巴着眼睛,好奇的问道:“那爹爹当年对娘亲说过的花言巧语都是别有所图,不可信的吗?”
爹爹一巴掌拍在我后脑勺上,“你爹爹我能跟那些巧言令色的薄情男子一样吗?”
我狗腿的抱着他的胳膊摇啊摇,忙不迭的表忠心:“那是,我的爹爹是情圣,岂能跟寻常的薄情男子相提并论?”
所以,我不相信田秉清的话,也不相信凤朝闻堪比情圣。
因此我该吃吃,该睡睡,就算凤朝闻晚上回来批折子,与我同床共枕,我也处惊不变,爹爹若在世,定然要夸我气度如山岳,胸有丘壑,有乃父之风了。
他向来不吝于夸奖自己。
我虽一向奉他的教诲为人生圭臬,但有时候在吃撑的间隙里昏昏沉沉的想上两回,不免要慨叹:凤朝闻是个薄情男无疑,这甜言蜜语倒真不曾对我讲过。
窥着个他早睡的某一晚,我吃饱了撑的,半侧了身子躺在御枕之上,好奇道:“陛下,你每日出入后宫,有没有感觉到一股幽怨之气?”
彼时他正洗漱完毕,披散了墨缎似的长发,朝龙床上一躺,脑袋刚好枕在我的小肚子上。
“你想拿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来吓唬朕?”
我一向觉得他的头发长势喜人,又黑又亮,披散下来,总是忍不住想摸。且他今日这个姿势,实在便利得很。于是顺手抓了一络头发在手中把玩,半真半假道:“自我进了宫中,陛下并不曾召妃嫔侍寝,这让我心中愧疚得很!后宫中诸位娘娘们空闺独守,难道陛下感受不到这股强大的闺怨之气?”
他的凤眸险险眯了起来,如刀一样的目光从我脸上刮来刮去:“安逸,朕可不可以理解成为,你这是希望朕召妃嫔侍寝?”
——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我其实只是想验证一下田秉清说过的话。
只是显然皇帝陛下不能理解我这种幽默。他像拎小鸡一样将我拎了起来,随手拉过自己方才脱下的龙袍随意套在我身上,粗暴的揪着衣襟将我拎到了殿门口,骂道:“没良心的丫头……铁石心肠的丫头……我这就召妃嫔侍寝……”说着拉开了殿门,将我粗鲁的扔在了殿门口,砰的一声合上了殿门。
我傻眼了,对着关的严实的殿门,这才有机会分辩:“……就不能去妃嫔的宫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