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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照旧翻后院墙。一进去,就看到他家沐儿孤伶伶站在院子里,想来是刚才追他的脚步出来了,可她没叫唤他。所以跟着他出来只是他自己的猜疑吗?
龙二抿紧嘴,提醒自己这个女人多可恶多气人多不值得同情。他这么想着,踏着重重的步子走到居沐儿的面前。
居沐儿听得脚步声,有些吃惊的睁大了眼,呼吸急促起来。她听得声音在她面前停住,她咽了咽唾沫,两只手不知该怎么摆。
龙二好半天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居沐儿越等越紧张,又咬起了唇。而后终于忍不住怯怯唤了声:“二爷。”
“不是我!”龙二恶声恶气,说完了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傻话,他明明气势十足的,他明明一点都不紧张,可他撞邪了说的什么鬼话?龙二咬牙补救:“不是我你该如何?”
居沐儿很惊讶,她瞪圆了眼睛,想半天:“没有别人。”
“怎地没有?这鬼屋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偌大的前堂后院一个人都没有。宵小暗贼可不乐得往这跑吗?”
“我,我在这住了二十年,从没来过宵小暗贼。”
“你还挺遗憾是吗?”龙二嗓门奇大,凶巴巴的吼。
居沐儿咬唇低头:“我错了,二爷莫气。”
“我不气,我可不会为了你着恼。你是我什么人?从今往后你于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了,我犯不着为你生气,你说对不对?”
居沐儿低着头,加上夜色昏暗,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得她过了好一会才哽着声音答:“对。”
还敢答“对”?!
还敢用这么可怜的声音答“对”?!
她又来了,又用这招来对付他了。
龙二头顶冒火,他开始左右来回的踱步子,真是气死他了,气死他了!
他猛地一把将居沐儿拉进屋子里,粗鲁的把她丢到椅子上,屋子里没了月光,黑乎乎地什么都看不清,龙二被桌子绊了一下,丢居沐儿的那下还差点把她丢地上。
两个人都显狼狈,龙二大为光火,大声喝问:“蜡烛呢?”
居沐儿被他喝得一抖,忙跳起来想拿蜡烛,龙二却又喝她:“坐着!”居沐儿吓得又坐下,只用手指了指墙边的小柜。
龙二大踏步往小柜走过去,粗鲁的拉开抽屉,第一层没有,开第二层,又没有,拉开第三层。他拆屋子似的,动静奇大,居沐儿缩了缩肩,不敢说话。
龙二找了半天把蜡烛和火折子找全了,终于有了亮光,可是找不到烛台,实现不了他气势汹汹把烛台用力“啪”在她面前的想法,于是他又生气了。
蜡烛立在桌上,似小小的火焰,在两人之前燃烧着。桌子的两头,她坐着,他站着。隔着那根蜡烛,相对无言。
居沐儿对着烛光看,她眨了眨眼睛。龙二忽然想起她说过她在极黑暗的环境里能看到微弱光芒的话来。此刻,也许她能看到模糊的一点点光,但她看不到他。
龙二站在那,他暴躁、烦躁,他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
他看着她红肿的眼睛,恶声恶气的问:“你哭什么?不都是你干的好事吗?不都是遂了你的意了吗?”
居沐儿一愣,低下头,扭着手指,轻声道:“是我对不住你。”
“为了那个案子?为了师伯音?我不同意你查下去,你就这般对我?”
居沐儿用力咬唇,不知该怎么答。
“一个招呼都不打,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你有没有想过跟我商量商量?你这样对得起我?”
居沐儿咬紧唇,她感觉到痛,但她仍用力咬着。她不敢开口,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她一开口就会哭出来,她一动泪水便会落下,她不能在他面前流泪,她不想让自己显得可怜。这件事完全是她的错,她实在太对不起他,但她必须与他了断。
他怨她吧,他恨她吧,她应得的,她活该!
居沐儿的无言让龙二更怒。他猛地一拍桌子:“说话!”
桌子与居沐儿同时震了一震,蜡烛被震倒,火灭了,屋子里暗了下来。
过了很久,龙二听到居沐儿小声道:“二爷聪明绝顶,我若提前露了端倪,就不能这么顺利让二爷休我了。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二爷。”
龙二冷笑:“你算计我,还赞我聪明绝顶,这算什么事?再有,你倒是对自己有信心,你若把事情挑明了,怎知我不会成全你速速把休书写好,省得你费这番心思。难道我还会赖着你不成?你道你是天仙美人,我非你不可?”
他这话说得甚是伤人,黑暗中居沐儿再无声息。
龙二听得自己的心跳,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说不得心里头是后悔还是懊恼,这时却听得居沐儿道:“二爷说的是,本应是让二爷直接休我出门,只是我虚荣虚伪,非要争个面子,是给二爷添麻烦了。二爷就念在我已是弃妇的份上,莫要怪我了。日后我们再难相见,只求二爷莫要记恨我。”
很好,她倒是个贴心人,把脏水全接了,给他留足颜面。只可惜,他不吃她这套。他就是要记恨她,就是怪她,她又能怎地?
“师伯音比我重要?”
居沐儿摇摇头,龙二看得她的动静,却看不真切,他伸手扶起蜡烛,欲再点上。
“二爷莫要点蜡了。”她小声道。
龙二不理,开始打火折子。
“求你。”
求他吗?很好。她不想他做的事他偏要做。
烛光亮起,居沐儿把头压得低低的。龙二搬了把椅子,坐在她跟前去,离桌子稍远些,省得他一个忍不住又拍灭了。
这屋子有光亮,让他有了占上风的感觉。
他清咳两声,尽力摆出平静好说话的姿态来。“你与我说实话,我便不再怨你。”
居沐儿微微一动,然后用手揉眼睛。龙二皱眉,把她的手拉下来,眼睛肿成那样了还揉,瞎了便算了,把眼珠子揉没了可怎么办。
“只给你这次机会,你把话说明白了,我便不怨你。否则……”这话尾音拖得老长,威胁意图明显,话里留了话,但其实龙二自己知道,否则怎么样他压根没想好。
他还能怎么样?打她打过了,不解气。骂她骂过了,心里还恨。凶她也凶完了,还是怨。
他还能怎么样?怎么对付她?他没想好。
居沐儿吸了吸鼻子,她不想他怨她,她坐在这哭了半天就是因为想着这一切他得多恨她。她不怕凶险和阴谋,但她受不了他怨她。她原本以为她受得住,可事情发生了她才发现远比她想象得更让她难过。
于是她认真地想,想了半天,终于开口。
“二爷。我与你说过师先生的事,我深信他的诉冤必是真有冤屈。二爷当时说的话我都记得,我也知道,每一句都是有道理的。我没有证据,我什么都不能做。其实这些我心里清清楚楚,所以事发这两年多,我一直把事情藏得很深,我谁也没说。只是嫁给了二爷,我忽然有些贪心了,但二爷的话把我敲醒。那次在皇上面前钱江义诉冤更是令我醍醐灌顶,我原来,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
龙二扳起她的脸,看她的表情。她此刻镇定下来,话说的清楚,就是脸上泪痕交错,狼狈不堪。
龙二伸手抹了抹她的脸,居沐儿忍住抱住他的冲动,继续说:“能嫁给二爷,怕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了,这半年时光,再欢乐幸福没有了。龙府的每一个人都是极好,我自私自利,狡猾虚伪,实是不配做他们的家人。二爷,师先生冤案一事,我早已无法抽身,自一白兄找我默记琴谱开始,我便已经陷了进去。一白兄死时,我害怕惶恐,我甚至觉得下一个便是我了,那种没有任何证据却心有感应的事,我不知道该如何说。”
“那你也该与我说,而不是不声不响的自己算计。”
“二爷。”居沐儿终是忍不住摸索他的手,握住了。“二爷说得对,这案子是皇上亲督,刑部严审,无论最后结果是什么,都不可能轻易翻案。龙家与师先生毫无瓜葛,不该卷到这事里来,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无法抽身,龙家却是可以的。只要我与龙府再无关系,日后无论发生什么,刑部也好,皇上也好,都不能再怪罪龙家。”
这理由与龙二想的一样,可他亲耳听到,却无欢喜。她倒是说得轻巧,她无法抽身,他们就可以?她有没有想过他,他如何抽身?
“你倒是没心没肺,痛快地很,想嫁进来便嫁了,想离开便离了。”
“二爷。”居沐儿想说什么,但终是闭上了嘴。
“说什么让龙家撇清关系,若真是这般,当初又何必来招惹我。是你主动求嫁的,还记得吗?你求嫁时,又安的什么心?”
“是我不好,我错了。”居沐儿咬着唇,这确是她自私自利的结果。当时她只求安身,只求有人相护,却没有为对方着想。她天真地以为龙府会是最坚实的依靠,却完全没去想这事情后头不是只有幕后凶手而已,还有皇上,朝廷。
里头权力纷绕,层层叠叠,错综复杂。她在将整个龙府拉进一个完全不可测的凶险里。不止龙府,还有她最心爱之人。
“你认错倒认得爽快。”
“二爷,我是真心的,你莫要怨我。”
“你日后怎么打算?你说你陷进去了,那你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这些日子,确是有些进展,但并不是确实的证据,只是些间接线索,还待再查证的。”
“看来你需要有人帮忙。否则依你一个盲眼人,还能怎么查?”
“暂时是没什么办法的,不过我会把线索确认下来,藏好了,待有一日遇到贵人,也许此案有机会重见天日。”
“贵人?”龙二笑笑:“听起来要有权有势有门道,我好象便是如此。”
居沐儿摇头:“此事与二爷无关。”
“是啊,我都把你休了,自然无关了。但你为何没想过求我相助呢?我们龙家各路势力均在,钱财人手不少,是最好的贵人了,若是能将你的什么间接线索查出门道来,替你翻案了岂不是好?案子一破,自然无甚牵连之说。我龙家还挣了头脸,名声大震。”
“不行。”居沐儿摇头。
“为何不行?”
居沐儿不说话,只是摇头。
“你弃眼前人不顾,等什么别的贵人。你倒是说说,哪位贵人能比我龙二更有门道的?”
“不是这样。”
“还是你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你素来喜与我耍心计的,你总觉得自己比我聪明,比我有能耐是不是?所以你觉得我没用,连休妻这事也得你自己设局布置,事事均让你占了先机,我便是废物,成事不足,是也不是?”
“不是的。”居沐儿急得猛摇头。
“别的贵人多好,能帮你查案,能帮你伸冤,贵人呢!我便不行了。你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