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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良媛又重重地坐下。“嫔妾辛苦准备的歌舞皇帝不欣赏也便罢了,怎么连嫔妾亲手准备的晚膳,皇上连尝都不尝。”
皇帝笑着将她搂在身侧,“爱妃莫生气,朕今日国事繁忙。一时有些走神了。”
柳良媛不依不饶,依偎在皇帝身侧继续撒娇,“皇上可是为杜相国的事在烦恼?”
皇帝不语,脸色却沉了下来,“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柳良媛闻言立刻离了皇帝怀抱,语气尖刻,“柔贵妃被掳去北辰国是举国皆知地事,原本大家的都以为贵妃娘娘会以身殉国,却没想她能活着回来。这其中难道没有蹊跷?杜相国是贵妃娘娘唯一的亲人,又在朝中身居要职,若说有人里通外国。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该是杜相国吧。”
皇帝满含冰霜的眼神扫过来,让柳良媛心中一激。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心中暗暗懊悔,不该趁一时口舌之快。在皇帝面前胡言乱语。
她微红了双眼,立刻换上一副可怜柔弱的神情,“皇上,嫔妾侍候您宽衣吧。”
皇帝淡淡瞥她一眼,起身拢了拢身上的衣袍,“朕突然想起,前朝还有些政务未处理妥当,爱妃先歇息吧。”
说罢,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踏出殿门,徒留柳良媛一人在诺大的殿中懊悔。
出了长宁宫,他深吸口气,夜凉如水,冰冷地月光凝固在萧索的夜色里,死一般的沉寂。
往右是天禧殿,往左不远却是心心念念牵挂地所在。
“现在什么时辰?”他偏了头问跟在身后的魏长林。
“回皇上,已经午时了,”魏长林沙哑地嗓音传来。
皇帝缓缓呼出一口气,“你们不要跟着了,朕自己走走。”
不理身后一班内侍地反应,他便一个人信步往左而去。
厚重的宫门已经落了匙,皇帝站在门前,伸手推了推,朱红色大门纹丝不动。
“皇上,待奴才去叫门,”魏长林上前一步正待敲门,被皇帝抬手拦住。
一钩似镰刀地下弦残月高挂西天,天是暗蓝的,没有一点云。月华清冷,将皇帝拢在银色光芒下,玄色袍服映着闪亮的月色,周身似有一层淡淡烟雾笼罩,让身边的魏长林看的呆了,竟不敢上前打扰。
皇帝的手自门环上缓缓垂落,静静站在门前,他的手紧紧握着拳,克制着想要上前敲门的冲动。
已经有多久没见到她了?皇帝自己也不清楚,每天他总是刻意的不去想她,忽略掉她的存在,为的便是让她能安然在他的羽翼下生活,只要她还活着,那便足够了。
想念她的一颦一笑,想念她温婉的语调,更想念她独特的芬芳气息,鼻尖仿佛还能隐隐嗅到。
他闭了眼,甩了甩头,仿佛要将夕颜从他的脑海中甩开,再次睁开眼时,他的眼中又恢复了先前的清透。
他收了手,也不说话,转身带着内侍离开,月影下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红烛残香,淡淡的绯红中掺着一点点青灰,映在人的眸子里。
思得倦了,夕颜淡淡的打了个哈欠。
“主子,睡吧,”一边陪伴在身侧的夏至终于开头,最近的主子睡的越来越少,每天总是到深夜才就寝。
夕颜明亮的眼望向窗外的庭院,宫门早就关上,空留满院清辉,她定定望着紧闭的大门,只是那样无声地望着,过了许久才诺开眼,看了眼面前的夏至,起身就寝。
寂寞沙洲冷 第九十六章 寂寞沙洲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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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萧瑟仿佛只一瞬,一入冬,天便似漏了一个角,雨总下个不休。
接连几日的雨势,敲碎了檐上青瓦,空芜的枝桠在风雨中飘零,衬得铅灰色天空分外阴晦。
夕颜坐在桌边,正做着一件对襟的小棉袄,奶娘带着华蓁和昀祯、华菱一起在屋里玩耍,半大的华蓁已经对昀祯和华菱有了感情,老是护着他们,摆出一副姐姐的姿态。
夕颜笑看着华蓁可爱的憨态,放下手中针线唤来沧红取走。
她拍拍衣服站起身,吩咐奶娘,“你在宫里好好看着三个孩子,我去趟长宁宫。”
“主子,外头下着雨呢,”听到她的话,夏至看了看外头的雨势,不禁蹙了眉。
“无妨,我撑着伞呢,”夕颜说罢已经行至门边,接过小福递上的一柄十六骨雨伞,对身后的夏至说,“你们都别跟来,左右长宁宫也不愿,我一会就回来了。”
夏至无法,送她到了宫门口,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连天雨幕中。
两个时辰后,夕颜还是没有回来,夏至差了沧红去长宁宫,得到的回答是贵妃娘娘早离开了,夏至着急,差了禧月宫众内侍出宫寻找,却怎么都找不到。
众人皆一副焦急的模样,连长宁宫的荣嫔都赶了过来,都在屋里等着夕颜。
一直到过了晌午,夕颜才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踏进禧月宫,她浑身湿透,发髻散乱,伞也丢了。惊的夏至沧红忙上前将她扶进屋子,手忙脚乱的为她梳洗更衣。
等她浑浑噩噩的被摆弄完毕在桌前坐下,荣嫔才坐到她身边。用手碰了碰她地手臂,“你今儿是怎么了?”
夕颜有些茫然的看她一眼。仿佛面前的荣嫔是一个完全陌生地人,她幽幽叹口气,起身到床上躺下,也不招呼荣嫔,自顾自拉过被子。
荣嫔也不恼。她上前拉住夕颜的手想拉她起来,却在接触到她地手掌时,触手的高温吓了她一跳,“夕颜,你发烧了。”
夕颜睁开眼,反手握住荣嫔的手,目光期盼的盯着她的眼,“姐姐,若我有不测。请你一定善待我地两个孩子。”
“傻瓜,你说什么呢,”荣嫔拍拍她的手。“别担心,我去找司徒先生来。”
夕颜摇头。长长的叹口气。“司徒先生不会来了。”
荣嫔一惊,问道:“怎么就不会来了呢?是不是又出去云游了?”
夕颜向她笑笑。“也许吧,我到希望他此刻真能无牵无挂的四处云游,不用再回到这个大牢笼中来了。”
“妹妹别多想了,”荣嫔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好好养好身子才是主要,我去找御医来。。。”
说罢,也不管夕颜反应,忙吩咐了内侍回了皇后请御医前来。
等御医赶到,夕颜已经陷入了昏睡,御医很快把了脉,直说是感染风寒,吃过药便好了。
荣嫔在她床前坐下,注视着她的睡颜,这几个月以来,夕颜瘦了许多许多,娇小的身躯隐在宽大的宫袍中,越发显的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似地。
经历了那么多事以后才明白,在宫里夕颜才是真正关心她的人。
一直以来她总认为,后宫是一个隐形的战场,这个地方充斥着争斗与杀戮,相互间猜忌和倾轧已经是家常便饭,从没想过冰冷地后宫之中,还能有如此温暖的一角,能够容纳她疲累地心,让她远离那些是是非非,做回原来地自己。
荣嫔伸手,为她理了下鬓间的碎发,夕颜就这么幽幽转醒。“你醒了,”荣嫔伸手探向夕颜地额头,火烫依旧,她取过床畔矮几上的白瓷小碗,碗中的汤药犹在冒着微微热气。
“喝药吧,”荣嫔为她将枕头竖起靠在身后,将碗递过去。
夕颜接过碗的手有些微的颤抖,一碗药递到面前便停住,望着褐色的汤药,夕颜的泪缓缓低落。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夕颜抬起含泪双眸,望着面前的荣嫔,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心中百感交集,荣嫔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如今换她来一一走过。
“司徒先生将皇上赐的金牌还回来了,”夕颜整理下思绪,终于开口,“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司徒先生,他说他要走了,离开京城再也不回来。”
“为什么?”夕颜深吸几口气,颤着声音说道:“我的父亲,大曜国的杜相国,因为里通外国的罪名被抓了起来,司徒先生原本是受了父亲的嘱托,才一趟趟进宫照顾我,如今父亲获罪,他也不想再呆在这儿了。”
“他倒是看的清楚,一走了之。”荣嫔一声冷哼,让夕颜连忙解释。
“不是的,先生不是这样的人,他是因为实在很失望才离开的,”夕颜叹口气,“先生方才与我谈了很多,他告诉我,父亲一案的主审是刑部尚书刘武。”
“他?皇后的父亲?”
夕颜点头,“刘尚书与父亲一向政见不和,司徒先生说,父亲当上相国后,刘尚书便颇多腹诽,因为我曾被掳去北辰国,所以刘尚书便因此屡次表露对于父亲身居相位的不满,但都被皇上压了下来。”
“他恐怕觊觎相国那个位子很久了吧,”荣嫔想了下,说话一针见血。
夕颜点头,“先生也是这么说,父亲也应该有所察觉,所以他才在两个月前向皇上提出辞官。”
说道这里夕颜顿住了,深吸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绪。“皇上尚未答应父亲辞官的请求,父亲就出事了,据说是有人拦截到一封父亲寄给北辰国皇帝耶律齐的书信。证据确凿,父亲里通外国获罪入狱。”
夕颜闭上眼。双手握拳垂在身前,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淌下来,泣不成声,“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痛恨我自己。”
她一字一顿的说着。紧握成拳地手轻轻颤抖,“为什么我那时不在北辰国死了,这么拼了命的逃回来做什么。”
荣嫔伸手握住她的拳,夕颜所受地苦她感同身受,她张了张嘴,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你这么说的话,我哥哥不就死不瞑目了吗?”
桃叶尖锐又略显激动地声音从门口传来,惊的两人同时向门口看去,只见桃叶在翠云的搀扶下。站在房门口,急匆匆摸索着向她们走来。荣嫔忙上前迎接,搀着桃叶一路慢慢行至夕颜床边。让她在床前坐下。
桃叶摸索着摸到夕颜的手,紧紧握在手中。“颜姐姐。我哥哥那么辛苦救你回来,甚至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你怎么能够这么想?”
夕颜握着桃叶的手,默默垂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荣嫔第一次见夕颜哭地如此伤心,印象中,她是一个永远都淡泊如水的女子,任何事都无法打扰到她,就连皇帝对她的冷漠,她也只是一笑置之。
“颜姐姐,柳良媛昨日来看过我,”桃叶顿了顿,终于说出口,“我知道她是来向我示威的,她想看我没了你这个依靠怎么活。”
桃叶微微一笑,唇角上扬,脸上的笑让人不忍移开目光,“她跟我虽说是亲戚,可是她跟我从小便不和,什么都要跟我争,就连我们的父亲,也是争锋相对,宫里都以为这个柳良媛得宠,我就有了翻身之日,可没想到时至今日,照拂我的依旧是你,颜姐姐。”
夕颜止了泪水,拍拍她的手背安慰她。
桃叶的双眼微眯,眼中有盈盈泪水,“颜姐姐,杜相国地事,我看柳良媛的父亲雍州太守柳大人一定脱不了干系。”
夕颜幽幽叹口气,“到了这个时候,朝中官员落井下石的多,愿意避嫌以示清白地也不在少数,真正敢站出来相信我爹清白的,怕是没有吧。”
“我不怪别人,要怪就怪我自己,不顾一切地逃回大曜国,还差点拖累了沈大哥。”
夕颜望着面前桃叶地脸,搜寻着与睿文相似的地方,可是她悲哀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记不清沈睿文的长相了,唯一留在心中的,只有他给她的温暖。
“桃叶,”夕颜拉过桃叶的手,从枕下的锦囊中取出那枚带着冷光的银戒,交到桃叶手中,“这枚戒指是你哥哥的遗物,是他存放在我这里的,如今我把它交给你,也算是给你留个念想吧。”
“颜姐姐,你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