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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就着夕颜的手喝了两口,将夕颜的手抓在掌心,皱着眉道:“你的手为什么那么冰?”
夕颜挣了下,没挣脱,只得任他握着,“想是窗口的风大了些,皇上请放手。”
她抬头望向门口站着的一干侍女,示意皇帝放手。
皇帝看看她,松了手拢拢衣袖问道:“那日回廊上,纸上写的是真的吗?”
“回皇上,嫔妾不清楚,”夕颜下榻,将手中的瓷碗放下,为皇帝倒上一杯新沏的茶,“只是父亲托人递进来的一张纸条,奴婢还未证实。”
皇帝抿了口茶,若有所思的说:“前日上朝,吏部尚书杜大人告假丁忧,朕已经准奏了。”
听闻此言,夕颜颓丧的跌坐在榻上,低喃道:“这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庆嘉帝坐到了夕颜身边,伸手将她搂在了怀中,轻轻抚拍她的背。
夕颜靠在皇帝的怀中,鼻间萦绕的都是他的气息,清新陌生,有淡淡的檀香窜入鼻息,和着温热的体温,厚实的感觉让人安心。
这是跟睿文的怀抱完全不同的感觉,被睿文抱住,自己只会越来越激动,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而被皇上搂在怀中,却有种淡定的踏实,仿佛时间的流动变的缓慢,可以这样一直坐下去。
夕颜闭上眼,泪水洇湿了皇帝的衣衫,“我很小的时候,娘最喜欢这样抱着我,边拍着我睡觉,边唱歌给我听。”靠在皇帝的怀中,她幽幽的说道,声音也特别的软糯。
“我的姥爷是前朝的昭勇将军,为了守卫漠北的疆土战死沙场。他曾教过我娘一首漠北的蒙族人的歌谣:女儿在遥远的家乡,想念你就拉起这马头琴,愿那琴声随着风儿飘远,希望你能听得见……”
哽咽着声音唱出一句,就再也无法继续了,她颤抖着,紧紧抓住庆嘉帝的前襟,靠倒在他的胸前。
之前,她还抱有过奢望,总是在心中对自己说,搞错了,也许是搞错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母亲过世了,所以她都只是默默流泪,慢慢也就停住了。
可是现在,从皇帝的口中得到了最确切的事实,母亲确实过世了,永远永远的离开了,就好像心中突然被掏空了一样,急需用眼泪来填补。
庆嘉帝看着怀中哭的瘫软的夕颜,心中有一丝丝的钝痛。
自从出生,封为太子至今,并没有和自己的母亲接触过多少,从小,在他身边最亲的人便是乳母和那些跟着他的太监宫女。
对于他来说,他从来不知道失去至亲的那种痛楚,就算是先皇过世,他那时也只是疲于应对各种丧仪制度,应对新皇登基必须面对的变数,所以心中没有感觉到一丝的悲戚,也很难体会到此刻夕颜心中的苦闷,他只单纯的感到,看着夕颜流泪,心里很难受,就像憋着一口气,吐不出来,只能生生的咽下去。
他将夕颜抱起,让她在床上躺平,挥退了屋内候着的内侍,和衣靠在她的身边。
此刻的夕颜已经因为哭泣过度睡了过去,她紧紧蹙着眉,满脸的愁容,枕着庆嘉帝的手臂,双手紧紧拉着他的衣角,偶尔抽泣两声。
庆嘉帝伸手轻抚她的脸颊,触感细腻温泽,他不禁伸出指尖沿着她的轮廓游走,她的睡颜纯净,无邪,苍白的脸颊上还留着浅浅的泪痕,他低下头,将唇覆了上去,轻轻吮吸着挂在她脸上的泪珠。
夕颜突然惊醒过来,睁开眼发现皇帝近在咫尺的脸,下意识的一把将他推开。
等她发现面前的人是皇帝时,他已经被她推到了床脚,皱起了细长的双眉盯着她。
夕颜立刻起身,跪在他面前道:“嫔妾知错,请皇上责罚。”
庆嘉帝挥了挥手,“罢了,罢了,时候不早了,早些安置吧。”
夕颜瞪大了眼看着皇帝解衣带的动作,“皇上不是应该去吉嫔或者如贵人那里吗?”
庆嘉帝停了手,抬起漆黑的双眸,眼中写着迟疑。
看出了皇帝的不悦,夕颜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说:“桃叶妹妹有了身孕,正是需要皇上关心的时候,皇上难道不该陪在她身边吗?”
“朕还不需要你来教朕怎么做,”庆嘉帝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近,炽热的气息喷到了她的脸上,让她紧张的僵直了身体,“你似乎很不欢迎朕来这儿?”
“嫔妾不敢,”夕颜别过头,望着粉色纱制床幔,皇帝今日来临,明日就能传遍整个皇宫。到时候不知道桃叶又该怎么恨她了。
望着夕颜发呆的神情,庆嘉帝有些挫败,后宫的妃嫔,哪个不是期盼着他的临幸,唯有这个人,面对着他的时候居然还在发呆,甚至将他往别人那里推。
他收回了手,从床上起身,理了理衣衫,大声道:“来人啊!”
有太监飞快进门,匍匐在皇帝脚边。
“即刻摆架灵秀宫。”
“嫔妾恭送皇上。”夕颜在床上向皇帝磕头。
皇帝看了眼夕颜,她跪坐在床上,将头伏的低低的,一副卑微的姿态,心中有些愤懑,立刻拂袖而去。
夕颜望着关上的房门,发了会呆,卷过被子躺下,一会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第十一章 吉嫔
飘渺孤鸿影 第十一章 吉嫔
秋风阵阵,天一日凉过一日。
宫里众女子对夕颜的态度本就敌视,自皇帝拂袖而去那日起,对她就更为冷淡,连搭理都很少。
夕颜也落的清净,每日给太后请安后,她总会绕去桃叶的灵秀宫,看看桃叶和安瑞。
“天色阴沉,看样子像是要下雪了,”夏至跟在夕颜身后出了永寿宫。
夕颜抬头,天空是浓浓的铅灰色,压的人快透不过气来。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她从夏至的手中接过手炉道:“吉嫔就要生了吧,咱们去看看她。”
到了福惠宫,夕颜走进东偏殿,见桃叶正站在桌边,盯着眼前的一个白色的雕花盒子。
“桃叶,”夕颜上前,轻声叫她。
桃叶抬头,见到夕颜,一脸的紧张,抽出帕子掩嘴轻咳了下道:“玥贵人也来看吉嫔姐姐啊。”
“是,”夕颜盯着桃叶的脸,想看透她冷漠的背后,是否还存有对她的一丝情谊。
见夕颜盯着她看,桃叶的脸色显得有些不自然,撇过了脸,看向挂在中堂的画。
夕颜向内室看去,坐了很多人,荣妃娴妃都在。
吉嫔靠在床上跟荣妃说话,一抬头望见了夕颜,笑着说:“夕颜妹妹来了啊。”
她直起身,见到与夕颜一起站在桌边的桃叶,“桃叶妹妹几时来的?怎么不进来呢?”
桃叶回身,迟疑了下,还是从桌上取过那个白色的锦盒,走进内室,站在吉嫔床边道:“这个是昨儿太后赏下的,说是法兰西的使臣觐见时进贡的花水,叫什么薰衣草。”
她将盒子中取出两个晶莹剔透的瓶子,一个交给吉嫔,一个托在自己的手上,抬高了给大家看:“据说这个薰衣草是法兰西的特产,开出的花是紫色的,所以炼出的花水也是紫色的。”
听到其他人发出艳羡的叹息声,她得意的笑着,指了指瓶子中淡紫色的液体,“使臣说,这个花水是进贡给他们的皇后用的,经常使用能让皮肤变白变细,而且这个花水的香味能够让人睡的更踏实。”
她将瓶子收好,放到吉嫔手中:“吉嫔姐姐不是说这段日子老是睡不着吗?我听太后说起这花水有这个功效,便特地向太后要了两瓶给姐姐用。”
“那真要谢谢妹妹了,”吉嫔惊喜的望着手中两只呈现紫色光泽,语调颤抖的说:“劳烦妹妹挂心了,谢太后娘娘赏赐。”
桃叶环顾四周,见夕颜倚在窗边望着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时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了长宁宫中的清风阁,她们做宫女的时候,夕颜时常这样看她眉飞色舞的说话,自己只淡淡的笑。
桃叶转过脸,看着眼前挺着大肚子,满脸欣喜的吉嫔,不知道她的笑容还能持续多久。
她抚上自己的小腹,为了腹中的孩子,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忍了这么多天,这雪终是下了。”夏至挑帘进来,往屋中的火盆中添了点炭,便走到书桌前为夕颜收拾。
夕颜卷着书靠在窗边的贵妃榻上,身下垫着白色长毛的毯子,听到夏至的话,抬手拉开了窗子。
凛冽的北风挟带着片片雪花灌了进来,夕颜呛了口冷风,咳了起来。
“主子,你怎么这么不当心啊,”夏至冲了过来,将窗子用力的关上,扶夕颜起来,做到火盆边。
“天那么凉,你还坐窗边,身子怎么好的了啊?”她从床上取过一条白毛斗篷,披在夕颜身上。
夕颜冲她甜甜一笑,“夏至像个老妈子,总那么唠叨。”
夏至被她的话噎住,瞪大了眼看着夕颜,“主子是嫌弃夏至了吗?”
“没有没有,”夕颜连忙摆手,将手伸向火盆,感到冻的麻木的手正一点点回暖。
“夏至,谢谢你,”夕颜望着火盆中烧的正旺的炭火出神,“我这儿已然成了冷宫,难为你还愿意呆在这里。”
“怎么是冷宫呢?这儿可是皇上钦赐主子一个人居住的啊,”夏至递了杯茶给夕颜,让她暖手,说道:“皇上对主子那么好,主子别多想了。”
“呵呵,我一个人呆在这儿可正觉得清净,倒是你,要你伺候我这个不得宠的人,辛苦你了。”
夏至扑通一声跪在夕颜面前,“主子千万别这么想,皇上对主子真的是用了心的,只是主子没有感觉到。”
夕颜将夏至拉了起来,“用心吗?我倒是希望他从此忘记我就好。夏至,恐怕今后就是我们两个在这儿相依为命了。”
“主子,”望着夕颜淡淡的表情,夏至说不出安慰的话来,便转开了话题,“主子,奴婢去将熬好的药端来,喝了药早些安置吧。”
夕颜点头,望着夏至的背影,被分来她的禧月宫,对夏至来说也是很无奈的,不得不伺候她这个不得宠的贵人,跟着这样的主子,她在宫中行走,很多事都很不方便吧。
夕颜笑了笑,这个宫里就是这样,一切按着皇帝的喜好来,她早已在被遗忘的角落了。这样也好,既然不能回去,在这里平静的度过自己的余生也未尝不可,况且就算出宫,也没有去处了。
想到逝去的母亲,她叹口气,才离开没多久,自己竟然已经淡忘了母亲的样貌,也许是她安逸的日子过的太久了吧。
她握着手上的玉镯,低头抚摸,感觉鼻子热热的,等她反应过来,玉镯上便滴上了红色的血迹。
正待伸手去擦,便听到夏至的声音由远及近:“主子,鼻子又流血了吗?”
她放下药碗,找出手帕为夕颜擦着血迹,“主子,喝了药快睡吧,睡着了就好了。”
夕颜点头,“咕嘟咕嘟”将整碗药喝完,仰着头躺到了床上,轻轻咳着。
夏至为她盖好被子,退出夕颜的卧房,看到站在她面前的人,吓得赶忙下跪:“奴婢参见皇上。”
庆嘉帝向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小声,望了眼躺在床上的夕颜,问道:“她的风寒好些了么?”
夏至摇头,“还是那样,虽然咳嗽,不过已经好很多了。”
庆嘉帝看了眼夏至手中的空药碗,道:“鼻子还出血吗”
夏至将手中带血的手帕拿了出来,“刚刚才出过,主子总说鼻子痛,太医也没办法,说只能等她慢慢好,没有药吃。”
庆嘉帝皱着眉,手帕上的斑斑血迹,令人触目惊心的红色。
他别过头,望着床上夕颜的背影,轻叹口气,转身离开。
夕颜躺在床上,睁着眼瞪着床顶的纱帐,将门外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皇帝几乎每次都等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