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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惊春-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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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小姐,你怎么回来了?!”梅雪见她不答应,又问一声。
  穆情回过头,笑问:“爹跟娘呢?”
  “自从上一回小姐说要嫁给苏公子,庄主跟夫人便一直没回来。”梅雪犹疑一下,问得小心翼翼,“三小姐,苏公子对你好吗?”
  “嗯,很好。”穆情笑道。
  “这便好了。”梅雪松了一口气,“小姐你不知道,这半月来我每夜都睡不好,想起三年前你为了他——”
  “怎么一个人回来?”梅雪话未说完便被人打断。她看见是华商,便冲穆情吐了吐舌头,兀自退去一边了。
  “苏简呢,没陪着你?”华商走近,目光在穆情的发髻上一顿——只有嫁为人妇的女子,才会梳这样的发式。而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日后她的挽发人,会是自己。
  “他在正堂,说是一会儿就过来。”
  穆情笑得清淡,在这秋浓时节,仿佛一株初开的白梅。华商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问道:“近来你身子可好?”
  “已大好了。”
  可是他执意转身,“你随我去拿些药。”
  “不必了。”穆情沉吟道:“梓沉,我日后若需就医用药,会去寻阿绯姑娘。”
  如此简单一句话,却硬生生扯出隔阂。他早知会有这样一日,可事到临头,仍是难以承受,“只这一次。”他说。
  满庭风来,日影晃动,华商回过身来,秋日骄阳兜洒在他的白衫上,好看得不真切。
  “只这一次了,”他笑得疏落,“等你去了蜀地,我们之间隔着重山远水。日后你累了,病了,我亦是鞭长莫及。”
  世间的青梅竹马,或多或少有些相似。儿时种下缘分的人,因为彼此太过熟悉,总免不了争吵,免不了斗气,最后成为欢喜冤家,亦或各自散布天涯。而穆情与华商骨子里的清冷静默,总是让两个人的相处略显疏离,只是她始终记得,这二十年来,无论发生何事,他都陪在自己身边。
  有的情义,我们一辈子也还不起。
  苏简来到冷梅斋,没有找到穆情,只寻到一个坐在枯枝杨树下,百般聊赖的丫头。
  听了穆情的话,梅雪对苏简的印象明显不错。她颠颠地跑到苏简身边,说:“姑爷,你来找小姐?”
  苏简点头:“情儿呢?”
  可梅雪却自顾自说起话来,“姑爷,你这回可算娶了小姐了。三年前,我还以为姑爷是个负心汉,明明说要娶小姐,人影都不见一个。”
  苏简一愣:“情儿说,三年前,我便要娶她?”
  “这倒没有。”梅雪道,“可这么多年,姑爷跟小姐不是一直情投意合吗?”
  情投意合?在外人看起来,他们间,竟是这样?
  苏简笑起来,转而又想,其实这样也好,毕竟有太多模棱两可的事历经时光打磨以后,可以渐渐成真。
  “我去找她。”
  “姑爷——”苏简刚转过身,又被梅雪叫住。“姑爷,你要好好待小姐,可别再让她受苦了。”
  梅雪的眸子里写满担忧与希冀。苏简看出一丝不寻常,忍不住问:“怎么?”
  “姑爷你是不知道,当年小小姐去世的时候,小姐她有多难过……”

    第47章

  姑爷你是不知道,当年小小姐去世的时候,小姐有多难过。
  梅雪离开后,苏简忽觉无力自持。他倚着杨树,目色渐渐灰败。
  秋风袭来,摇落一树蜷曲枯叶。苏简忆及两年多前,他曾来苏州寻过穆情,可是她对他闭门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华商滔天的怒意。又想起一别三载,穆情不复从前的清欢,她的眸色里时而有隐忍的惊恸,原来,这便是答案了。
  “苏简?”穆情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冷梅斋,看着他暗沉的眸子,不由解释:“我随梓沉去取了些药材。”
  其实苏简的性情略显刻薄,对待她与华商犹是。可现在,他看到他们并肩而立,目光一晃复又沉然,轻声问询:“身子不好?”
  穆情的语气清淡如雁过无痕,“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苏简本就不是多话之人,回家的路上,他异乎寻常地沉默。穆情只当他是乏了,轻声叮嘱:“若是累,回去早点歇下吧。”
  苏简微愣,仿佛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清她的话语。他答了声“好”,难得的温和有礼。
  秋风撩开车帘,车外是古道街景。道旁一株初开的山茶,皎洁如谁家女儿容貌姣好。苏简想,若是夭折的女儿还活着,如今应有三岁。
  有时候事情的盲目,往往在于没有方向。一旦有了方向,就很容易水落石出。七日后,苏净终于查得两年以前,苏简之女早夭的原因。
  那一日寒风乍起,卷落千树落叶。苏府庭院中,满天满地都是风刃之声。
  苏净顿在院门口,不可思议地看着在风刃中穿梭的苏简。他使的招式,是暮雪七式的第七式凝水为刃,可是……
  觉察到苏净的到来,苏简收招,负手问道:“查出来了?”
  “宫主,你的暮雪七式……”
  “说正题。”苏简冷声打断。
  “是。”苏净拱手,又仿佛难以启齿,“三年多前,萧家埋伏在暮雪宫的人马,不止萧均,还有萧世山……”
  萧世山算是萧家的长老。那时,因岭南萧家跟穆小公子有仇怨,萧均欲加害穆小公子侄女,唐绯。恰巧在这时,萧世山见穆情落单,便径自跟上,心想若是无法除掉唐绯,那么暗中除掉穆珏的侄女穆情也好。
  后来,因华商来到蜀地接穆情,萧世山迟迟找不到机会下手。谁想穆情回到流云庄,不日便跟父母兄长起了争执,一个人搬出庄外,去一山间精舍暂住。而萧世山,就是在那时找到了穆情……
  “大致情况便是这样,旁枝末节难免会有出入。不过属下猜测,当初夫人之所以搬离流云庄,是因她不顾庄主反对,定要生下,生下小姐……后拉萧世山未能重伤夫人,大抵是因华商公子及时赶到。只不过,夫人胎气受到重创,怀胎不足八月便产下小姐。小姐一生下来气息薄弱,活了不到几日,便……”
  “活了不到几日?”过了好久,苏简的声音轻而小心,“这么说,她还到这时间来过?”
  “宫主……”苏净眼里遍布着不忍,“宫主与夫人的日子还长,日后还能……”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苏简一指刃风劈裂枯枝。枝干訇然委地的同时,他拂袖离开。苏净看得他的背影隐隐颤动,衣衫翩然却落寞得突兀,转瞬消失在天地间。
  江展羿也不知自己是何时落下的毛病——若无唐绯在身边,他总是睡不长久。每天黎明时分便转醒过来,熬到辰时,方可去流云庄探望。
  这一日天未破晓,客栈内弥漫着酒气。掌柜的无可奈何地看一眼桌前的青衫公子。这公子昨个儿夜里便来了,兀自喝罢一坛又一坛的女儿红。
  江展羿推开屋门,便瞧见大堂中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简?”江展羿看向四周遍布的酒坛子,走了过去:“怎么回事?”
  苏简看到他,却不禁笑起来。推过一坛酒,只问了两个字:“喝酒?”
  “……好。”
  还是多年前的一日,江展羿因腿疾无药可医,也曾突兀地出现在青衫宫。他记得,那时的苏简不问因由,陪他喝了一夜的酒。许多情义都不是无中生有,反是在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的来去间,逐步加深。
  而两个不多话的男人凑在一起,那般繁复的木桃与琼瑶,便化作简单的酒水。如此推杯换盏之间,幸能有人陪着醉生梦死。
  苏简问:“江展羿,我们还是朋友?”
  也难怪他不确定。三年多前,他们的情义在干戈中戛然而止,直到江展羿消失在轰然塌陷的楼阁里,也未能有机会解开心中之结。
  “是。”可是,江展羿说,“我记得三年前,我跟萧均对峙,只有你赶来助我,怎么说也曾一起出生入死。”
  这话听得苏简心中沉然。出生入死的朋友,自己也当得起?也许当初没有他的一意孤行,江展羿与唐绯便不会一别三载,而自己的跟穆情的女儿,亦不会早夭于人世。
  “江展羿。”苏简笑了一声,语气带着酒意,格外的落寞,“你可能不相信,我从前,有过一个一女儿,可是,她已经死了……”
  江展羿持酒将饮的动作蓦然顿住。
  苏简笑笑,仿似满不在乎:“情儿怀胎时被人打了一掌,胎儿伤了元气,出生没几天,就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江展羿默了好久,才问。
  “三年前。”苏简笑起来,“你就不想问,到底是谁干的好事?”
  其实心中不是没有预感,与苏简有仇的,还能是谁?
  “谁做的?”
  “岭南,萧家。”苏简念出这几个字,咬牙切齿。他手指猛地使力,瓷做的酒盏瞬间化为齑粉,“可笑吗?你们萧家,一次又一次夺去我至亲的人,先是小姨和苏烟,再是我的……”
  “对不起。”江展羿沉声道,哪怕这句致歉的话,本不该由他来说。
  “你以为,一句对不起便够了?”苏简笑起来,掌中蓄劲,出掌成风。江展羿猝不及防,直觉这一掌力道古怪,竟将酒意逼上头颅。他心中隐查端倪,再站起身却头晕眼花,朦胧之时仿佛听到苏简咬牙道:“我当初,就该对岭南萧家赶尽杀绝……”

    第48章

  醒来后是黄昏,窗外大片大片的云霞将天际染成绯色。清早发生的一切如闪电般滚过江展羿的脑海,他猛然翻身坐起,耳边只回荡着苏简的一句话——
  我当初,就该对岭南萧家赶尽杀绝!
  唐绯端水进屋时,仍觉得心惊。这日上午,她来客栈寻他,看到的却是一个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人。
  “猴子?”唐绯愣道,“你醒了?”
  江展羿沉默地坐在榻边,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是……断骨粉?”
  断骨粉,多则令人经脉寸断,少则令人丧智失力。苏简并无加害之心,故此用量不大,只是他临时以掌风催动毒素,令江展羿昏迷了半日。
  唐绯的双眸闪烁不定:“猴子,你跟苏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岭南萧家的恩怨算不算?
  江展羿忍不住握紧青龙刀柄,手背青筋根根暴露。他猛然起身,大步推门而出。
  “猴子,你去哪儿?”
  江展羿压不住上窜的怒火,翻身上马:“去把那个混账东西带回来!!”
  策马扬鞭,风声急速从耳畔掠过。江展羿想,难怪苏简会先对自己用毒,他若是清醒,定会竭力阻止他。
  去云山镇不远的山坳中,是东崛门的分堂斩水堂。日前,东崛门门主将这分堂给了萧世山,让他安顿萧家中人。今日的苏简满腹仇怨,定不会放过这块地方。
  江展羿想到此,越发心急。他连连打马,只盼着能挽回一分一毫。
  但,终究还是迟了。
  寂静的山坳里,只有寒鸦长啼。空气里弥散着浓浓的血腥气。江展羿翻身下马,呆立在数十具尸首前。斩水堂的弟子,并非手无寸铁之人。无法想象苏简是如何在短瞬间,将无数人毙命。更无法想象的是,当时的他是怎样的心狠手辣。
  山外的酒肆,酒老板被那个浑身染血的人吓得瑟瑟发抖,把酒坛子堆在他桌边后,便躲在了柜子后头。
  苏简举坛而饮,直觉这酒水寡淡,片刻亦不能尽兴。
  “苏简!!”就在此时,酒肆外忽然传来一声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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