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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瑞芷很想回绝,忍不住又去看江德弘的脸色,见对方没有反对,正好呐呐的默认了。
等到那两人离开,江德昭就立即喊人去叫穆承林回来。
穆承林正在前院招待客人,今日他户部的同僚大都会来,连几位皇子也纷纷派遣了幕僚来祝贺。穆老爷一辈子都在工部,他老人家的孙子周岁自然也有不少的工部的人来来往往。再多的就是百年世家的子弟了,穆家虽然低调,可到底也是从前朝延续下来的大族,本家不在盘阳城,可穆家几百年的积累,在皇城里的子弟依然不少,故而与穆家有点瓜葛的也都来走动。
江德昭这时候突然喊他回内院,显然是出了大事,想来想去肯定与江德弘有些关系。
听得江德昭说起公主,他心里也就知道自家娘子的担忧了。
“不妨事,今日太子也有门人过来,我让人带个话给太子,请他把公主悄悄接回宫里去。”
江德昭问:“那德弘……”
穆承林抱着儿子左亲亲,儿子就捧着爹爹的脑袋右边亲亲,两父子咯咯笑着。逗弄了一会儿,穆承林才道:“太子早就知晓公主这两年的去处,也猜出来暗中是何人护送她一人千里迢迢寻到的德弘,所以,这事太子心里早就有了决断,不会连累德弘的仕途,你就安心好了。”
江德昭问:“是谁?”
“三皇子。”
江德昭一愣,正准备问:“他算计公主有什么好处?”转头一想,好处不是明显的么!提出和亲的是二皇子,太子与公主亲厚,两人在朝堂上本来就势如水火,公主失踪,二皇子说是太子所为,太子说是二皇子居心不良,连自己的兄妹都要陷害。太子与二皇子鹬蚌相争,总有损伤,三皇子两面不得罪两边都讨好,这心思不得不说不深沉。
江德昭心里苦涩难当,这是当年拒绝三皇子求亲的报复么?平白无故的把她江家最重要的苗子拉扯到皇族争斗中,一个不担心就把江家全族都给葬送了。
六亲不认的三皇子,真正好毒的心肠。
穆承林的宝贝儿子穆远峰的抓周礼在众人的笑闹中开始了。
厚实的兔毛地毯上摆放着金框东珠的算盘,厚如拳头的《西衡法典》是穆老太君的见面礼,她老人家觉得穆家还却一位吏部大臣,女儿家的胭脂水粉是穆承芳用来逗趣的,雕工栩栩如生的文房四宝自然是周老太君备下的周岁礼,旁边是骐山书院山长送给小宝儿的见面礼《史书精线版》、镶嵌着无数红绿宝石的小宝剑是穆承林给儿子准备的玩件,林林总总摆得满满当当。
江德昭再把咿咿呀呀流口水的穆远峰放在所有礼物的正中央,方才还念叨着吃的小娃儿瞬间被各种各样的精巧物事给吸引了目光。
小远峰首先就抓住了金算盘,在所有东西中它最为闪亮。
穆承芳嘻嘻笑道:“这是三哥来信特意嘱咐我添置的,说如果小宝儿选了它,三哥就要亲自教他经商之道。”
穆老夫人不悦的哼了哼,那个三儿子,外出经商一年,每次随着家信来的就是一箱金银珠宝,说是让哥哥替他收着以后给老二和他娶媳妇儿用。也不知道那混小子哪里来的本事,可以短短一年之间赚得盆满钵满。
小远峰抓着算盘上硕大的东珠咬了又咬,发觉咬不动,就刷得丢到了一旁,把用金线串成的《史书精线版》给砸了。小远峰吧嗒下嘴巴,流下小串的口水,摸了摸雕着小猴儿的徽墨就要往嘴巴里塞,吓得穆承林赶紧夺过来。老子抢了儿子的东西,作为儿子的小远峰啊啊了两句表示抗议,大度的去抓胭脂水粉,穆承芳也赶紧抢了过来,这东西可不能吃。换了人,小家伙终于不高兴了,张大了嘴看看爹,再看看娘,最后指着小姑哇哇大哭起来。
他一哭,穆承芳就尴尬,犹豫再三还是把胭脂等物放在他的怀里,叮嘱他:“这个不能吃,只能抱着。”也不知道小家伙听懂没,看了看怀里的东西,再一指金算盘,穆承芳问他,“那个也要?你方才不是丢了么。”
小家伙瘪嘴,穆承芳赶快塞到了他的手中。小家伙再指向文房四宝,穆承芳脸色变换几次,也拿了过来,不过没给他,只是放在自己的手心凑到他的面前,小家伙毫不客气的抱了过来,两只手都抱满了,一双眼又溜达去了宝剑,穆承芳道:“你已经拿得够多了,那个不要了吧?”
小家伙眼中泪水要落不落,一边围观的宾客笑了起来,有穆家的远亲亲自拿了送到他的脚边,穆远峰的脚窝勾了勾,终于把镶嵌着宝石的宝剑勾到了小屁屁底下,再看向那两本厚厚的书,斟酌了一会儿,看了看穆承芳,啊啊两声。
有人打趣着:“小远峰胃口比他爹大多了,一件都不放过啊!”
早有两个同父母一起来的孩童把书也移到他的身边,兴许是为了感谢,穆远峰大度给其中一人一盒胭脂,另一人得了支笔。
立马有人笑起来:“哎哟,还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
穆承林抱起儿子,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再亲了亲他:“看样子我儿子以后还是个文武全才啊!”
众人一顿起哄,小家伙被众多妇人轮番抱着捏了一圈,这会子他也就不哭闹了,谁抱他他都会附赠奶味十足的香吻一枚,只哄得众人喜笑颜开。
抓周礼在一片笑声中结束,穆承林当晚就与江德弘去了书房说正事。
江德昭陪着公主说了一会儿闲话,带着儿子睡下了,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钟声,也不知道敲到了第几下,穆承林进来说:“皇上殡天了!”
☆、79
江德昭从床榻上坐起来;小心的给儿子压好被角;轻声问:“你要进宫么?”
穆承林已经开始脱了外衫;拿起官服自己套了上去:“我和爹都要去。”顿了顿;“你在府里照顾好娘,看好承芳;关好门户,太子没有登基之前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
江德昭一个激灵,颇为紧张的问:“你是说……宫里会有大变?”
“或许!”
江德昭替他盘好衣扣,又戴上官帽,挂好进宫的腰牌,前后左右都看了看,确定没有遗漏后,又去拿了一个锦囊来:“这里有些碎的玉石;做应急用。”关键时刻,用这些身外之物可以传递消息,甚至救下自己一条命。
穆承林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紧紧的抱了她一下,吻了吻她的鬓角:“别担心,还有,保护好宝儿。”
江德昭回抱着他,第一次察觉他们两人早已身处小舟,周围狂风骤雨,而这辈子他们都必须风雨同舟同生共死。
穆承林最后拂了拂儿子的软发,留恋的在他额角亲了亲,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走出院落,最后与穆老爷一起飞赴宫门,迎接那不可预知的前程。
兴许是周围的响动太大,公主从偏房探出头来问:“谁这么晚还出门啊?”
江德昭这才想起,皇帝可不是公主的亲爹么,现在她的爹死了,公主最大的依靠也就没有了。若是太子没有顺利即位,皇后定然也无法存活,那么公主也肯定会沦为刀下鱼肉。
她遥遥看了看天色,那遥远的夜空下黑拗一片,一切的光亮都被黑暗掩盖,看不到玄月,更看不到一丁点的星辰。
江德昭对段瑞芷道:“公主,请换好衣裳,等会德弘过来与你有要事相商。”
“什么事啊,这么晚了。”想着江德弘绝对不是无事生非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有迹可循,若非重要,定然也不会半夜来找她。段瑞芷只是一瞬,就正了正神色,半掩了房门,“我就来。”
江德昭一边让人去传唤江德弘,一边让人去请穆承芳。
江德弘一直与穆承林在书房说事,身上清爽妥帖,只是眼底隐隐有了忧色。来了后先去查看了一番穆远峰,这才回到厅里。穆承芳后来才到,显然她也是听到了钟声。在盘阳城里的官家世族里长大的弟子,都对那钟声说不出的熟悉。除了固定的新年敲响外,其他的时候不是新帝登基,就是皇帝殡天,平日里那是闷声闷气十个人也敲不动它半分。
穆承芳进来就焦急的问:“嫂嫂,哥哥已经进宫了吗?”
江德昭道:“刚刚与爹爹已经去了。现在府里老的老,小的小,远峰自然由我照顾,照顾婆婆的重任就在承芳你的身上了。”
穆承芳道:“也不知道娘醒了没有。”
江德昭劝慰道:“醒了也无碍,你只消告诉婆婆,说公公进宫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要婆婆安定心神,看顾府邸,威慑家臣即可。”穆老夫人那人最喜欢别人依赖她,顺从她,只要你哄着她,给她戴高帽子,她就绝对不会把你纳入弱小之辈,对你照拂一二,绝对不会节外生枝。
穆承芳这两年对穆老夫人不管是哄还是骗都颇有心得,自然是应下了。见江德昭无他事,立即收敛了神色去主院看穆老夫人去了。
江德昭再对闭目养神的德弘道:“公主还不知晓宫中即会大变,这事你看是拖着好,还是对她直言的好。”
江德弘心里早就有了决断:“她原本只是一个得宠的皇族女儿而已,对皇上而言也就是个逗趣的物件,在皇族心里比不上江山。皇上新丧,宫里现在肯定乱七八糟,要趁机送她进去见皇上的遗容也不无不可,可进去后再出来就不一定了。当然,这事还是要问过她自己的意思才好。如果我们不提,日后她肯定会怨怼。”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既然你也同意,那是你去与她说还是……”
江德弘叹息:“我去吧!”说罢,就自行去了偏房,敲了敲门,段瑞芷亲自来开门,见是他,毫无二话的就让江德弘进去了。
不多时,隔壁果然传来哭泣声,原本还有些尖锐,似乎江德弘说了些什么,那哭声又压抑了下去。不多时,江德弘带了段瑞芷出来,对江德昭道:“我们方才考虑得还不是十分妥当。”
江德昭问:“怎么?”
江德弘直言不讳道:“若是发生宫变,她进去后毫无助益就罢了,若是反而被人利用拖了太子的后腿反而不妙。”
江德昭道:“那就在府里暂住,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做打算好了。”
段瑞芷抽泣道:“可惜我连父皇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犹豫再三,“不行,父皇已经故去了,母后一定很伤心,太子哥哥有重要的事情,只有我能够陪在母后身边。”她转头看向江德弘,坚定道,“我要入宫。我可以装扮成宫女,从皇宫偏门混进去,以前我做过很多次了。”
江德昭知道此时还留她在穆家已经十分不近情理,没有人能够阻止女儿去见离世父亲的最后一面,哪怕见过之后会立即卷入生死由天的境地,那也无法扯断父女亲情。
这一点,就如当年的她明明已经绝望到底,依然要守在床榻,看着娘亲最后闭眼的心情一样。
江德昭又看了一会儿天色,才道:“现在宫里闹哄哄的,皇上的遗……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