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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铮点点头,顺势将谢芳华推给春兰,自己出了中屋。
谢芳华虽然将二人说的话都听得清楚,但是脑子浑噩,不能深思,只觉得这副身体被她拿药物调理着,一根弦紧绷着,多年没闹毛病,连个感冒也少有,如今这怕是彻底发作出来了。才会这么来势汹汹,让她连起床的力气也没了,沉沉的难受,只能听之任之。
“哎呦,怎么这么热!”春兰扶住谢芳华,才感觉她身体虚弱得厉害,而且隔着衣料温度也是烫手,骇了一跳,早先轻松的笑意立即收起,稳稳地扶住她靠在自己身上,心中暗暗责怪,二公子从没碰过女子,如今到底是年少轻狂,初次便孟浪了些。听音到底是小女儿,虽然有武功,但这种事情上,也是柔弱不禁风雨,这场病来得烈,不请太医还真不行。
谢芳华“唔”了一声,用力打起精神,却觉得身子重如千金。
“我先侍候你简单洗漱穿衣,稍后孙太医来了,赶紧开方子。”春兰对谢芳华道。
谢芳华点点头。
春兰拿过靠枕,让她半躺下,连忙走出里屋打了热水,沾湿了帕子,给谢芳华擦脸。
秦铮收拾完自己,精神地走进中屋,来到床边,看了谢芳华一眼,对春兰道,“兰姨,将帕子给我。”
春兰手一顿,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帕子递给了他。
秦铮轻轻拿了帕子,给谢芳华擦脸,须臾,又勾开了她衣领一个纽扣,给她擦脖子。
春兰清晰地看到了谢芳华脖子上有一道细微的手指划出的红痕,她立即撇开头,感叹道,“二公子长大了,想当年,您出生的时候,王妃和我也是这样给您擦脸。”
秦铮笑了笑。
“瞧您,如今都会侍候人了。”春兰语气颇有深意地道,“不知道将来谁有福气嫁给您,这南秦京城多了去的高门府邸里,公子哥们无数,但怕是也就您会亲自伸手侍候女人。别人家的公子哥儿都金贵着了,贵手从不轻易拿出来侍候人,连自己的事儿都不做一点儿。”
秦铮直起身子,对春兰道,“兰姨,人无贵贱,有的不过是门第之见。”
春兰一怔,笑着点点头,“二公子您的性子天生来便与别人不同,能说出这个话来也不奇怪。人虽无贵贱,但到底门第之见也不可小视。”
秦铮沉默不再言语。
“听音遇到二公子您,是个有福气的,但到底身份有别。”春兰打量秦铮脸色,见他神色不动,她意有所指,“将来不知哪个女子有福气嫁给您做妻子。”
秦铮闻言伸手一指谢芳华,“就她吧!”
春兰笑意一僵。
秦铮放下帕子,动作随意地点了谢芳华浑噩的额头一下,面色轻松,语气自如地嘲笑道,“昨夜你不是不服气吗?有本事如今起来再和我打架!”
谢芳华即便浑身难受,但也是不服气,闻言气闷地冷哼了一声,说风凉话,怎么不闪了他的舌头!
“兰姨,你去盛鸡汤吧!我看她还是有力气喝下的。”秦铮吩咐春兰。
春兰回过神,见秦铮姿态随意闲适,刚刚“就她吧”那三个字就如随口说出来的玩笑一样,让人既摸不着头脑,又觉得这话里话外都有音,不甚简单。她觉得脑袋一时不够寻思,只能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秦铮坐在床头,端详着谢芳华,忽然笑道,“到底是女人,往日厉害也不过是表面。不过是晚上打了一架,便如此受不住了。看来我以后真该对你温柔些。”
谢芳华没力气搭理他。
春兰端着鸡汤走近来,对秦铮道,“今日这鸡汤香着呢,温而不热,正好喝。”
“给我吧!”秦铮对春兰伸出手。
春兰将鸡汤递给秦铮。
秦铮用勺子搅拌片刻,舀了一勺汤递到谢芳华嘴边。
谢芳华脑袋沉沉地抿着嘴,问道鸡汤的香味,困难地睁开眼皮看秦铮。
秦铮对她挑眉,“爷可不是轻易侍候人的,你不喝了它,稍后孙太医来你连看诊的力气都没有。”
谢芳华闭上眼睛,张开嘴,将一勺汤吞下了肚。
秦铮又舀了一勺汤递给她,她照样张嘴喝了,紧接着,一勺一勺地下了肚。
春兰站在床边看着二人,想着她一直觉得英亲王对王妃很好,可是如今和二公子比起来,还真是差得远了。这么些年,王妃每年都会病上几次,二公子时常给王妃喂药,如今这个活才如此熟练,不让汤水洒哪儿都是。当年德慈太后病的时候,王爷也侍奉母亲汤药,对于喂人喝药,也是能做到滴水不露。可是会是一回事儿,做又是一回事儿了。这么些年,王爷可从来没给王妃喂过一回药。
一碗鸡汤见了底,秦铮将空碗递给春兰。
春兰立即接过,问道,“再盛一碗?”
“病了就要多吃清淡的食物,这个汤补一补力气就够了,不能喝多。”秦铮道。
“炖了一锅呢!”春兰觉得没人喝岂不是可惜了。
“一会儿我都帮她喝了。”秦铮站起身。
春兰忍不住笑了,没听说过喝补汤还有代替喝的。见谢芳华又垂下眼皮,她笑着走出了中屋。
秦铮果然跟出去喝汤了。
谢芳华只听得外屋画堂碗勺轻轻碰撞,她混沌的脑袋连骂人都觉得费力。
半个时辰后,听言气喘吁吁地拖了同样气喘吁吁的孙太医来到了落梅居。
春兰立即迎了出去,将孙太医请进屋。
秦铮吃饱喝足,对孙太医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吩咐春兰、听言在外面等着,不必跟进去,自己则带着孙太医进了中屋。
听言不甘心地往中屋翘脚看,用很小的声音和春兰嘀咕,“兰姨,这落梅居总共才几个人,公子挡了我们在外面不让去听孙太医问诊,什么意思?”
春兰低声对他道,“二公子的面皮子也是薄的,定然有话要私自嘱咐孙太医。你我帮不上忙,跟着进去搀和什么?等着就是了。”
听言只能闭了嘴,乖觉地等在外面。
中屋内,孙太医给谢芳华把脉,照旧老习惯,她的手腕上盖了一方秦铮的帕子。
秦铮站在床前盯着孙太医的手。
片刻后,孙太医放下手,对秦铮道,“二公子,听音姑娘是受了寒凉,突然发热,来得虽然凶猛,但是没有大碍,我开几副方子,她吃了就能好。”
秦铮点头,“她身体可还有别的症状?平时看着挺好的,怎么小小的着凉就发了热?”
孙太医捋了捋胡子,看着谢芳华,谨慎地道,“老夫的医术有限,听音的姑娘脉象一直奇异,老夫也探不太准,但是隐约估摸,听音姑娘的身体像是长期服用很多药物控制,要知道,是药三分毒,药穿肠而过,无论怎么清除,都要有些痕迹留下,时日一长,便成了害处。虽然百毒不侵,但偶然一个小风寒,也能引起大的发作。就是这个理儿。看着强硬,实则也是脆弱。”
秦铮皱起眉头,“百毒不侵?”
孙太医点点头,斟酌地道,“听音姑娘这副身子,据我估摸,该是百毒不侵的。”
“长期用药?”秦铮脸色忽然难看地看了一眼谢芳华。
谢芳华靠在软枕上,鸡汤大约起了些作用,除了头脑昏沉外,让她有了些力气。想着宫廷的太医院里也不是没有能人,孙太医医术虽然不是绝顶,但也能算上七八分火候。
这些年,她为了在无名山活下去,钻研了很多东西,不止是谋术,权术,武术,还学了医术和毒术。万物相生相克,她要学如何生存,就要学会让她生存的克星。
八年来,她的身体就是下毒再解毒的过程,残留药物是一定的。
否则为何没让孙太医诊断出她装的哑巴?否则孙太医开的药她为什么敢毫不犹豫地喝下去,那是因为她吃了自备的哑药,压制住了咽喉和脉象,令医者看起来就是哑了,又因为她不怕任何药,无论是毒药,还是治病的药。
她的身体,早已经被自己调理成了药体。
“老夫的医术,查探像是长期用药。”孙太医微带几分保留地道,“当然也可能会出错,铮二公子要知道,作为大夫,老夫也不敢十拿九稳说成定数。”
秦铮沉着脸点点头。
孙太医走到桌前开方子,写了一半,忽然又道,“听音姑娘葵水初至,也是引发她身体虚弱,受了寒气,发病的一个原因。最近些日子,要谨记不能让她着凉,尤其是洗衣物,碰凉水,喝凉茶,吃凉饭,都是要不得的。”
秦铮愣了愣。
孙太医看着他,意识到他还年少,也许还不懂女儿家的事儿,这二年秦铮行事太过狂傲霸道,让他几乎忘记他还是个少年,连忙又解释道,“二公子可能不懂,女子和男子不同,葵水是女子每个月都要经历的,长则七日,短则三日。初次可能会长一些。听音姑娘大约这些年一直用药,所以,导致葵水来得晚。一般女子十二三岁左右就来了。听音姑娘看起来该是过了及笄的年龄了,这么晚来,定然跟她用药有关。”
秦铮反应过来,脸顿时腾地红了,咳嗽了一声,“我知道了。”
孙太医不再多言,继续开药方。
不多时,一张方子开好,孙太医递给秦铮,对他嘱咐,“老夫前些日子开的治哑症的药就别让听音姑娘喝了,先喝这个药。这个药只需三副就见好。”
秦铮点点头,接过药方子,送孙太医出门。
听言早已经准备了诊金,递给孙太医,孙太医也不推脱,接过离开了落梅居。
秦铮将药方子递给听言,“去抓药,赶紧煎来。”
听言连忙点头,拿了药方子跑了出去。
春兰打量秦铮脸色,见他眉宇间颇显沉郁的黑色,不由开口试探地问,“可是听音姑娘的病很重?”
“有点儿,不过没事儿!”秦铮摆摆手,没什么好心情地道,“兰姨,你回去吧!不用待在这里。”
“王妃去左相府给大公子过纳彩之礼,嘱咐我留在这里,我回去也是无事。”春兰道。
“那您就去找喜顺叔,让他帮忙收拾听音的屋子,将破坏的东西都补齐它。”秦铮道。
春兰见秦铮是真不愿意自己留在这里侍候听音,点点头,出了落梅居。
秦铮转身回了房间,见谢芳华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他走到床前,一把拽起了她,怒道,“喝了这次的药,你好了之后,以后没什么事儿再不准给我乱喝药!”
谢芳华被秦铮吼醒,抬起沉重的眼皮扫了他一眼,又闭上眼睛。她如今若不是生病,或者被他逼迫着看哑症的话,哪里用得着喝苦药汤子,那个东西谁愿意喝?
秦铮冷哼一声,松开她的手,任她跌回了床上,砸得床板响了一声。
谢芳华“咝”了一口气,浑身疼得厉害。
秦铮看着她皱眉,忽然想起了什么,耳根子再度红了,眸光涌动半响,忽然低声问,“喂,刚刚孙太医说你葵水来了,你……”
谢芳华猛地一个激灵,昏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她葵水来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自己不知道?”秦铮看着谢芳华,对她的神色莫名其妙。
谢芳华缓缓伸手去摸身下,须臾,身子猛地僵住。身下湿湿的,潮潮的,黏黏的,不是血是什么?前一世她被养得金娇玉贵,十三岁的时候就来了葵水,那时候福婶带着人里里外外小心翼翼地侍候她,怕她落下什么病根。这一世,奔波去了无名山,故意把自己的身体特征掩藏,忽视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