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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府后,便改了择婿的人选,与父母提了。
父母自是不愿。
她说若不嫁他,便终身不嫁了。
父母便与他说了他与博陵崔氏女、忠勇侯府世子之间纠葛之事,但她心意已定,那时,崔玉婉已经与谢英定了婚期,他此生无望了,为何不能嫁他?
父亲无奈之下,寻人说项。
恰逢那时,父亲得先太皇器重,七皇子登基,需要臂力,李延为七皇子看重,走先太皇路线,迂回周折下,这门亲事儿还是成了。
大婚之日,他挑开她的盖头,洞房花烛夜,对她坦诚说,“既是我的妻子,我会给你作为一个妻子应有的尊重。无论何时,你都会是我的夫人。”
她慢慢地点了点头,心想,石头也能捂热的。
新婚之初,她也期待过,他待她,也是敬重,夫妻和睦。本来她以为,总有一日,她会将崔玉婉在他的心里拔出来,可是,几年后,崔玉婉和谢英竟然死了。
也就是在那时,他大醉三日,后来又写了那样一首诗。
她大怒之下,给他扔了,同时扔掉的,还有她多年来的心中期待。
那一日,她彻底地明白了,活人争不过死人,他心里的那个女子是崔玉婉,她无论多久,都争不过。他一生都不可能忘掉她,不但忘不掉,还会记得更深。
她便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一双儿女身上,父亲真真正正相敬如宾了。
他放手后院,任她施为。
一晃这么多年。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日,他会这样的死去,连见她最后一面,与她告别,都不曾想。
她就在这相府后院,与她生活了多年的丈夫,喝毒酒自尽,不是别人逼的,而是他一心想死,可见已然全无念想。连派人喊她来,交代几句话,都不曾。
可见,这心已经淡如水。
她怔怔地坐着,脑中无数的过往场景逐一显现在脑海中。
曾经,他对她也温柔含笑过。
曾经,他对她也备感关怀过。
曾经,他对她也提笔作画作诗过。
曾经……
从何时起,他眉目对着她时,不再温润温情,而是淡淡的默默的,看着她。
是从谢英、崔玉婉死后?
还是从她亲手用自认为悄无声息的手段杀死她的庶子时?
不记得了!
可是,夫妻二十多年,他怎么能就这样的死了?
怎么能就这样的死了?
那她呢?
她怎么办?
她想着,腾地站起身,拿起桌子上的酒杯,还有剩余的残余酒液,她仰脖,倒入嘴里,觉得不够,便一把磕碎了被子,拿着半截杯片向脖子上划去。
英亲王妃大惊,“你做什么?”立即上前来拦她。
旁边伸出一只手,秦钰声音温凉,“夫人想想李沐清,他若是一日之间,死了父母,这一辈,会如何?怕是会毁了。”
右相夫人顿时激灵了一下子。
秦钰又道,“右相已去,李沐清几日前,落下了心疾之症,往后十年,不能轻易动大怒,不能大喜大悲。您若是也随右相走,不保重身体。那么,您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呢?您就不为他考量了?”
右相夫人身子猛地颤了颤,无神的眼睛聚焦,偏头看向秦钰,“心疾?”
秦钰颔首,“没错,心疾,几日前,他以为,芳华死了,大悲之下,落下了心疾。芳华用医术救他,但十年之内,也不能大喜大悲,否则,这心疾将追随一生。痛彻心扉,绞痛如刀割。”
右相夫人见秦钰没有半丝说笑的意思,手中的杯片顿时脱手,摔在了地上。
秦钰慢慢地放开了她的手。
她一瞬间,泪如泉涌,哭道,“李延你好狠的心,你就这样一走百了,我们的儿子呢?你就不管了?你扔下给我……沐清他……他身体一向好好的,竟然……竟然落下了心疾……你喜欢她娘,你做成了想做的事儿,随她去了,你的儿子喜欢她,为她落下了心疾……那我呢?我呢?”
她哭倒在地,撕心裂肺。
英亲王妃不忍间,慢慢地转开了头,用娟帕又擦了擦眼泪。
秦钰抿唇,看了死去的右相和哭得伤心至极的右相夫人一眼,抬步出了会客厅。
小泉子立即跟了出来。
秦钰在会客厅门口,站了半响,对小泉子吩咐,“你留在这里,帮助右相府,安置右相后事。”顿了顿,又吩咐,“传朕旨意,右相追封相国公,按王公之礼,准备一应葬品礼仪,等待李沐清回京后安葬。”
“是!”小泉子垂首。
这时,英亲王妃从里面走出来,对秦钰道,“荥阳城距离这里不算近,李沐清那边,皇上给他亲笔去信吧。希望他能挺得住。”
秦钰点头,“朕这便回宫去写一封信,鹰鸟传给他,快的话,今日深夜,就能收到。”话落,他叹了口气,望天道,“没想到,右相是因为这样。”顿了顿,又道,“大伯母,朕是否做错了。”
英亲王妃拍拍他肩膀,摇摇头,“你没做错,你做了身为一个皇上该做的事情。右相也做了身为一个臣子,一个父亲,该做的事情。他认为这样死得其所,便是心满意足了。皇上不必自责。若你不如此做,若李沐清徇私护亲,他该失望了。”
秦钰从天空收回视线,对她道,“大伯母,你暂且先留在右相府吧,小泉子也留下。但他毕竟行事还欠稳妥。稍后,传出消息,大伯父、永康侯等人便会过来。”
英亲王妃点头,“你快去吧,尽快传信给李沐清。如今虽然已经快到中秋了,但天气还是极为炎热,耽搁不得。”
秦钰应声,出了右相府,回了皇宫。
回到皇宫后,秦钰提笔,给李沐清写了一封信。
这是秦钰有史以来,写的最长的一封信。
按照英亲王妃所叙述,前因后果,逐一清楚地写到了纸上,同时,又复写一份,传给秦铮。
两封信写罢,他喊喂养鹰鸟之人,绑在了两只鹰鸟腿上,两只鹰鸟一起向荥阳城飞去。
☆、第九十三章不负所望
李沐清自从将信给秦钰传出后,一直闭门不出,天黑之后,也未掌灯,屋内黑漆漆一片。
谢芳华派侍画过问两次,知道他无事,才放心下来,但也无困意,与秦铮倚着床头闲聊。
深夜时分,两只鹰鸟飞进了郑孝扬的别桩。
一只飞进了秦铮、谢芳华所住的院落,一只飞进了李沐清所住的院落。
鹰鸟从开着的窗子飞入,在屋内房梁盘旋了一圈,落在了秦铮的肩头。
谢芳华顿时紧张起来,“是秦钰来信了?”
秦铮伸手拍拍他,“嗯”了一声,从鹰鸟腿上解下了信笺,然后起身下地,走到桌前,就着灯的亮光,读看信笺。
谢芳华在床上自然坐不住,也跟着他下了床,来到桌前,凑过身子去看。
当看到信的内容,她惊了又惊。
秦铮看罢,薄唇紧紧抿起,未发一言。
谢芳华见他看完,拿过信笺,又仔细地读了一遍,然后,看着秦铮道,“竟然是这样。”
秦铮没言声。
谢芳华犹不敢置信,“被你料准了秦钰的所为,可是也没料到右相竟然是为了这般吧?”话落,她忽然惊道,“李沐清怎么办?他如今可得到消息了?”
“我们去找他。”秦铮说罢,走到衣架前,拿起外衣。
谢芳华点点头,也连忙穿戴。
不多时,二人穿戴妥当,匆匆出了房门。
侍画、侍墨被惊动,连忙从从房间出来,“小王爷、小姐,深夜了,您二人这是……”
“去找李沐清。”谢芳华简略地道。
二人知道这般深夜去找李沐清,必然出了极其紧要的事情,也不再多问,跟在二人身后。
很快就来到了李沐清的院子,只见屋内已经掌上了灯,从窗前透出李沐清的影子。
小橙子晚上一直听从谢芳华吩咐,守在这里,此时见二人来了,迎了出去,“小王爷、小王妃。”
“李沐清在做什么?”谢芳华低声问。
“好像是皇上来信了,李大人在读信。”小橙子道。
谢芳华了然,偏头看了秦铮一眼,秦铮握了握她的手,拉着他走到屋门口,敲了敲门。
李沐清声音沙哑,“进。”
秦铮推开门,拉着谢芳华进了屋。
只见李沐清站在窗前,手中空无一物,一双眼睛,悲痛哀凉,脚边是散落的几张纸,正是秦钰的来信。
谢芳华看了一眼,松开秦铮的手,弯身捡起了地上的几张信笺。
只见与刚刚给他们传来的信笺一样的内容。
秦铮来到李沐清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沐清转头看向秦铮,一双眼睛极红,满是血丝。
谢芳华张了张嘴,想对李沐清说什么,可是看着他这副样子,此时说什么,怕也是枉然。至亲离去,总之是悲事儿,保重身体却是一句最没分量的话了。
一时间,三人沉默着。
过了许久,秦铮从他肩膀放下手,沉声说,“右相一生,到底来说,还是可敬可叹。有这样的父亲,当该骄傲。有些人,活着不如死了,有些人,死了也是活着。右相是后者。”
李沐清忽然闭上了眼睛,莫大的沉痛几乎压垮了他。
谢芳华此时也慢慢低声开口,“大千世界,人生在世,有万般活法,有的人活得糊涂,有的人活得明白。但无论是糊涂,还是明白,心中都有一个念想,右相一生,全其所想,成其所终,当世几人能做到?秦铮说得对,有这样的父亲,你当该骄傲。”
李沐清慢慢睁开眼睛,点了点头。
秦铮道,“回京吧!”
李沐清颔首。
“我让郑孝扬与你一起回去。”秦铮又道。
李沐清摇摇头,“我自己能回去,不必劳动他了。”
“若不是芳华有孕,我们便随你一起回京,奈何她这副身子,禁不住回京后再出来的来回奔波。郑孝扬随你回去,我们放心些。”秦铮缓缓道,“你放心处理右相后事儿,事情办完后,便不必再出京找我们了。”
李沐清抿唇看着他。
秦铮又拍拍他肩膀,肯定地道,“你放心在京中等着,我们的命大,能活着,绝不轻易死掉。”
谢芳华点头,轻声说,“你还是孩子的干爹呢,定要保重身体。虽然此时说要你不要大悲大伤太过不合时宜,但是人已经死了,多大的悲伤,也只能是兀自自伤,右相九泉之下定然不乐见。我给你开的药,也就白吃了。右相夫人打击甚大,若你因此一蹶不振,那她当该如何?从今往后,她只剩下你了。”
李沐清又闭了闭眼睛,似乎要将莫大的哀恸压下,沙哑地说,“放心吧,我……没事儿。”顿了顿,又道,“父亲没叛国,这种结果,对他来说,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了。我能想的明白。”
“你能想明白就好。”秦铮话落,不再多言,外对面喊,“小橙子。”
“奴才在。”小橙子立即应声。
“帮李大人收拾一下,让他即刻启程回京。”秦铮吩咐。
“是。”小橙子连忙点头。
秦铮回头看了谢芳华一眼,对她道,“你先在这里待会儿,我去寻郑孝扬。”
谢芳华知道秦铮要说服郑孝扬陪李沐清回京,同时也是想她与李沐清说几句话,点点头。
秦铮转身去了。
谢芳华将信笺放在桌案上,见李沐清嘴唇干燥,这一日间,他心受煎熬,滴米未进,滴水未沾,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