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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这一论断,便一把抓住了艳阳的手,惊问道:“你……你当真不记得我了?世子,你怎……”
“别说了。”艳阳忽而开口道,他盯着卢孝杰,此时,那面无表情的脸上,才微微蹙了蹙眉。
卢孝杰听了这三个字,着实大喜。他就料定,艳阳岂会疯了?必定是装疯以逃过劫难,他所教出来的艳阳,果然机敏过人。
“是,是。”卢孝杰喜不自胜的说,激动得握紧了艳阳的手,眼睛里也放出光来,从头到脚几乎都在笑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步棋极好,极好!”
艳阳的手,忽然从卢孝杰的手中抽了出来。卢孝杰一怔,不解艳阳怎会如此。
艳阳看着卢孝杰,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悲哀。
“认命吧。”艳阳对卢孝杰说,声音冷冷清清,眼睛垂了下去。
“这……”卢孝杰竟没料到艳阳会如此说,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你……你不报这血海深仇了么,那雪夜、那萧远枫,他们是如何害了你我?你怎得一点不想了?”
“我不认识他们。”艳阳很快的说,扶着墙壁站起身来,垂眼看着卢孝杰,眼神又回到了原来的空洞麻木,他一边摇着头,一边后退几步,仿佛担心卢孝杰又说些什么恐怖的话来,又仿佛害怕再与卢世杰多待分秒,复又略带颤抖的说道:“我也……不认得你。”
艳阳说罢这句话,拖着镣铐,转身走出了马棚。他,不认得雪夜、不认得香儿、不认得萧远枫、不认得卢孝杰,他甚至也……不认得银月。从他第一次被□了身子那一刻起,从他绝望的被压在他人身下承、欢的那一刻起,从他失去最后做人的尊严那一刻起,他便如此想:从此以后,他只知自己是艳阳,其他人,再不认得。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恨得就是这个卢孝杰,虽然霜大让他为奴,但我相信这个XX是绝对不会甘心的
所以,卢孝杰还是摆脱不了反派的帽子,而且我必要将他好好虐一番方可解恨!
同时,也将卢孝杰和艳阳的对比放在这里,大家也可以猜一猜,艳阳到底是真疯了,还是装疯卖傻,还是其他?
恶毒老师贼心不死,可怜艳阳又受折磨
翌日上午,快要午饭的时候,赵守德如约登门造访柱国府。他一早就扬言,定要在雪夜入住柱国府次日拜访,定要好好与雪夜和香儿畅饮一番。如今赵守德进了前厅,就见雪夜和香儿早已在内候着他,炉子也备好了,几个丫鬟方端了热茶和熏香从帘子后走出来。
赵守德再看雪夜,但见雪夜今日穿了件极朴素的浅黄色缎子长袍,外套白色皮裘对襟素面小袄,虽不似昨日临走前那般华贵,可这朴素的衣裳细细看去,那金丝线、银丝线的刺绣,可却也极其精美。何曾料到,只穿布衣的雪夜,如今也穿上了这等华美绸服。
见雪夜如今这光景,守德心下宽慰一笑:上天总算公平,如今这雪夜,真真是苦尽甘来,想来怎不让人欣慰安心。
“方还在说,是不是早晨下了场雪,你过不来呢。”香儿一边对守德说,一边和他还有雪夜一同落座。
“我岂是那言而无信之人?莫说是早晨这一场大雪,就是下个三天三夜没了道路,我也必须要来这柱国府好好扰你们一通。”赵守德说,接了丫鬟递来的茶碗,复又抬起眼来,对雪夜笑道,“早上我特地备了块鹿肉带来,极嫩的新鲜东西,如今外头下了雪,正是最冷的时候,咱们不妨就烤了鹿肉来吃,又御寒又好吃。”
“这个想法极好,”雪夜说,素来赵守德的口味和心思,都与他不差分毫,如今气氛也与昔日不同,赵守德此刻这个提议,也最符合雪夜眼下的心境,“你我曾约过,要比比酒量,今日既然有了这番提议,我倒要试试你的酒量如何了。”
雪夜这番话真真是说到了赵守德的心坎里,他听了后不禁大喜,感叹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如今雪夜正值家庭美满、新婚燕尔,恰是人生最和美幸福的时日,一番与生俱来的气魄也全回到了他的身上。赵守德早料到,雪夜卸了奴隶的头衔,果真更与他意气相投。
“这话对极!若吃烤肉,方须吃酒,若没了酒,断不能算完。”赵守德说到这里,兴高采烈的眼睛正碰上香儿含笑的眼睛,便问,“世子妃,如今我要与世子开怀畅饮,你肯还是不肯?”
“你这么一问,我就是不肯,又有什么法子?”香儿笑呵呵的反问,若非赵守德先问了她,她的确是想制止雪夜饮酒的。只是,香儿又考虑到雪夜难得有这等自由来饮酒开怀,她也就心头一软,依了雪夜和赵守德,但又对他们二人说道,“今儿吃了酒,可千万别让父亲知道,他若知道雪夜治病期间还吃酒,定要治你们二人。”
转眼间,桌上便架好了铁炉、铁叉、铁蒙丝,肉也让人割了来,只烤在上面,三人面前摆了蘸料的碟碗,一人一杯烫好的酒。窗外天色阴沉,又下起雪来,这雪纷纷而落,鹅毛般的大小,映衬着阴沉的天空,反倒别是一番情调。
偏偏这三人均不是那享受得了荣华富贵的,就连赵守德和香儿,也因为一旁有丫鬟伺候着,吃得极不自在。没过一会儿,雪夜便让那些伺候的人退出去自行吃饭,然后起身,亲自烤着肉来吃。香儿见状,便也退了手腕的镯子和指上的戒指,与雪夜一起亲自动手。
“这类东西,还是自己动手吃着才香。”雪夜说,见香儿拿了刀子动手切肉,便要她放下,担心她割了手指,只把一块刚刚烤得外焦里嫩的瘦肉,蘸了调料放到香儿的碟子里。
“我看是你被别人伺候不惯,”赵守德说,拦了雪夜,拉他坐下,为雪夜又斟了一杯酒,笑道,“改改你这毛病,暂且别忙着照顾别人,再与我吃杯酒。”
雪夜拿起酒杯,将其中的酒一仰而尽,酒中含着肉香,屋内炉火熊熊,窗外白雪飘飘,置身其中,别是一番风流情调——此情此景,他过去想都不曾想过。
赵守德也喝干了杯中的酒,他夹起一块烤肉,忽而想起什么,冷不防的问道:“昨儿听说你去了军前,怎的,还担心你的兵怠于操练,如此放心不下?”
雪夜和香儿互相看了一眼,随后雪夜笑道:“不,我是去父亲的军前……看看艳阳如何。”
“看他如何?”赵守德立即反问,随后一声叹息,看雪夜的目光也变得无奈,“果不出我所想,我早料定,你是早晚要去看他——那此番看了,又如何,莫不是你发了善心,要救他出来?你可真想清楚了?”
赵守德这一番话说出来,因带了对艳阳的切齿恨意,又想到萧远枫曾说过,要让雪夜发落艳阳,心急雪夜要善心大发以致放虎归山,又恨又急,不免有咄咄逼人之感。
“我只去看一看他,并未考虑要救了他。”雪夜说,“艳阳虽然有罪,但如今已经疯了,又何必再追究过去。等我再想想,过几日——”
“只怕你是越想越心软,最后反倒要放了他。你若当真提了出来,反倒又气了王爷旧病复发。”赵守德警告道,这话一出,把雪夜先听得一怔。
香儿在一旁看了,也说道:“这话极是,父亲当日就被那艳阳气得胃病发作,这些时日和你开心了,方才好些。你若再提,只怕父亲又要恼火,这事儿若要两全其美,可的确不容易。”
雪夜听得赵守德和香儿这左右夹击的意思,心下也明白,他们二人是决计要恨艳阳到底的。他虽也无法原谅艳阳,然而却也不忍再追究一个疯子,更不愿再看有谁重蹈他的覆辙。只可惜这一番矛盾情怀,他自己都理得极乱,又如何说的清楚?
早晨艳阳提着水桶到井边提水,又看了一眼那侧旁的马棚,本是要拎了水桶就走的,却终究还是折了回来,进入了马棚里。
卢孝杰瑟缩在墙角里,身子瑟瑟发抖,牙齿打颤。艳阳细看去,却见卢孝杰的衣衫全都湿透了,也不知是谁泼了水在他身上,如今又下着雪……艳阳又想起昨晚那被扔远的窝窝头,心下也渐渐明白,想必是那些人专心要卢孝杰死,才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害他。
艳阳伸出手来,碰了一下卢孝杰的额头,顿觉得卢孝杰额头火烧一般的烫。艳阳想是因为自己手冷,因而又对双手吹了几口哈气暖了一阵子,复又摸上卢孝杰的额头,依然是滚烫如火球。
卢孝杰身子一抖,睁开眼来,见是艳阳,一时呜咽了起来。他昨晚见艳阳离去,还以为艳阳真舍弃了他,本是满心绝望,可今早又见,实在是出乎他的惊喜。
“世……艳阳……”卢孝杰兴奋的瞪大了眼睛,“你终究是肯听我的,是不是?一夜了,你可想明白些吗?”
艳阳没有接茬,他只抬起那无神的眼睛,看了一眼卢孝杰干裂的嘴唇。随后,便用手捧着桶里的水,淅淅沥沥递到卢孝杰跟前,无声的示意他喝口水润一润。
卢孝杰赶忙弓着身子,啜饮着艳阳手里的极寒之水,纵然冷得无法下咽,然而于他而言,却已如甘露一般可口了。卢孝杰把艳阳捧在手心里的那一点水喝了,这时借着近距离,方才看清艳阳的掌心。只见那昔日何等细嫩的掌心,如今却已经是伤痕纵横、血泡斑驳,这样受伤的掌心,捧着那般极寒地井水,该是何等刺痛——艳阳几时受过如此之苦?再想自己,一生儒学风度,如今却因了那武夫,落得这般下场。一时之间,卢孝杰心中恨悲交加,禁不住竟捧着艳阳的手哭了起来。
艳阳看着卢孝杰痛哭失声,眼中这才浮现出悲哀的神情。
“艳阳,且听我一句吧,你我曾做过何等惊天伟业,若再联手,何愁脱不了这军奴之身。”卢孝杰对艳阳道,所谓苦口婆心,满目哀求,只求艳阳听了他这一句话。
艳阳悲哀的摇摇头,闭了眼,一滴清泪掉了下来,他轻声向卢孝杰问道:“你……为何还不认命?”
“天命自要人来定,岂有认命之理?”卢孝杰立刻反问,“在那最艰难汹涌之时,你可曾认命?你若忘了自己所做,我却可细细提醒你,你不是那认命的孩子——你绝不是那听天命、随波逐流的性子啊。”
“正是因为我不认命,才有了今日。”艳阳慢慢的说,他不再与卢孝杰相对而归,而是站起身来,拎起水桶朝门口走去。
“艳阳!”卢孝杰不甘的叫了一声,对艳阳驻足的背影喊道,“既认了命,你又为何苟活?士可杀不可辱,若非心存希冀,你为何还要活着?”
艳阳回过头看着卢孝杰,他不知如何回答卢孝杰这番问话。的确,在最初的日子里,他也问自己为何而活,也屡屡想过一死了之。然而,自杀,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若非没有那一股子决绝之勇,断然是下不去手的。艳阳本就不是个决绝强硬的人,自己多次想了断,却偏又下不去手——他甚至连咬舌自尽的那股子狠心都做不到,既不能自杀,出了苟活,又能做什么?
艳阳终究是没留下任何话,沉默着离开了马棚。
“艳阳……不!”卢孝杰身子向前一扑,似而要抓住艳阳的腿让他回来,只可惜腰上的锁链将他栓住动弹不得,身子只如鲤鱼打挺一般的原地扑倒,却偏偏抓不住艳阳。
日头落了下来,夜幕降临,军营后院的一角,围了一圈士兵,正欢天喜地的叫嚣玩乐着。白天的时候,这些军汉们皆辛勤操练,等到了夜晚,便专有了几个时辰的闲暇时光,这几个时辰,也正是打发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