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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时没能回答,只低着头悲痛的哭,见雪夜又催问一回,这才强忍悲哀答道:“小的进了客栈,就见总管、老张和小四儿都趴在桌上……背上都中了刀伤,满地血迹……小的就、就报了官,然后才赶回来报信。”
艳阳在一旁都听傻了,李云死了?怎么会?那老乞丐为何要杀他?谋财害命么——然而那老乞丐被打发走,府里怎能不给钱,李云又有几个钱?况那老乞丐据说又病又疯,焉能有本事杀了三个人?
艳阳这边正想着,又见另一家丁跑来报信:“回公主、世子,衙门里请府上的人去一趟。”
“让丁大去吧。”香儿吩咐完毕,又转过头来询问那打探的人,待到问过诸多该问的细节,让那人及众奴仆下去休息后,香儿与雪夜刚回了自己屋里略躺了一刻,就听外面有喧闹、哭泣之声。
雪夜闻声,便叫外面的老妈子进来问话。
“回禀二位主子,素云丫头方才吊死了……”老妈子在门帘外低声禀道。
“什么?”香儿闻言一惊,素云是她的贴身丫鬟,他们休息前素云还伺候着进了屋,这才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怎的就吊死了?
想来这素云平日与李云必定暗地里相好,如今恐怕是追随他而去,今日本已够乱的,又无端的来了这么一件事,着实让雪夜与香儿愈加头痛。
因总管横死,一时又找不到称心替代的人,府内大小事务皆由香儿打理。多年来井井有条的柱国府,如今真真可谓是一团乱麻,这边是府衙因查案登门问询府内家丁,那边是阿奴生日打点请香儿示下,这边又有李云、老张、小四、素云等亲朋求问丧事,那边又有府内各处更换过冬用品的登帐琐事,复又有用人调配失当、家丁夜间赌钱、阿奴受凉生病、宫内除旧迎新等诸多事宜,平日皆是主子与总管各自分担的府内琐屑,如今都揽在了香儿身上。况年底军前事务也颇为繁多,雪夜忙于公务难以抽身应对家事,加之那老乞丐杳无踪迹、府衙一时对李云等人的尸首检验无法定论,又让府内奴仆人心惶惶,致使香儿这边也倍感烦躁。
不出几日,香儿便病倒了。此时她已两个月未曾有过月事,早已又怀一胎,愈加不能再过操劳。
这日早晨她正卧病在床,就听门外有人回禀,说府衙的人验出些许漆黑草药,先前论定李云等人死于刀伤恐怕有误,请示能否宽限几日,用以查明草药为何物。
雪夜此时刚穿戴停当尚未去军前,便替香儿回了传话的人,回头见娇妻病容楚楚,心中哪里舍得她再受累,便坐于床前,对她道:“你一人如何能打理府内上下,外面叫的人又嫌不牢靠,请赖总管来,又怕父亲担心,依我看,有一人眼下倒是合适,不如先用他吧。”
“艳阳?”香儿领会雪夜的意思,当即反对,“他比外面找的更加不稳,让他打理府内,与羊送虎口又有何分别?”
雪夜闻言,笑了一笑,对她道:“前日你服了药休息,我让艳阳去了一趟小四和老张家送丧葬钱,又让他去衙门前问话,艳阳皆办得妥帖得当,让他暂时打理总管事务,有何不可?”
“你……你派他做这些事,为何不先与我商量?”香儿蹙眉问道,脸色略带愠气。
雪夜见香儿动气,叹了一声,复又道:“后天就是李云几人的头七,既已决定厚葬他们,吊孝、下葬、安排人手等诸多事宜,公主如何能亲自出面?不如让艳阳先把此事办了,你好生休养,忙过这几天,再寻合适的人担当总管一职。”
香儿心知雪夜说得有理,她如今有孕在身、又劳累生病,到底不能再包揽全部,况下人厚葬,公主与世子太过抛头露面也中就不妥。只是——
“即便让他做此事,他又有何威信立于众人之间?”香儿对雪夜道,“且不说他是戴罪之身,他来府上才几日?如何能够服众?”
雪夜闻言,垂下眼睑,微微一笑,复又道:“我能为将军,他如何不能为总管?”
当日中午,雪夜便叫来艳阳及府中一等奴仆,将艳阳暂理总管一职说与众人。
艳阳听闻,心知雪夜既已如此定了,必不得再推。况他也不想推托此职——这几日香儿操劳生病,他已全部看在眼中,心中不忍不舍与怜惜疼痛,丝毫不比雪夜轻多少,如今好容易有机会为香儿分担一些,何尝不是艳阳心中所盼?
他心知自己是奴,香儿是主;他心知自己是泥淖污秽,香儿是天香水莲;他心知自己这一生,只怕都无法与香儿再续前缘……可是,如今他也能为她分担一些、为她多做一些,他能通过自己,让她过得轻松些、让她少点烦恼……如此恩惠、如此奖赏,即便是要面对众人刁难、面对羞辱鄙薄,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只要能让香儿好,即便让他活活累死,又有何不妥?
况且——艳阳一想到此,心中不免就多了几分自信与欣慰——雪夜任命他,香儿也是知道的,香儿既能同意,可见她也逐渐的信任了他、逐渐减少了一些对他的恨意,能得到香儿的些许原谅,哪怕那原谅不过是秋毫细微,对他而言,却何尝不是莫大的安慰?
当日下午,艳阳据雪夜吩咐,将柱国府西角楼一进门的乐梅厅着手布置为灵堂,又把南角的两处别院四间屋子腾出供吊丧之人休息暂住。灵堂自是有上了年纪的家丁老陈领头安排布置,可南角的两处院子却无人打扫——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艳阳突然“代理”此事,既无正式总管名分,又无威信力度,因而打扫院落的事交代下去,办事的人却只在院子里闲聊嗑瓜子,见艳阳进院来看,也毫无畏惧之意。
此刻院内枯叶满地、屋里灰尘蛛网遍布,艳阳四下看了一番,扭过头来,却见几个家丁、小厮仍没事儿人一般闲聊。他见此情景,一时想去找布置灵堂的家丁老陈来说服,却又怕此番举动愈发惹人轻视,便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说道:“诸位兄弟,能否先将庭院清扫一遍,屋内才好摆放器具。”
“要我们做这些干什么,府里大小杂活,不都是你的事儿?”有一家丁驳斥道,稳坐石凳,丝毫不为所动。
“哼,世子只要你‘料理丧事’,余下的……只怕你无权来使唤别人吧?”又有小厮接言道,一针见血点破雪夜所言的漏洞,复又道,“况打扫屋院本就是贱奴所为,你如今来指派别人,果然是想徇私偷懒了!”
艳阳见他使唤不动这些人,只得自己拿了扫帚,提了水桶,一瘸一拐的清扫起来。他后、庭的伤这几日非但未愈,反而因替雪夜奔波而愈加严重,如今又是弯腰又是擦洗,刚结痂的伤口不觉又迸裂,疼得艳阳不觉握紧手中抹布,又不能表露出来,只得强忍痛楚,跪在地上擦洗屋内青砖地板。
只是过了一阵子,艳阳方才还听背后有嬉笑聊天之声,此刻却忽然戛然而止。他正纳闷是何缘故,就听头顶传来雪夜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艳阳闻言赶忙站起来,因速度太快顿感有些眩晕,同时脸上也因尴尬不觉飞上两团绯红,赶忙对雪夜道:“下奴是……见他们打扫得不干净,这才……自行再清扫一遍。”
雪夜的眼睛打量了艳阳一番,但见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手上和袖口都沾着灰尘,如此模样,怎能瞒得过他?仿佛此刻的艳阳骤然又牵动了雪夜心中敏感的那一点,让雪夜当即感到一阵愠怒,半是向艳阳半是向一旁恭谨而立的奴仆问道:“他们不听你委派?”
“不是的,”艳阳立刻答道,看了一眼侧旁方才还谈笑风生的几个人,随后对雪夜解释道,“他们已干过一遍,的确是下奴认为不够好,这才返工……求世子明鉴,不要冤枉他们。”
雪夜自然不会信艳阳这番搪塞之言,然而他想到艳阳恐怕是要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心中虽仍有愠怒,但到底并未再说什么,只吩咐其余人随艳阳一同返工重做,这才离了这处院落。
艳阳恭送雪夜离开此地之后,折返回来,见这几个家丁小厮擦洗桌椅门框,心中叹了一声,走上前去,对他们道:“诸位都回去休息吧,这些由下奴来做即可——”他说到这里,见众人未曾动弹,淡淡一笑,复又道,“下奴不会向世子回禀的,这处院子已打扫妥当,天色也晚了,诸位真的不必多做逗留。”
几个家丁小厮闻言,便果真放下了工具离开此地,然而却又有两个家丁及一个小厮仍留在原地清扫,艳阳担心他们是在与他赌气,便上前又道:“你们几位也请回吧,再耽搁一阵,只怕连口热饭也吃不上了。”
两名家丁未曾言语,倒是那小厮对艳阳说了一句:“若李总管在,早命人把桌子支起,把饭菜送来了。”这小厮说到这里,想起平日李云对他们细心体贴的一面,不觉伤感,一边擦着门框,一边就掉下泪来。
艳阳闻言,心头骤然一软,他抿了抿嘴角,随后来到厨房,请厨娘和家丁将团圆桌支在灵堂前的空屋里,随后招呼布置灵堂及清扫庭院的一干人等落座吃饭。刚出锅的热菜也随即从厨房端进来,这些人见此情景,自然均想起李云那体贴的办事习惯,不觉个个黯然神伤,甚至几个小厮和丫鬟早已捧着碗哭了起来。
艳阳站在门口静静的注视着他们,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他不知新的总管几时找到、自己要代理到何时,也不知丧事之后还要有什么安排、什么烦恼等着他。
他只想知道,眼下,柱国府的下人们已将要成为一盘散沙,香儿是决计不能再受累的,那么他一个人,如何才能更多的为香儿分担,要香儿满意?如何才能挑起这副担子,不负雪夜指派、不辱雪夜任命?又如何才能……把这一盘散沙及时恢复原状?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
观众啊,我娘看乃的文,一激动把iphone掉水里了,囧。。。她的悲剧给了我莫大的平衡和安慰,既然iphone都落水了,我的U盘,好歹也找到了垫背的
于是半夜幽灵来更文,这章似乎有些流水账,原谅我还活在阴影中,明天将有剽悍男人群殴艳阳,小虐怡情
艳阳遭受围殴辱,雪夜心念愿两全
入夜之后,艳阳本欲回屋歇息,方走到半路回廊时,却见三四个家丁正提着灯站在廊内,原来竟是一直在等他的。
这些家丁借是坞堡旧仆,为首的姓连,此刻他手里拿着一卷账本,在艳阳面前一抖,说道:“喏,今儿是布置灵堂的额外支出,你既是管了此事,字须得你签方可。”
艳阳接过账本,在灯下一看,却见各类布匹、香火、炉灶、茶果点心等,每项均比预计超了一两左右,再把这类零碎头目加起来一算,林林总总竟多了近二十两。艳阳一眼便看出此账有异,但他不知这是李云在任时就惯有的游戏规则,还是今日才有的故意刁难,便向连家丁问道:“连大哥,下奴签了字后,是否就能到账房结算?不必再由公主和世子过目了么?”
“世子早已吩咐,你既管了此事,大小事务皆由你一人过手即可。”连姓家丁说着,从衣袖里掏出签账的细笔及朱砂盒,对艳阳道,“快快签了它,你我都早日歇了,明日一早便能去结钱。”
连家丁口气极为霸道,咄咄逼人,复又有另外三个家丁围着艳阳——这哪里是为艳阳点灯照亮,俨然是帮连家丁助阵威胁。连家丁见艳阳又垂下眼看那账本,心中拿捏一番,自认熟知艳阳是个软弱乖顺的性子,他正是成竹在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