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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安其实在王妃开口说话的时候,便清醒了不少,渐渐地耳鸣散去,身体的痛感愈发清晰。他闭着眼装死,是因为他不知道起身后该怎么办。
等鸿瑞也走了。他睁开眼,看见面前存了一滩血,鲜红中央有一块白,夏安捡起来,胳膊撑地欲站起。
又摔了一次,才勉强站起来。夏安扶着墙等头晕好些了,才顺着墙往回走。
回到院子,何管事和众人都已经听过鸿瑞愤怒的阐述了,只是夏安走的太慢了,让有心看笑话的人等得不耐,都散去了。
只有何管事在门口张望,见夏安扶着墙走一步歇一会的模样吓坏了,不顾身份地跑过去,一叠声地问:“可还好,除了打脸还有伤到别处么,怎么一巴掌竟肿成这样了?”说着,夏安也开不了口回答他。
何管事搀起夏安,道:“先不回院子,我扶你到药膳方看大夫。”
“不。”夏安使足了力气才发出一个音节来。他现在哪里都还好,就是脑袋晕的厉害,一阵一阵的空白,他现在最想做的事,不是去看大夫,而是能躺在床上休息一会。
何管事见他这般样子,只得随了他,扶他回了房间,伺候他躺在床上,喂了些水喝。过了会,见夏安还是紧闭着眼睛,终究不放心,要去请大夫。刚一打开门,就听见夏安叫出了声:“何管事。”
他又折回来,听夏安哑着声音说道:“奴才,没事,学过几日,医术,知道没事的,只是脑子,受了震荡,睡会便好。”说完大口喘气,很费力的样子,但比起刚见到的那会,已经好很多了。
何管事守了一会,有主事前来问事,他不得不离开,唤了青柏过来照顾。青柏足足守了两个时辰,夏安才转醒过来,精神已经见好。
青柏见时辰已经不早,问道:“我去端晚膳来,你还能喝点粥吧?”
“不喝了,你帮我取两个生鸡蛋过来吧。”夏安说话会牵扯到伤口,疼的厉害。
37、不解之惑 。。。
“要生鸡蛋做什么?”莫非是想直接吃了,唔,怪恶心的,既不方便吃硬的,还不如喝粥呢。
“煮熟了敷脸,难不成我明个顶着五指山去库房收拾,定要被鸿瑞他们几个笑死。”夏安苦中作乐地说道。
青柏倒是怔了一怔,他极少见夏安说笑。虽在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夏安看上去温文尔雅少有情绪,但他知道夏安不是清冷性子,遇到感兴趣的事也会偷偷注意,被人无缘无故的骂了也会暗自愤恨。
可被主子赏了一巴掌,居然换来他主动开起来玩笑,真真地奇怪。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去大厨房领饭拿鸡蛋了。
夏安等人一走,房内终于清静下来,便调转身体,面向里躺着。蜷起腿,盖好被子,为什么会感到冷?可能是在地牢里过的比仲夏还要温暖吧!
亏他怎么会奢想王爷可能挂念着他,甚至……甚至以为可以和王爷做……做朋友。就如王爷对王妃说的那句话一般“再宠爱她也只是个妾室”,是呀,王爷对他好又如何,再好也不过就是个奴才,想对你好就对你好,想打你杀你也不过是抬抬手的事。
是他自己想太多了。
青柏匆匆赶回来,夏安从床上坐起来,他便惊奇道:“怎么脸上挨了打红了不说,连眼睛都跟兔子似的?”
夏安低头接过鸡蛋,径自去烧水不理他。
“哈哈,莫不是疼哭了吧。呦呦,可都十七岁的男子汉了,真不晓得挨了巴掌都能把你惹哭了。我看啊,是你从前的管事都对你太好了,都没挨过什么罚。像我,进府七八年,挨得板子也有七八回了,哪次不是皮开肉绽,在床上躺上好几天,回回像你这么娘们,那我可就混不成今天的二等了。”
夏安被他说的脸红,他也晓得一个男子汉不该轻易落泪,可是也不知今儿个是怎么了,要说这挨巴掌可是比折断骨头的痛楚轻多了,他却没断骨时冷静自持。
鸡蛋煮好,夏安开始敷脸。青柏见他不答话,知他心里不好受,也不怪他。待了会,就到前头忙去了。
王妃娘娘的父亲要做整寿,十五王爷要娶王妃,都是一等一的大事,他们都在商量送什么礼好。总管的意思是不能太奢侈了,总管的意思也是王爷的意思,可王妃娘娘的父亲过整寿,王爷是女婿,送的礼拿不出手也不好。若送王妃的父亲的礼物贵重了,十五王爷还是王爷的弟弟呢,焉能落去很远。
不只王爷和总管不意送贵重的礼物,他们知情的底下人也是暗中焦急,王府如今看着外表富贵,里面却早已显出破败来,又有什么好往外拿的。
青柏是在何管事跟前伺候的,被当做心腹一样使唤,有些事他了解,一等的小厮也未必知道。是以,何管事才让他带着夏安。
夏安很快便睡去了,这一日情绪起伏稍大,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哪知天刚落黑,他在床上歪着看何管事的纪录,不知不觉竟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倒香,睁眼时已经过了辰时,太阳已经老高。他慌得急急起身,见屋里摆了盆清水,桌上有漱口的茶盅和牙粉,估计是青柏已经进来过,见他在睡,就没打扰。夏安心中颇为感激,锦上添花从来不算什么,雪中送炭才是大恩大德。青柏能在他受伤的时候,这样伸出手来拉一把,他如何能不感激。
漱完口,洗脸时却发现了异常,他的脸好的也太快了,不过一夜,他什么药也没用,只简单的拿鸡蛋敷了敷,怎么红肿已经消下去大半,五指印也看不太清了。夏安疑惑着轻轻拿水泼在脸上洗,水微凉,刺激的受伤这半边的脸颊吃痛。
夏安想,或许是他年轻,自身恢复的能力比较好吧。那次他小腹上挨了王爷一脚,也好的特别快。
整理好了仪容,要出门时,却又发现桌子上的东西不见了。昨个,他被王爷打掉了一颗牙,起身时从血洼中看见,就顺手拿了回来,放在桌上的一个茶杯里泡着。青柏不会擅自动他的东西,何管事更不会无缘无故拿走他一颗掉落的牙齿。那么,谁拿走了呢?
夏安想的正出神,青柏敲门进来,看夏安气色大好,不由得笑眯眯说道:“管事不放心,让我来给你送早饭。我看你倒是好的差不多了,起得也挺早,我还以为你至少要睡过巳时呢。”
“哪里敢,平时不都是卯时便要到二院伺候着么,更何况昨个看你们也是一团忙。”夏安接过饭食,香喷喷的鸡丝肉粥,让人食指大动。
“管事放你休息几日,他没与你说么?”见夏安露出不知情的神色来,青柏笑道:“八成是忙糊涂了。”他与夏安熟识些后,也敢说些大胆子犯忌的话。
“咦,到底是我小看你了。想不到你还挺有男子汉气概,才挨了打,今早就起来自己打水洗漱了。不过,平日不是都到一院去么,怎么,怕见人?男儿胸襟,哪里能这么薄脸皮?”
夏安忽的一笑,反唇相讥:“哦,难不成男儿大丈夫都是厚脸皮不成。诶,不对,水不是你送过来的么?”
说的青柏糊涂了:“我卯时不到就急急的跟着管事干活,根本就腾不出时间过来。这水不是你自己打的?”夏安交好也就他一个人,没见平时还和谁有亲密的往来啊。
夏安心里疑惑更盛,但他不愿再和青柏纠结这个事情,招呼着青柏去前头忙吧,他吃完饭后就过去。青柏劝他休息一天,他不听,大伙都忙着,他一个新人反倒躺床上去了,于理不合。
吃晚饭,夏安便匆匆往二院走。阿堵院的人都听鸿瑞绘声绘色讲过夏安当时的惨状,但见夏安气色甚佳,只脸上略显红肿,便纷纷怀疑鸿瑞是不是造假,大伙都看出来鸿瑞很不喜欢这个新来的二等小厮。
何管事在一院和三个主事商量事情,夏安虽想道谢,但也不好多做打扰。在左边的库房找到青柏,正挨鸿瑞训话呢。夏安没上前,先竖耳听了几句,原来是鸿瑞让青柏去拿墨锭,青柏只当是平时抄写所用,从一旁的耳房拿了中等的墨来,被鸿瑞好生一顿骂。
青柏是二等小厮里才能最好的一个,又得何管事看重,不久是要往一等升的,难免遭人嫉恨。故鸿瑞骂了许多,也没人出来说句话。一等的小厮倒是敢争上几句,但是他们怕鸿瑞日后做了主事,给他们小鞋穿,都不愿意多事。
夏安立刻去取了上好的徽墨,往鸿瑞跟前一送,陪笑道:“鸿瑞,青柏他知道错了,再骂下去可不就耽误了你的宝贵时间了,正事要紧。”
鸿瑞狠狠瞪了夏安一眼,他本就是因为夏安才迁怒于青柏,哪能任由夏安一句话就让事情了了,反而更发了狠,将火气往夏安身上撒。
夏安自问没有得罪他什么,被他接二连三的骂,不欲多事的他火气也来了,正要回上几句,突然眼角瞟见门口身影。迅速低下头,口中只一味认错:“鸿瑞,别生气了,青柏不知道你要些礼单,才会拿了普通的墨锭过来,并不是故意拿错的。他已经知道错了,你还有大事要做,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们身上了。”
鸿瑞见夏安说来说去还是那些话,分明是没将他骂的话听进去,当下更恼,看见夏安红肿的脸,便也撸起袖子,欲朝夏安脸上招呼。
闭眼,夏安硬生生要接下。
突听得一声大喝:“住手。”何管事走进来,双眼冷冷盯着鸿瑞,后者被他看得心虚,收了收,低下头去。“王爷都快把咱们全都拉出去喂狗了,你们还有闲心再吵。通通扣一月月银。”
大伙都在心里哀嚎,尤其是围着看热闹的,平白无故被扣了银子。只有夏安偷乐,反正他是死契奴才,没有月银的。
“鸿瑞,你跟刘主事往岚汐院跑一趟吧,跟着好好学学,别整日不学好。”
鸿瑞不大愿意,谁都知道这是个苦差事。别看能跟刘主事学东西,其实就是跟着去挨骂的。昨日已经往岚汐院请示过一次了,王妃身边的一个婆子直接将礼单扔在了地上,将去的胡主事等人一通数落,话里话外都是他们不重视王妃的娘家。老天,冤死了,他们也定下丰盛的礼单,可首先总管那里就通不过。
“还不快去,我看你是在这院里待烦了想换地方了是吧。”何管事近日被事情缠的头疼的很,偏着鸿瑞还敢往枪口上撞。
鸿瑞不甘愿的往外走。何管事有心让夏安在众人面前长长脸,说道:“夏安,我问你,昨日给侧妃娘娘的礼单里有上等官窑的青瓷一对,西国进贡的五彩琉璃茶盏一套,五彩璎珞项圈一只,上好的羊脂白玉手镯一对,银狐大氅一件,这是恭贺侧妃娘娘的亲兄长,内阁学士林雪莫的新婚大喜,可有过了规格?”
众人皆是吃惊,这样的问题,拿去问一等小厮尚不好回答,怎么倒问一个二等的整理小厮。
夏安明白何管事的意思,随即朗声答道:“其他都在规格之中,只是这件银狐大氅通身无一丝瑕疵,过于精贵,举国只有这么一件而已。但正该如此,才能体现王爷对娘娘的宠爱,安了林大人的心。”
他其实根本不知道侧妃的哥哥是何许人也,但一听说是内阁大学士,便马上反应过来那件银狐大氅的用意所在。这表面上是在特意表现王爷对侧妃的宠爱,其实内里是在笼络大学士。内阁大学士,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他心里颇为惊讶,想不到一个小小的礼单院能为主子作这样的打算。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