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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塘被师父搂着往后拉开几步,山顶的寒风如刀子一般朝脸上刮来,冰冷刺骨,不由感慨道:“这两座山肯定原先是同一座,后来发生地震裂开了,对面的又下沉了一些,才会造成现在这种两山对望一高一矮的局势。”
寒风将他的碎发掀开,露出光洁的额头。柳筠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唐塘摸了摸发烫的额头,嘿嘿笑起来:“师父,我说得对不对?”
“嗯,或许。我来时这两座山已经如此了。”柳筠将他搂紧一些,又在他眼角亲了一下。
唐塘心弦微颤,非常享受地闭上眼又挤过去一些,觉得能和师父并肩站在山颠之上断崖旁边,实在是一件幸福得能让自己睡梦中都能笑醒的事情,不由笑吟吟道:“师父,这地方挺好的,怎么没早点带我来啊?吹风又不用挑日子,嘿嘿……”
“不是带你来吹风的。”柳筠捏了捏他的肩,话中带着几丝笑意。
真好!师父就该天天这样笑嘛!唐塘乐呵呵地感慨了一下突然回过味来:“不是来吹风的?”
“你再仔细瞧瞧。”柳筠将他的脸转向对面的山峰。
唐塘被他的话勾起了好奇心,连忙瞪大眼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对面的的山顶和这边差不多,长满了高低不等的树,全都被皑皑积雪覆盖着,银白一片,沟壑中也是茫茫白雾蒸腾,如临仙境。
唐塘挠挠头,刚想说没发现什么特别的,突然眼睛一亮,目光透过重重迷雾落在对面悬崖壁上黑乎乎的一块不明物体上:“咦?那是什么?”
“山洞。”
唐塘顿时兴奋起来:“太神奇了吧?!这种地方竟然会有山洞?那我们这边的峭壁上是不是也有?”
“一会儿你看看就知道了。”柳筠脱下自己身上的大氅给他披好系上。
唐塘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好奇道:“怎么看?”
柳筠将他搂紧,低声道:“我带你去对面的山洞,你怕不怕?”
唐塘嘿嘿一笑:“师父在呢,有什么好怕的!”
柳筠看着他一脸的得意相,觉得他两条眉毛都快飞起来了,不由又凑过去在他眉间亲了一下,眼底一片温柔。
唐塘被他一连串的亲昵弄得心跳加速,侧身将他搂紧,垂眼道:“我觉得我可能不会栽下去,会往上飘,师父你让我抓紧点儿。”
“好。”柳筠眼底氤氲出笑意,手中紧了紧,突然拔地而起,朝着沟壑对面的山洞掠去。
☆、57章
突然而来的失重感让唐塘迅速闭上眼;双臂箍得更紧,耳侧呼呼生风,结果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一下这种比蹦极还要刺激的活动,双脚已经落到了实处。
“哎?这么快?”唐塘睁开眼;再一次确认了一下两座山峰的距离。确实不算近啊!
“是快了些,担心你害怕。”
“怎么可能?!”唐塘瞪直眼,“还没来得及体会呢……害怕的劲儿还没上来就到了……”
“好,那回去慢点。”
唐塘嘿嘿笑了一下,抬头盯着对面的峭壁观察,半晌才道:“鬼斧神功啊这是!对面怎么没有这样的洞?难道这边的是山裂了之后才有的?不会是神仙一拳头砸出来的坑吧?”
柳筠将他被风吹开的衣服紧了紧,看着他道:“我也不知;你随便猜好了。”
唐塘笑嘻嘻地转过身,发现这个山洞很干燥;不由又向里走了几步。山洞很浅,没两分钟就到头了,尽头处却又在左侧看到另外一个洞。
唐塘左转走了进去,看到洞内的情景,不由愣住。
里面面积不大,顶部与四周不规则的墙壁上挂满了梅色的轻纱,将冷硬的山洞点缀成温馨的居室,居室中间摆着一张垂着纱幔的石床,床上被褥玉枕一应俱全,床前一张石桌两张石凳,桌上一颗夜明珠将本该昏暗的空间照得透亮。
唐塘看着这个色调柔和带着明显女性特征的“卧室”,愣了好久。过了一会儿扭头看看身边的师父,发现师父正面色沉静地望着里面,眼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他眨眨眼,又张了张嘴,道:“师父,这里有人住?”
柳筠将他搂住,看着石床上铺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凑到他额角吻了一下,声音低沉压抑。
“这是我母亲的衣冠冢。”
唐塘一脸震惊地看着里面,将“师父的母亲”和“衣冠冢”这两个关键词来来去去咀嚼了半天才回过神,虽然明知这里只是衣冠冢,并不是真正的墓穴,却下意识将声音放得很轻:“师父,我是不是应该跪下来磕个头?”
“好。”柳筠看了他一眼,拉起他的手往前走了几步,掀开衣摆率先跪了下去。唐塘紧随在他身侧,下跪、磕头,跟着师父将每一个动作都认认真真地做了。
唐塘心里想着:他是师父的徒弟,现在却是师父的恋人,实在不知道对于师父的母亲应该如何称呼。偷偷瞟了身侧的人一眼,认真地看着前方,在心里默默喊了一声伯母。
柳筠牵过他的手,看了看四周垂地的梅红纱幔,目光落在石床的中央,轻声慢语道:“母亲,这是四儿,是孩儿新收的弟子,也是孩儿将要与之相伴一生的人。孩儿能得四儿真心相待,已是老天眷顾,此生再无他求,唯愿母亲安息。”
唐塘闻言愣住,扭过头怔怔地看着师父的侧脸。
柳筠转头回望着他,眼眸深处是凌乱破碎的光影,声音低沉缓慢:“母亲信命,曾听一老僧说我是命煞孤星,此生必定孤独终老。我原本不信,可后来,母亲却亡在我的剑下……不得不信!”
唐塘震惊地看着他,差点没找到自己的声音:“怎……怎么回事?”
柳筠沉默半晌,扭头看向石床,侧脸的线条失了往日的锋利,眼角溢出难以掩藏的悲伤:“母亲用我的剑自刎而亡。”
唐塘愣住,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问起,心口跟着揪痛起来,抓紧他的手:“师父……”
柳筠转头,在唐塘面前再不愿掩饰任何情绪,溢满痛苦的眼神紧紧锁住他的脸:“四儿,我很怕,有一天也会害了你。但是我很自私,不愿放手……也来不及放手了……”
唐塘从没见过师父这样的神色,心里的疼痛顿时向四肢百骸蔓延开,眼眶渐红:“师父,不会的!我不信那个!”说着扑过去一把将他抱住,埋着头闷声道,“师父也别信!”
柳筠伸手将他搂紧,却半天没答他的话。
唐塘抬头看他,搂紧他的腰晃了晃:“师父,你别信啊!那是迷信!”
柳筠贴着他的眉心吻了吻,低声道:“既已决定和你在一起,信与不信又有何差别……”
“有差别啊!”唐塘坐直身子,严肃地看着他,“师父既然已经和我在一起了,就不要再纠结这些封建迷信了,琢磨来琢磨去的心里多难受啊!”
柳筠下巴在他额间蹭了蹭,过了很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唐塘手紧了紧:“师父要言出必行!”
“好。”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柳筠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起来吧。”
“嗯。”
唐塘站起来,再次打量这个山洞,视线转了一圈落到柳筠的脸上,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师父,我能不能知道,为什么是衣冠冢?”
柳筠看着桌上的夜明珠出了一会儿神,道:“母亲是客死异乡,而且,我也不知我的家乡究竟在何处,只好将母亲就地安葬。”
“师父的母亲没提起过家乡么?”
“从未说过。”
唐塘看着他沉静的侧脸,虽然明知师父长得一点都不女气,可眼前却突然浮现出一个朦朦胧胧的女子形象,不由道:“师父的母亲一定是一个很有修养很有才华的绝世美女。”
柳筠转头看向他,眼中并没有过多的诧异之色:“何以见得?”
“嗯……看师父就知道了……”唐塘不自在地把脸埋下去,挠了挠额头。
柳筠将他的脸捧起来,定定地看着他:“你觉得我很有修养很有才华?”
唐塘顶着略微发烫的脸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嘿嘿”傻笑起来。
柳筠眼底浮起浅浅的笑意,在他脸上揉了揉,将他搂进怀中,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的字是母亲手把手教的,医术也是母亲倾囊传授的,母亲除了不懂武功,毕生所学全都教给了我,即便整日流落街头,对我的言行举止依然要求严厉。”
唐塘自虐一般反复咀嚼“流落街头”四个字,心里抽疼得厉害,抬起头看着他:“为什么会流落街头?既然懂医术,那不可以给人看病么?”
“懂得再多又如何?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无以自保。”柳筠眉头轻蹙,眼中的痛楚转瞬即逝,“等我有能力保护她的时候,她却自尽了。”
唐塘愣愣的看着他:“为什么……要自尽?”
柳筠顿了很长时间,才道:“母亲心善,见不得我杀戮,说我被血腥蒙蔽了双眼,她不死,我不醒。”
唐塘震惊得说不出话,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没抓得住。他很想再问具体一点,可怎么都问不出口。那些,应该是师父最痛苦的记忆吧?
唐塘看着他沉静的脸,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师父的……父亲呢?”
柳筠眼神一凝,随即又迅速恢复温和,在他头上摸了摸,低声道:“不知。”
“噢……”唐塘点点头没敢再多问什么。
柳筠看着他道:“母亲故去之后,我以为此生便再无牵挂,没想到如今却有了你。”
啊啊啊???唐塘脑子一懵,头顶开始冒烟。
师……师父不,不是不会表白的吗?今天一连表白两次,小爷我,吃……吃不消了啊……
柳筠抬起手在他滚烫的脸上摸了摸,一颗早已冷硬的心被这样的高温融化开,柔声道:“原来四儿早就喜欢我了。”
啊啊啊???唐塘瞪直了眼,全身都开始冒烟,偷偷咽了口唾沫:“你怎……怎么知道?”
柳筠手指轻轻蹭了蹭:“都写在脸上了。”
唐塘顿时悲愤欲绝,一把抱住他将脸埋起来,恨不得将这张丢人的脸皮撕下来扔到悬崖底下去!
两人回去时,雪已经渐渐停了,整个医谷银装素裹,仿佛披上了厚厚一层白绒绒的袍子,美丽又安静。
唐塘被师父牵着手走在湖面上,思绪翻腾,一方面因师父的过去心疼不已,另一方面又因为师父的表白而激动,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觉得这半天的信息量有点大了,需要慢慢消化才行。
走到湖中心的时候,猛然意识到,今天师父带他去山顶,貌似是等于见家长了。顿时,喜悦之情把所有的思绪都冲到九霄云外。
啊啊啊!师父对我真好!!!唐塘兴奋地搂住柳筠的腰把脸贴过去就是一通狂蹭。
柳筠感受到他的喜悦,跟着弯起了嘴角,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头在他额角亲了一下。
唐塘搂着他激动了一会儿,接着又开始犯愁了。他也好想带师父见家长的!但是怎么见啊?自己现在是不是灵魂出窍还不知道呢,什么时候能醒更不知道,师父能不能去他那边呢?
啊啊啊!师父是不是也可以去他那边?!这一点他怎么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那天晚上看到师父身上的伤疤一紧张就说要带师父回去,当时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也没细想,后来为什么就没再想想呢?!
师父如果能过去,以他起死回生的医术是不是有本事把躺在病床上的自己弄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