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纳兰颐只觉透心凉,反观潘微之,后者又闭上了双眼。
不久,六月提着一人踏水而来,那人被他抛到令狐团圆脚前,露出了脸,死前恐惧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入住新宅,不宜见血。”六月轻笑道,“死透了就成!”他没用飞刀,而是以气力震死了那人。
令狐团圆并不理会他,将头转向纳兰颐,问道:“这人可是西南侯的手下?”
纳兰颐强压住浑身的不舒坦,仔细辨认后答:“不错,这个人追过我两次。”
令狐团圆又吩咐六月道:“把这人送还给西南侯,联络纳兰族长,一个字,等!”
“是。”六月提人离去。船那种运载工具,他是不需要的。
纳兰颐怔怔地盯着令狐团圆,只见她充满歉意地道:“我也想妇人之仁,但时候不对。”
纳兰颐又看向潘微之,后者仍然闭目。
“纳兰公子……”令狐团圆咳了一声,轻声细语地道,“你要习惯了,那个,我打算与西南侯开战!”
纳兰颐再也忍不住腹内的翻江倒海,跪坐水畔呕吐起来。潘微之立刻走到他身旁,默默无言地轻抚其背。
令狐团圆束手看着,目光很快从两人身上转为远方。从七月高手大批涌入西秦,与西南侯一战便已注定。楚长卿那隐藏在斗笠下高深莫测的笑,仿佛出现在天边。将七月移交给她,又命七月集结于她的身边,他的目的与雍帝命西日玄浩北上清剿一致,让自己的子女积攒些功勋,以便日后真正接掌大权。
假装妇人之仁有些辛苦,假装顺应亲生父亲的意图更加辛苦,令狐团圆的双手在宽袖里把玩着七月玉牌,在指间旋了几圈后握紧,他们不知道啊,这正是她想要的。
清傲了二十多年的昳丽公子吐完了,呆呆地坐在水边,他又一次在她面前颜面扫地,或许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没有风骨的,
“你没事吧?”潘微之轻声问。
他摇了摇头,有事没事都已经这样了。
接下去的几日,纳兰颐就总坐在水畔,身前放着一杆钓竿,钩上没有鱼饵,他靜静地看了几日的湖水,直到水里出现了她的倒影。
“纳兰公子。”令狐团圆穿着那身他垢病过的红短衣裳,浮水而立,“近日你很没精神。”
他凝望着水中她的影子,碧水红影之下涟漪层层,却是她以气力巧站于水面留下的痕迹。
“我整日无所事事,不像微之总在忙他的,你也时常在修行。”
令狐团圆想了想道:“你还记得当日阆夕殿里,你我初次相见,你也在望水忧思吗?”
他点点头,当时她盯着他猛看不休,很惹他厌。
“就在那时,你让我领悟了一种剑法。”
他惊讶地抬起头来,只见她微微笑道:“美人之剑,至柔至阴。”
“你在讽刺我像个女子吗?”他又垂首。
“不是。”令狐团圆忽然拔出青冥剑,往水面一划。他骇然看到一道水流被青光凛凜的宝剑勾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绕过她的半身,而后柔顺地回归湖水中。
“就是这样的,柔和未必没有力度,美人未必是女子。”他不说话,她又轻声道,“前不久我还顶着与你和纳兰贵妃相似的面容,身在瑞安替雍帝长脸呢。”
他仔细聆听她说的那些事,听完后,他凝视着水中的红影问:“你是在安慰我吗?”
湖水突然飞溅,打湿了他的脸,她收起剑淡淡地道:“你再这样下去,便连女子都不如了!”
纳兰颐猛地起身,厉声道:“我不是你,你不是个寻常女子,而我却是个寻常男子。你尽管笑话我好了,我不想见到死人,不想与西南侯为敌,我只想要过我自己的平静日子……”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只因令狐团圆―剑挑起了他的下巴。
“平静日子?”令狐团圆盯着他道,“就凭你这副容貌,已然无风起浪了。”
纳兰颐不知从哪里萌生的勇气,倾身侧脸奋力地往靑冥剑锋上撞去,令狐团圆怎么会让他得逞,她轻巧地一收剑,他整个人便失了重心往湖里倒去。
距离湖面约有两尺,纳兰颐被定身在湖面上,令狐团圆用另一只手揪着他的后领,叹道:“没用的!楚长卿自毁容貌,依然躲不了桃花债,你也一样。”
“放我下来!”他才喊出了声,她便松了手,扑通一声,他跌入湖中,幸而近处湖水并不深。然而他还未站稳,便见一道金光疾速扑面而来……又是那人!纳兰颐惊出一身冷汗,只见眼前金光青光大作,他的双腿竟似僵化,无法动弹。
青冥剑出,剑尖不断地巧击在那飞刀上,微妙地改变了飞刀的方向,而令狐团圆看似轻松地挑着飞刀,实则用尽了全力。此时不同彼时,当日景元宫里她是时刻提防着,所以才轻而易举地接住了六月的飞刀,到了七里湖后,她却完全没有防备。
当飞刀停止在青冥剑剑背上,纳兰颐才看清那刀上绑了张纸条。原来六月不是又要他的性命,而是传信给令狐团圆。令狐团圆看了纸条后紧锁眉头,纳兰颐站在水里,既不想上岸也不想挨近她。可她思索了片刻后,却用青冥剑将纸条送到了他的眼前,纸条上只有一句话——雍帝病重,立梁王为储。
纳兰颐呆了一呆,青冥剑即刻收了回去,令狐团圆沉声道:“纳兰颐,帮我!”
。
纳兰颐眉梢轻颤,不知是水珠儿还是汗珠儿滚落在那张比世间无数女子都标致的面庞上,“我能为你做什么?”
令狐团圆遥望西南方向,平静地道:“你要成为下一任的西南侯。”
纳兰颐勉强笑道:“你在说笑吧?”
令狐团圆背对着他,红色身影渐渐刺痛他的眼睛,“我不能保护你一辈子; 旁人也不可能保护你一辈子,你得靠自己。修为低微不打紧,无忧大哥不就没有丝毫修为吗?待你日后当了西南侯就会知晓,你有那个本钱掌握一方力量,因为你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昳丽公子。”
纳兰颐并不能完全理解她的话,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你的鱼上钩了……”
纳兰颐不可思议地看到身旁几天没有动静的钓竿上的浮标动了,他上前一抽,那钓钩上竟真的挂着―尾鲤鱼,“这怎么可能?我的钓钩上没放饵!”
令狐团圆注视着湖面的微澜,淡淡地道:“恭喜纳兰公子了,无饵也有自来鱼!”
纳兰颐很快明白过来,他放开鲤鱼,将之投入湖中,“我想钓自然会放上饵,替我答谢你的属下。”
“是啊,你要想要自然会有,不想要,送上门来的都会拱手。”
“不必多言,我会做的。”纳兰颐咬牙盯着她的背彩道,“是我自己想做的,成为下一任西南侯!然后,过平静的日子!”说完,他返身上岸。
令狐团圆依然眺望着远方,她要等的契机已经等到了,可想不到却是那样的契机。
无缺安静地坐在西日雍的病榻旁,他的手被一代帝皇牢牢攥着,但那过分修长的指头,西日雍并不能完全攥紧。
万福伫立在两人身后,揪心地瞅着。自从古医师离去后,西日雍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这也是谁都没料到的结局。梨迦穆与西日雍一战,竟是一死一伤,算是两败俱伤。
枯槁黯淡取代了以往的神采飞扬,狭长的丹凤眼里满是无奈和颓丧,西日雍加重了一分握力,那意思就是要无缺开口。无缺的眼神依旧叫他看不懂,而无缺的话他更不懂。
“让梁王担当很好,你不必担心我,我对君王的宝座只有厌倦,没有其他。”
西日雍其实有许多话想说,可一方面他病体受限,另一方面作为帝皇,很多话是无法说的。
“你并不了解我,我却深刻地了解你,父皇。”无缺的另一只手轻轻覆盖住他的手背,语气由平淡变得温和,“生在皇家,最是无情。可人都是有情的,硬生生逼迫自己无情,无非是为了社稷、为了肩上那沉重的担子。纵然是独霸天下的帝皇,也有难以逾越的鸿沟,你想要的未必是真正所要,你得到的未必真正属于你。”
西日雍微微睁目,而万福已将心提到了嗓子眼——无缺竟对西日雍说这样的话。
这几乎等同于找死!西日雍是想过取他性命,不过现在时日未到,而西日雍也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他的性命,他毕竟是他的骨血,更是西日雍此生唯一不能把握的女子为他所生的儿子。
“按理说,我不该、更没资格这样与你说话。”无缺的眼神又缥缈起来,“可她叫我懂了一个理,我无法选择出身,但我可以选择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我不想做至尊无上的君王,也不想再假装无忧无虑的优渥公子,我要做我自己。这一生,我是你的骨血,即便你对不住我的生母,你也是我的生父,我不想欺瞒你,我的父皇,由此我对你说了实话。实话总是不中听的,比如我湥С阄斡肜驽饶乱徽胶螅瞬〔砟岩灾斡鞘悄阌惨ぱ眨辉敢圆岳喜√拿婺渴救恕!�
西日雍从他的双掌中猛地抽出手,却又软软地落回他的掌心。西日雍寻到了答案,答案竟是那般诡异——他竟发自内心地极其欣赏这个儿子。这个儿子就像半截刺天的利刃,从来与他说话都带着洞穿的后手,把他的心刺个透凉,可这透凉又痛快淋漓。难得,难得可惜……
西日雍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是与无缺度过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已离大限不远,仿佛想要抓住生命里最后的阳光般,牢牢捉着看似青春逼人的无缺。还有个别人觉得奇怪,那两人并肩而立的时候,并不像一对父子,更不像君臣,倒像两个陌生人——两人浑不搭界的陌生人。只有万福明白其中缘由,但他绝不会说,他只喜欢远远地听。
“那时,西日迦玢突然将签牌尽数取出,我便知其中有古怪。占卜起卦者精于算计,极尽臆想和编造之能事,谋财谋名,当那些签牌直冲我们几人而来时,我即断定他是谋人。而我们几人又是何身份——皇族与贵胄,所幸团圆和梁王都是意坚志定之人,不会受到他的影响。”
西日雍沉思后道:“世人鲜少明智通达之辈,他影响不了你们几个,却能影响大杲千万之平民百姓。”
无缺微笑道:“还有另一种法子,一人有庆,万民赖之;一人有祸,万民承之。所以帝皇才是最大的施力者,天下安危系他一人之身。”
西日雍也笑了,“那鸿沟呢?”
无缺陷入长时间的沉默中。
西日雍心情舒畅地大笑起来,无缺在他的笑声中想起了往事。上一世,死于鸿沟前,他心力交瘁,偶尔沉默发呆,近侍的宦官垂泪叩问,是否服侍得不好?他保持沉默,后来那个宦官就自杀了。
“谁能跨越呢?”西日雍笑完后,问道。
无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许只有天才知道。”
西日雍沉思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胸有成竹地道:“朕虽时日不多,但鸿沟还是要填一把土的。”
无缺讶异。
西日雍填土的法子直接而有效,他召集了一干御用文人,下派到各地方,歌功颂德、掉舌鼓唇。对此无缺惑到很失望,西日雍果然不愧为西日昌的后人,只是扯旗呐喊的水准低劣。无缺也不能更不愿再与西日雍说些肺拥之言,因为西日雍确实快死了。
无缺回到原先那种寡言少语的样子,西日雍就知道他是在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