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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儿们,上!”
凤目微眯,朝露冷哼了声:“找死!”
师兄方才战斗的场景依旧在,他拼死到最后,她也要为其奏起这首最壮烈的镇魂歌,师兄,走好。你放心,十方一念,朝露心中,永远一念,此生不渝。
睁眼闭眼间,当时夙白学习天心双环的心得历历在目,功法口诀催动,阴环蓝光频闪,寒气逼人,而片刻之间,却在阳环的光华之下渐趋温柔。两环相合,天地正气融为一体,遮天蔽日的金芒从环内散发而出,袭向了遍地的妖魅。
只听见,哀号遍野。
缓缓闭上眼睛,她却想起了……第一次天魔大战时候,那恍若末世的场面。
此番阖溪也是将他的旧部召集,不论天心双环走到哪里,另一侧总会有生出的妖魅影卫。盖世间邪念,又是如何能一次铲除的。
正当胶着时候,蔚蓝天际之上,再度雷光引动,这番却不再是黑暗瀑地,而是祥光摇曳。
她看了眼莫沉,轻声说着:“果然……他们来了。”
九重天上的天兵天将们,正与此刻,若救世主般,落于地上。
阖溪的眸也陡然圆睁,哈哈大笑:“很好很好!我算计你们,想不到还是被你们算计着!你们这铲除余孽引蛇出洞的一招,用的着实太巧!太好!”
朝露噙着苦笑,眼睛始终不离莫沉。
余下的那些残兵都已经被九重天上的将领围上,而独留阖溪与他三人相对。
情势急转变化,阖溪已是无路可走。
他狂笑,他疯癫,他打起来依旧是不要命,甚至是比之以前更加狠烈。只是如何能敌得过莫沉与朝露的联手。却在胶着之时,朝露默默的停了手,整个人呆滞的看着天空与地面。
一切如往昔。
是死是活与她有何相干?
莫沉怎么打不过现在的阖溪?他不过是苟延残喘之势。
可是她的师兄心岸不在了,那么夙白,他还好么?
豁然白光闪过,却见那白衣男子腾空跃到自己面前,一鞭子束住了朝着自己扑来的阖溪。
微笑若往昔,声音若旧识,温柔似水,“姐夫,好久没见。”
阖溪顿时僵在原地,恰在此刻,莫沉手中的宝剑出手,直直的从阖溪的后背穿心而过。一道剧烈强光击打进阖溪的身上,引得他一声闷哼,然后再也动弹不得。
阖溪看着眼前那满身是伤的男人,从他清秀美艳的面上终于寻到了自己熟悉的影子,“你……是花情……”
“对,姐夫,是我。”夙白扶住阖溪,自己两腿一软,与倒下的阖溪一起跌倒在地,然后他拂开阖溪凌乱的发,露出有些暗淡的血瞳。“我来送你走。”
“是么……”阖溪的腹部忽然一阵剧痛,就看夙白痛苦的揪紧了眉头,抄起地上的剑,一剑锁进了阖溪身体里更深处。
“啊……”阖溪学着他揪起了眉头,颤抖着伸手,拭去他的眼泪,轻声问:“原来你还活着,太好了……那我的儿子二二呢……”
夙白哭了,这还是朝露第一次看见他哭。
他紧紧的拥住阖溪,这刚刚得来却又失去的羁绊。
“很好,我们都很好。”
“是嘛?我看你一点都不好。”
阖溪吐出一口黑气,渐渐闭上双目,一条黑龙再度盘旋而上,身体也在夙白的手中渐渐消散。
夙白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双臂,陷入了深深的痛苦深渊中。
朝露仰首,行行血泪止也止不住的下滑。
耳畔,犹自能听见一群群不知从哪里来的声音,高喊着:“恭迎娆天帝君、昭华帝后归位。”
她的手被莫沉牵着,脑中意识已空,只有那一声声的“恭迎娆天帝君、昭华帝后归位”刺痛其心。
恍然回头,却看地上那男子依旧抱着虚无一片,依旧流泪不已。
至最后,究竟是得也,还是失也。
心岸师兄不在了,夙白什么都没了……她朝露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心……空了。
这是为什么?
朝露看着身前那件帝后服,华冠锦袍,摸过的纹理依旧是那般熟悉。
借阖溪的手,唤回娆天的记忆神通,也顺势让他二人归位。皆大欢喜了么?她一点也不高兴。师尊还是那个师尊,神情未变,人未变,情未变。但是她却知道,有些东西,自从那些事情发生后,就再也不可能回首。
心岸师兄不在了,夙白什么都没了……她朝露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三米高的基台上,坐落着一座广阔雄伟的宫殿,殿前有三条龙尾道,龙尾道分三层,两边是青石扶栏,上层扶栏镂刻螭头团,中下二层分别镂刻着莲花图案。殿上一地是三层阶,层层错落,最上一层阶梯,是宝蝠形状,上有大木整雕出的台床。高堂金顶,十六根朱红大柱,粗得四五个人也围拢不过来,柱上阴刻了云纹,又描入了细细的金线去。不见梁椽,只见镂刻雕出的金凤流云,上下错落,连在一起,悬在顶下。又挂下重重帘拢,并三十二盏八面琉璃错金花儿,走马仙娥的宫灯来,常常的流苏是宝石磨成珠子串出来的,盈盈地发出雨滴一般的宝光。
她就这般信步走着,却未料会遇见几趟熟人。
当先是那南溪天姑云浮姐妹,这二人一前一后见到她时候,几乎同时选择了慌不择路立地转身便跑,连让她说句话的余地也没有,好生忧郁。
然则刚一回头,却看见台阶之上,立着的却是她那曾经共同奋战过的姐妹,兰若。
她微微一笑。
兰若缓缓走下,“见过昭华帝妃。”
“兰若姐姐别这样,朝露不敢当。”朝露赶忙扶起她,满眼的歉疚。
“应该是恭喜你,这番天地皆动的造化,不但铲除了妖界余孽,还能让你二人还归记忆,素琴与天界众神当真是算无遗漏。”
“你也是这般想的么?”朝露反问了一句。
那夙白呢……心岸呢……他们是什么……当真连蝼蚁也不如了么?
兰若的目光微微一闪,那张精致的面容终于是松动了下,微微吐了口气,“当年我对夙白公子,也的确是机关算尽,戏中戏做久了,也当了真。却在看见小朱雀从你手中出现的时候,还是失去了理智。原想……等天界这劫难过去了,我就将他迎回天上……”
“他不会回来的。”朝露自言自语了句,“他在等我去。”
“你?”
“没事。”朝露苦笑了下,明明梦想得真了,却有些难过是为什么?
“师尊今日没什么事,我去寻他下盘棋。”
这正是天宫中最引人注目的宫殿。长明灯火丝丝扣扣的,一个仅拿银色丝带绑住黑色长发,身着紫色长袍的男人负手而立,面对着眼前冒着烟气的长明灯,久久不动。
她身着玄红色绣金凤锦缎曳地长袍,发髻高高挽起,以兰膏抹发,光亮不留碎发,长眉弯弯,红唇若瓷,如玉雕般完美无瑕的面容上,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
经世经年,时光倒转,一切如前,这是昭华。
娆天——也可以说是莫沉,缓缓回身,看着朝露。
“师尊,陪我下盘棋如何?”
“恩,也好。”莫沉应了,与她坐下在棋盘之前。
黑子落下,朝露托着腮,看对面的师尊。依旧若往日般,毫无变化。
“师尊……天香你打算如何处置?”
莫沉微微一愣。
是呢,如今他已经是娆天帝君,而对面坐着的,是前世里他屡屡忽视的昭华帝后。
那么……凤瑶要如何处置?
摘去莫沉那被围住的白子,她觉着头顶那厚重的装饰有些沉,伸手去取,却不小心碰着了那小朱雀的簪子,心口被扎得有些疼。
见莫沉正自发愣中,不觉轻声唤了声,“师尊……?”
师尊,是师尊喔。莫沉微微松了口气,百年人事知几变,如今他早已经不是那个娆天了,而对面坐着的,却是自己最喜爱的徒儿朝露啊。
“天香她犯了些错,为师已经将其锁在那山洞之中。”
这是朝露第一次在围棋上占了先机,她看着蚕食半片江山的黑棋,幽幽的问:“师尊,能告诉我,你是如何逃过天香那一局的么?”
所有的线一条一条,她都想明白了,唯有山洞前后,始终想不明白。
莫沉喔了一声,倒也毫不隐瞒,在他心里,只要朝露想要的,他都会给。
“你还记得我有那把长琴么?”
“自然记得,弹的也尤其好。”
“天地大阵困住你之时,便是长琴化作我的模样闯进了大阵之中。而山洞之中的那个人……”
棋子赫然落地,砸出一声脆响,恰如此刻心碎。
朝露豁然起身。
不是他……那个让自己还了万颗玄鱼泪,让自己说尽心中所想的,却不是他?
莫沉不解的看着她,“露儿你怎么了?”
一点点努力维系着的,终于把持不住的开始崩裂。她知道师尊还是那个师尊,他不过是不想让自己入局,也知道他定是有把握救自己所以才迟迟不出现。然则……为何心痛的揪在一起,以至于下句话明明想说出口,却始终噎在了喉中。
莫沉跟着起身,温柔的抚着她的面庞,“长琴与我渊源已久,早前百日刑罚便是它替代了我,才能去寻了露儿你。”
明明梦圆,却见月缺。
她轻轻咳了声,上前狠狠拥住莫沉,感觉他的身子在自己的拥抱下渐渐僵硬,良久放松下来,在她耳畔轻声说:“这些日子总感觉你闷闷不乐,若不喜欢天宫住处,我们回榣山就是。”
朝露摇头,只问了一句:“师尊,你真的懂情么?”
前世昭华需要你的爱,今生的你……却还是不懂爱……
莫沉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如今,这还不是你想要的么?”
要他爱她,要他与她永远相伴,要他心心念念皆是她。
不知为何,又有了想哭的感觉,朝露狠狠的揉着眼睛,从他怀中退了开来,声音暗哑的说道:“对,你看着我,站在你面前的,不是那个傻子昭华,而是你的徒儿朝露……我问过你三句话,若露儿失踪了,师尊你会去找我么?若露儿不再喜欢你,师尊你会寻回我么?若露儿死了,师尊你会伤心么……?我知道我又在无理取闹,可是……天地大阵里,不是你;山洞之中与我同生共死的,也不是;你在最有把握的时候出现了,可是却不是我的师尊,不是我那个总是在第一时刻出现在我身边的师尊莫沉……”
声泪俱下,一粒粒珍珠滚落在地,“我知道在抉择的时候心怀天下斩草除根变得更加重要……但是……若师尊失踪了,我一定会找,直到找见为止;若师尊不喜欢我,我会继续喜欢,至死方休。若师尊死了,我绝不会活着。”
后退一步,褪去头上的冠,又脱去那身帝后外袍,留下一身莫沉当年为她点出的花笼裙,裙角泛旧,水灵灵的还回了那个天真无邪的徒弟。
“这世界上,只有两个人,肯为我这般做,一个已经死了,一个……苟延残喘,但却不是师尊你……”
朝露知晓这般情绪激动不像自己,但这些日子每每思及心岸及夙白,就痛的喘不过气。天下人皆好,为何只有他们,得不到幸福?
“师尊,你终究是不懂情为何物,终究是不能去爱人……”
朝露最后却又缓了下来,看着沉默不语的莫沉,她缓缓上前,轻轻捧住莫沉的脸,那中间揪在一起的样子依旧是这般让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