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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碧姬,全靠你了,睁开眼看看!快!”马佐尼和哈里米已经从防水袋中抽出了手枪,他们都发过誓,保护自己的灵魂永远不受邪恶审判的玷污。
还有不到五十米了,暴风雨中,他们甚至隐约听到了东方人特有的抑扬顿挫的号子声。
“快,碧姬,睁开眼!”泰伦奴觉得一股细汗从每个毛孔朝外涌,“碧姬…”
终于碧姬又微微地睁开了眼,她目光迷离地看着泰伦奴,泰伦奴几乎要欢呼起来了,他鼓舞着碧姬,“看看,看那儿,看那铁家伙,认识吗?”碧姬的目光顺着泰伦奴手指的方向看去,可一个巨浪小山一样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该死的!”泰伦奴骂着,不久,他们重新被浪头顶到了高处,“看到了吗?”泰伦奴充满希望的看着碧姬。
碧姬吃力地挣开双眼,紧紧盯着不远处正随着海浪起伏的潜艇,她转过头,迷惑地看着泰伦奴,“认识吗?”从泰伦奴燃烧着希望的眼里,碧姬似乎读懂了什么奇 …書∧ 網,“是的,中国的094级潜艇。”她剧烈地咳了几声:“094级…战略导弹核潜艇!”
“咳!你们还好吗?”那边潜艇救生筏上传来不很流利的英语,泰伦奴几乎都能看清几个东方人的脸了。
“快,悄悄把枪扔掉!”泰伦奴迅速从腰间抽出手枪,让它从背后滑进了水里,他努力站稳身子,朝救生筏挥舞双手,“哎,中国人,我们需要帮助,快来吧!帮帮我们!”
哈里米和马佐尼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们吃惊地相互看了一眼,“这太疯狂了!”不过他们心里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这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11 威海号(上)
威海号
靠近,被大浪分开,再靠近,又被分开……指挥台上所有的人都紧张地注视着海面上两个小艇与风浪的搏斗,终于,肆掠的风浪被制服了,两个小艇紧紧地并在了一起。
救援组已经上了小艇,正在逐个安慰着小艇上的遇难人员,鲁卓成放下望远镜,正遇上楚天云焦急的目光。
“艇长,我怀疑他们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鲁卓成没有说话。
“艇长,”鲁卓成手中的对讲机闪了一下,传来了救援组的声音,夹杂着强烈的风雨噪音,“艇长,这儿有四个人,情况都遭透了,他们的体温都很低,其中一个女的已经昏迷了,必须让他们马上上艇治疗…”
鲁卓成没有回话,他又举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才下命令:“带他们上来!”随后对着后舰桥大喊:“做好安全检查,无关的东西一律不准携带上艇,把他们带到医疗室,一级保卫。”
看着输液针头被缓慢地插入血管,泰伦奴丝毫感觉不出疼痛,他知道这是因为长时间低温下,皮肤感觉麻木的缘故,输液管中的葡萄糖开始一滴一滴的流入自己的身体,浑身的寒意正随着这透明的液体一点点退去。他试着抬了抬胳膊,感觉比在上艇前更加沉重,象这样的胳膊,恐怕连一把匕首都举不起来。
碧姬已经被送入了旁边的急救室,她在被抬上潜水艇前就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陷入了深度昏迷,从那个急救室的东方医师的神色中,泰伦奴能感觉到她的情况很糟糕,但是,她决不能死。
医务舱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两个身上套着厨师白外罩的中国人提着两个筐子走了进来,他们放下筐子,还没打开盖子,就飘过来一缕香气。米饭、炒番茄、红烧猪肉……那个胖乎乎的中国人用磕磕绊绊的英语加上手势说着什么,泰伦奴想,可能是说让他们尝一尝中国饭吧。尽管没有听懂几句话,但泰伦奴还是向他们点了点头,说了声“thank
you”,之后便拿起那把显得过大的勺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两个中国厨师很满意地走开了,泰伦奴这才发现旁边哈里米和马佐尼正吃惊地盯着他,他们面前的那份饭,一动也没有动。
泰伦奴看了看自己勺子中的肉,明白了,他一口吞下勺中的红烧猪肉,一边大口大口地嚼着,一边说:“吃!”
哈里米和马佐尼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饭,一咬牙,拿起了勺子。
水下五十米,“威海号”平稳地航行着。
鲁卓成回房换了一身干衣服,边朝医务室走,边抬腕看表。5点23分,他在心里粗略地计算了一下,再有一个多小时,他们便可以到达总部给他们指定的海域,把那几个可怜人转到国际海事救援船上,边走边想,一会功夫医务室就在眼前了。
荷枪实弹的卫兵给他敬了个持枪礼,“副艇长来了吗?”卫兵朝里面指了指:“刚到。”透过门上的窗子,鲁卓成看到楚天云正在比划着,跟那几个外国人交流着。
鲁卓成推门进去,那个脸上有个疤的外国人首先看到他,站了起来。中国士兵的作训服在他魁梧的身上穿着很别扭,他显得有点拘束,或许是由于长时间的寒冷和疲劳,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动作也有些迟钝,但是目光却不失敏锐。
鲁卓成示意他们坐下,“我是这艘潜艇的艇长,欢迎你们上艇,怎么样?感觉好些了?”他停顿了一下,尽量放慢语速,好让这些人听懂自己很不标准的英语。
脸上带疤的那个人很专心地听着,不时朝鲁卓成感激地点着头,嘴里一直不住地说着:“谢谢!感谢你们!感谢中国海军!”
“他叫迈肯,是‘方舟号’的大副,”楚天云对鲁卓成说:“刚才,他跟我讲了他们遇险的经过,他们的船导航仪出了问题,偏离了航线,在风暴中撞上了暗礁,船长和另外十八名水手都死了,只剩下他们四个!”
鲁卓成点了点头,“那个女的怎么样了?”“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还昏迷着。”鲁卓成感觉到了疤脸人忧虑的目光,他向他做了个手势,“不用担心!她会没事的!”
疤脸人似乎听懂了似地点点头,又焦急地向楚天云问着什么,“他想知道我们要带他们到哪里去?他们希望早点与家人团聚。”鲁卓成点点头说:“告诉他们我们的安排,叫他们不用着急。”
“一个小时!”中国军官一走出门,泰伦奴脸上的微笑立即无影无踪,此时,他的脑子象是上满弦的钟,嘀嗒嘀嗒不停地转动着。“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可以干多少事,一个小时可以打一次伏击,可以潜伏捕获一个俘虏,可以袭击一个哨所…可是现在,他握了握拳头,但手指却并没有动弹,他在嘴里骂了一句,抬头视线正好与正透过舷窗向里望的中国士兵相遇,士兵友好地向他笑了笑,而后转身从舷窗中消失。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舰艇、陌生的东方人、陌生的方块字,但是,他天生就是那种人,天生就要生活在陌生的环境中,天生就要与危险、与绝望为伴,就象在阿富汗空旷的原野、耶路撒冷的逼涩街巷、印度尼西亚茂密的热带雨林、巴格达荒芜的废墟,曾经不安甚至害怕绝望过,但最终他都会把绝望转赠给环境、转赠给敌人。
急救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那个把他们救上艇的医务官身穿白大褂出现在眼前,泰伦奴心头一紧,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哈里米和马佐尼早就围了上去。
“她怎么样?”
“不用担心,她没事,现在已经苏醒了。”白大褂拍了拍哈里米和马佐尼的肩膀,“嗷,你们谁是迈肯大副?”
泰伦奴站到前面,“我是。”
“她想见你,你进去吧,不过,别让她多说话,她还很虚弱。对了,你们可以在这里好好的休息,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们。”说着,白大褂向急救室里打了个招呼,把那个消瘦的中国士兵叫出来,“他叫冯俊,有事找他就行。”
碧姬躺在被牢牢焊接在地板上的急救床上,身子被两条宽带固定着,看着泰伦奴走进来,她微微动了一下,挣扎着想起来,泰伦奴向她摇了摇头,安静地在她身边坐下,他盯着碧姬苍白的脸,嘴角仿佛挂着一丝微笑,但碧姬能感觉到这目光中燃烧着焦急和怒火,她知道他想要什么。
“中国,094级战略导弹核潜艇,”碧姬的嘴翕动着,泰伦奴点了点头,“笔记本电脑!”碧姬稍稍抬高了声音。泰伦奴眉头一皱,上艇的时候,他们浑身上下所有的东西都被拿走了,他正要说什么,那个消瘦的中国兵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两个热气腾腾的不锈钢杯,“巧克力奶!”他把杯子递给两人,而后连忙退到一边,咳嗽了两声。
泰伦奴用眼光又询问了碧姬,碧姬点了点头,泰伦奴咬了咬嘴唇,必须找到笔记本电脑,不能没有它,可是现在它到底在哪里呢?
“咳…咳…”旁边那个中国水兵又咳了两声,引起了泰伦奴的注意,他年纪肯定不大,眼睛看人闪闪烁烁略带点羞涩,苍白的脸色说明他体质不好或正在生病,“你好,你会说英语吗?”泰伦奴靠近他,跟他打了个招呼,试探着问。
中国水兵转过眼,满存戒心地看了看他。
“我叫迈肯,史密斯。迈肯,”泰伦奴说着,向中国水兵伸出手,“谢谢你照顾我的船员,你好像有点不舒服?”
这时,冯俊正强压着一阵咳嗽,他有点不好意思地伸手同眼前这个大个子握了握,大个子手很有劲,握得自己的手都有点疼,“没什么!”他用英语回答到,大个子又使劲握了握他的手,眼里充满了感激,这让冯俊更感到不安,“别客气!别客气!”他连连说,他觉得,眼前这个脸上爬着一条疤痕的老外还很友好,并不象刚才刚上艇给他输液时显得麻木、冷漠。
大个子干脆在他身边坐下,讲起了他们遇险的事情,“嗷!太可怕了!到现在我还在怀疑我是不是在做梦,我真的获救了,我真想赶快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家人!”他边说着,边用手在胸前划着十字。
“他们肯定会为你高兴的,不用担心,很快你就可以和他们取得联系了。”冯俊拍了拍激动的大个子,他觉得自己也要被他的情绪感染了。
一阵“嘤嘤”的哭声从急救床上传来,大个子连忙站起来,“碧姬!怎么了?”冯俊也赶忙走过去,床上的女人用手捂着眼睛,肩膀随着一阵阵的抽泣而抖动着,“碧姬,别伤心!”大个子劝着,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小声对冯俊说:“朋友,她本来是搭乘我们的船进行她的蜜月旅行的,天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故,他的丈夫失踪了!”他低下头,默默地走出了急救室,“哎,可怜的人!”
女人还在哭,她稍稍复元的身体使她的脸上隐约有了点血色,一头长发披散而下,黝黑而略微有点蜷曲,冯俊这才开始注意这个女人,他想,如果这头长发在金色的太阳下,让柔软的风吹起来,一定很美很美。
“别…别哭了!”冯俊有点手足无措,“不用伤心,当心…”
女人突然停止了哭泣,直瞪着他,把冯俊吓了一跳:“那是我的爱人!你懂得爱吗?”
爱?冯俊仿佛被蜇了一下,刚才这一通紧张地救护让他暂时忘了这个字,爱?他的确不懂,从出航的那一天,他就在思考什么是爱,到现在他都没有找到答案。什么是爱?为什么人间的海誓山盟就那么脆弱,不懂。他止不住又咳了几声,双手抱头,那刻骨铭心的记忆瞬间又包围了他,他颓唐地坐在旁边的折叠椅上。
“你怎么了?”女人觉察到了冯俊情绪的变化,轻声问。
“没什么!”冯俊抬起头,茫然地盯着天花板,“没什么。。。我失恋了!”说出这话,他觉得心中轻松了许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