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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千温吞地笑着,缓声道:“每年,混沌之海都会孕育出大量非人的魔物,并尝试踏足三界的领土。”
“与万物生灵不同,诞生自混沌之海的魔物没有神智亦没有灵魂,只有因混沌罡气交杂而生、扭曲得不成形的躯体,因为天生残缺,故而他们会遵从本心去追逐拥有灵魂的生灵,吞吃他们的魂魄以此来充盈自身的缺漏。”
“若是灵魂被混沌魔物吞吃掉,那就再也无法轮回转世,与魂飞魄散并无二致。”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种魔物才没有被当做生灵的一种,因为魂魄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特殊的存在,消散灵魂便是逆天之举了。”
“最初,为了抵御混沌魔物的侵蚀,那片海域的居民们死伤惨重,民不聊生。是清淮将自己的立道之基作为镇压之物封印了混沌之海的入口,并以国君之身坐镇边境之海,此举有利万民,功在千秋,故而天道回以福泽,赐他‘上君’之封。”
时千嗓音清润,语调温柔,将故事娓娓道来之时颇有引人入胜之感,让易尘不由得听得入了神。
人间充满了苦难与劫数,踏着三灾九难修得超凡脱俗的问道者却没有选择独善其身,反而选择了兼济天下。
如何不令人心潮澎湃呢?
“之所以要镇守边境之海,除了魔物以外,还有另一个原因……”时千迟疑了一会儿,不等易尘追问,便苦笑着道。
“罢了,让你知晓也没什么。”
在易尘好奇的目光里,时千微微垂首,白绸遮眼也盖不住他如白鹤般优雅清润的风骨,自然也藏不住他盈于眼角眉梢的温柔。
“边境之海之中,藏着另一根天柱。”
时千的声音不高,但这话落在易尘的耳中就如同一道响雷,砸得她整个人都懵了:“天柱?!”
这是什么鬼?难道这个世界唯一的天柱不是道主少言吗?怎么还突然冒出来另一根天柱了?
时千似乎也预料到了易尘的反应,只是宽慰地拍了拍易尘紧绷的脊梁,轻声道:“这其实不难理解,易尘。”
“所谓的‘天柱’指代的实际是一界的‘气运之基’,你那个世界里有一句话,叫做……三角关系最稳定?”
被突然砸了一脸数学的易尘简直懵如海豹,只听时千继续甩出了第二个地雷:“所以,这个世界的天柱本来就有三根。”
易尘:“……”
易尘默默地伸手捂住了心口,只觉得自己实在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中不该承受的重担,仿佛无辜的读者被人剧了透。
“但是——”时千觉得长痛不如短痛,干脆一次性让人死得明明白白,“属于人间界的那一支天柱,在千年前不知因为何种原因,坍塌了。”
三根天柱坍塌了一根,那所谓的“最稳定”的关系自然也会失衡,这也是为何第二次天地大劫爆发在天界与魔界两域的缘由。
“少言将自己的立道之基化作了第三根天柱,成为了新的气运之基,他和清淮一样,都将自己的道途与此界生灭牵连在了一起。”
时千说到这里时,语气里透着淡淡的悲悯之意,带着不自觉的叹息:“他们之所以值得万众钦佩,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此。明明已经修得超凡脱俗之身,却为了此界的生灵而让自己重入凡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修道本是为了长生逍遥、万劫不沾,他们却甘愿为天下放弃‘逍遥’。”
“时千也一样吧?”易尘轻轻拉住了时千的手指,低声道,“你修习造化之道,本意是为了知晓天意,从而规避劫数的吧?”
“但是时千也没有选择独善其身,而是选择将天意告知众生,不是吗?”
“从心,积善,修得身心内外明澈,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这也是‘逍遥’的真意啊。”
“比起坐视天地大劫却束手无策的我,你们才更像是众生的守护者。”
“红尘幸得你们相助,所有人都会记得的。”
少女的话语轻缓却铿锵有力,一字一句都仿佛敲击在心上的鼓点。
时千静静地感受着自指尖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半晌,才忽而笑道:“浮罗岛到了,小一。”
“欸?”易尘从某种情绪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朝着天舟的船沿扑了过去,“到了?”
急速飞行的天舟停歇悬浮在空中,易尘自上而下地俯瞰大地,只看见一望无际般蔚蓝的海洋,海浪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
极目远眺,是海天一线的风景,高阔而又清朗。不远处有一点沁人的绿意,易尘凝神望去,才发现那是坐落在海洋上的一座岛屿。
时千染着笑意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比海风更加疏阔清爽:“小一来得巧,今日似乎是清淮的寿辰呢。”
修道之人年岁莫测,但无可奈何的是,清淮身为一国之君,即便他早已忘了自己的寿数,平民百姓们也会替他记得,并且将这一日当做了节日。
易尘恍然,这才知晓远处隐隐传来锣鼓喧天的嘈杂声是因为何事,不由得笑意盈睫。
“那惨啦,我可什么礼物都没有准备呢。”
“不需要那些。”时千接话,笑道,“小一就已经是我们独一无二的珍宝了。”
她大约是不会懂的,实际上,他们能够与她相遇相识,是何等的幸事?
——就像红尘回馈苍天的一缕温柔一样。
第109章 残缺美
易尘没能成功着陆。
因为一条从海里飞窜而起的黑龙一个不小心撞翻了天舟; 而正扒着船沿往下看的易尘就这么直接被掀飞了出去。
“小一!”时千惶急的呐喊在身后响起,但是双目不能视物的时千一时间也没办法锁定她的方位。易尘被掀得有些出乎意料的远; 虽然时千在第一时间封锁了天舟附近的空间; 但易尘依旧非常不幸地掉到了封锁线之外。
从高空中坠落时,易尘并没有惊慌失措,只是在海风刮面之时没由来地开始计算自己的“遗产”。
啊说起来,幸好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出现错位了呢; 不然等她回去,估计幼凡会因为她的无故失踪而选择报警呢……
没等易尘想好遗言; 她就被一阵轻柔的风卷起; 随即落入了一个温暖但陌生的怀抱里。
晕头转向的易尘听见了排山倒海般的尖叫声。
尖叫声里除了毫无意义的“啊啊啊”以外; 还夹杂着诸如“陛下威武”、“气吞山河”、“霸气十足”、“盖世无双”等意味不明的呐喊。
甚至还有小孩子扯破了嫩嗓子一般竭嘶底里的尖叫:“窝爱陛下!陛下看窝看窝看窝——!啊啊啊啊——!!”
等到易尘从眩晕中回过神来,就发现下方密密麻麻的都是人群; 而自己正被一个人抱在怀里。
脚踏黑龙; 头顶金冠; 一身鎏金龙纹玄色衣袍,衣袂当风,气势逼人; 这携美君临天下的造型简直帅得惨绝人寰。
易尘捂住自己的脑袋,觉得脑壳很疼。
就在易尘暗自庆幸自己好歹戴了面具时; 就感觉头顶一痒; 双手抱着她的男子空不出手来; 就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脑袋。
然后男子直起身; 一脸直男般严肃地踩了踩脚下的黑龙; 威仪十足地道:“墨池你个傻缺,你把小一撞傻了!”
名为“墨池”的黑龙发出了一声清越的龙鸣作为回应,背着两人继续轻快地在云海中游动着,假装自己没有良心。
“小一你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耿直的清淮根本没有温香软玉抱满怀的自觉,而是换了一个抱三岁小孩一般的姿势,就这么一只手抱着易尘的大腿,让易尘坐在自己的手臂上,毫无自觉地朝着天舟的方向挥了挥手,“哟,时千,刚刚撞到的飞舟是你的啊?还挺耐撞的。”
易尘面无表情地摁着清淮的肩膀,对上君的情商已经完全绝望。
偏偏下方还有平民百姓在声嘶力竭地表达自己对君王滔滔不绝的敬仰,生动形象的表明了他们是如何把一国之君给生生宠坏的。
没等时千下来训斥熊孩子,行动力可怕的清淮已经兴致勃勃地踩着墨池朝着自己宫殿飞去,一边飞还一边道:“走!我带你看看我的国!”
“等等。”易尘揪着清淮的一缕发,只觉得满心不妙,“你就这样回去不行的吧?!一定会出事的吧?绝对会出事的吧!”
易尘那点微弱的挣扎与反抗被清淮反手镇压,于是易尘只能绝望地被清淮扛着上了朝,他把易尘往宽敞龙椅的另一半上一摁,霸气威武地甩袖坐下,对着自己的文武百官说道:“诸君!此乃本尊挚友易尘,尔等当敬之如吾。”
免了吧,大兄弟。
清淮这一通骚操作让易尘感到十分窒息,但是下方的文武百官居然一点都没觉得哪里又问题,而是自然而然的叩头下拜:
“参见陛下,参见上仙。”
易尘还眼尖地看见最前方几个身穿官服、上了年纪的老爷爷露出了欣慰而又欢喜的眼神,里头写满了“孙孙也到成家年纪了啊”的感慨。
一脸绝望的易尘最后被时千从龙椅上救了下来,整个人就宛如咸鱼一般瘫倒在皇宫毛绒绒的地毯上爬不起来了。
被时千劈头盖脸一顿骂的清淮神情严肃地接受了“小一很脆弱务必轻拿轻放”的训诫,一边拿着一根疑似逗猫棒的金穗子在易尘眼前甩来甩去,一边扭头看向时千,困惑地道:“我有一段时间没去苍山了,五年了吧?小一怎么还是这么小小的一只啊?”
涉及天地大劫,易尘立刻打起了精神,一把抓住了金穗子,严肃地道:“我正想跟你们说这件事,两个世界的时间线发生错乱了。”
在易尘的那个世界里仅仅只是过去了五天,但在这个世界里却已经过去了五年。
“这不是挺好的吗?”完全意识不到事情严重性的清淮跟撸猫一样伸手摸了摸易尘的脑袋,“这样我就不担心有一天回头小一就不认得我了。”
啊?这是重点吗?
易尘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她面对世界毁灭这样可怕的局面一个人焦急得不行,周围的人却一副优哉游哉不慌不忙的样子。
“不是我们不慌不忙,是小一比较笨啦。”清淮说话依旧耿直,“劫数这种东西虽然持续的时间有长有短,但是几百上千年都是正常的事情,更何况是天地大劫呢?难道要为了这件事情而日夜焦虑,寝食难安吗?小一习惯了像凡人一样百年一生的生活方式,但也要尽快学会渡过以后无尽的岁月啊。”
清淮难得语重心长地教诲,时千也颔首附和道:“毕竟小一和少言以后还有无尽的岁月要一同渡过的呢。”
易尘沉思了片刻,破天荒地觉得清淮说得挺有道理,但还是道:“早点解决比较好,不然会造成更大面积伤亡的吧?”
就像子州云台县或是红尘各地一样,各种各样的天灾让天地化作了苦痛的熔炉,煎熬着熔炉中的芸芸众生。
“嗯,但是这个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清淮道。
“劫难开始就无法停止,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在它将近结束之前让事态不要发展到最坏的那一步罢了。”
就像当初的正魔之战,持续千年而无法停歇,即便道主成为天柱,也不过是让残败的局面有了一丝回转的余地而已。
“时千要带小一去魔界吧?”清淮如同抱小孩一般将易尘从地上撸了起来,道,“带走吧,我这里最近也有些脱不开身。”
“情况很严峻吗?”时千抱着小莫喑,听见这话,忍不住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