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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最好武器。可是她们已渐渐发现她们的笑声非但没有冲淡别人的悲哀,反而封别人是种刺激。看见她们笑得那么开心,柳无眉的神情就显得更惨淡,因为她觉得每个人都很幸福,只有它的一生充满不幸。李红袖和宋甜儿也渐渐笑不出了。这时柳无眉才想起她们还被囚在牢狱里,于是她的手在石壁上轻轻一触,铁栅便缓缓滑开,没入石壁里。然后她就转过身,向楚留香盈盈一拜,黯然道:“我夫妻蒙香帅开恩不杀,已是感激不尽,实在不能,也不敢再求香帅出手相救了,此后但望……”楚留香打斯了它的话,道:“你不必认为我是要冒险去救你,反正我是非到神水宫去走一趟不可的。”柳无眉长叹了一声,道:“那种地方,香帅你不去也罢。”楚留香笑道:“我怎么能不去,我若不去,以后的麻烦只怕更大了,那位‘水母阴姬’既然能要你来杀我,也能要别人来杀我,我难道还能提防她一辈子么?”胡铁花立刻按着道:“不错,他既然已失了约,就该去和人家讲个明白,我想那‘水母阴姬’总不会是个蛮不讲理的人。”柳无眉叹道:“你以为她是个很讲理的人么?”胡铁花怒道:“她若真的不讲理,我们也有不讲理的法子对付她,那神水宫就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我胡某人也要去闯一闯。”苏蓉蓉忽然道:“神水宫既没有刀山火海,也不是龙潭虎穴,反而是个风景非常优美,有如仙境的地方。”楚留香道:“对了,只有你是到神水宫去过的,你觉那地方是不是真的很可怕?”苏蓉蓉道:“在我说来,那地方实在一点也不可怕。”楚留香道:“哦?”苏蓉蓉道:“你可听到过传说中的桃花源么?神水宫就和桃花源一样,简直可说是人间的仙境,我到了那里之后,还无法相信那就是名震天下的神水宫,因那里非但没有杀气,连一点烟火气都没有。”她眼波看来更温柔,缓缓按着道:“那时候正是初夏,我坐着条小船,沿溪而上,走了很久之后,就发觉有一瓣瓣桃花沿着溪水流下。”楚留香忍不住问道:“是不是还有胡麻饭?”苏蓉蓉嫣然一笑,道:“花瓣中的确还有很香的胡麻饭,微风中花香更醉人,我坐在船上,非但好像已走入了图画,简直好像已走入了神话。”她说得那么美,连胡铁花都不觉听得痴了。苏蓉蓉已接着道:“我如痴如醉,也不知船行了多久,渐渐走入一条山隙里,两旁都生着很浓密的水草,暗得伸手不见五指。我用桨拨着水草,又走了很久,眼前豁然开朗,只见眼前百花如锦,是一片锦绣山谷,右面一道瀑布自山巅飞挂而下,鸣珠溅玉,沁人心肺,花丛间隐隐可以见到一些亭台茅舍,还有几十几万只不知名的鸟在飞来飞去,见了人也不害怕,竟有几只飞到我的肩头,像是要和我说话。”这如诗如画的美景被她用那温柔的语声娓娓说来,更令人其意也消,李红袖轻轻叹了口气,道:“早知神水宫是这么样的仙境,我也该陪你去的。”柳无眉忽然问道:“但姑娘你又怎会知道那条小溪就是入山的途径呢?”苏蓉蓉道:“我有个姑姑,是神水宫的门下,她曾经告诉过我,要去找她的时候应该怎么样去,她自然不准我将这秘密说给别人知道。”宋甜儿眨着眼道:“你姑姑也住在花丛间那些屋子里么?”苏蓉蓉道:“后来我才知道,花树丛中那些亭台茅舍,就是神水宫门下的居处,因为每个人的喜爱不同,是以她们住的屋子式样也不同。”李红袖道:“你姑姑住的地方是什么样于呢?”苏蓉巷道:“她住的是两间很精致的茅舍,外面有竹篱,院子里还种着菊花,那时菊花虽然还没有开放,但我一到了那里,就不禁想起陶渊明约两句诗。”李红袖漫声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胡铁花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儿这‘水母阴姬’对她的徒弟,实在比石观音好得多了。”苏蓉蓉道:“只可惜我到了那里之后,并不能四下游逛,只能待在我姑姑的屋子里,因为她警告过我,我若到处乱跑,立刻就会有很大的灾祸。”楚留香道:“什么灾祸!”苏蓉蓉道:“她也没有说出是什么灾祸,只是将我关在屋子里,不让我见人,所以找连那位宫南燕姑娘都没有见到。”楚留香道:“如此说来,你也没有见到‘水母阴姬’了?”苏蓉蓉道:“没有。”楚留香道:“你也不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苏蓉蓉道:“不知道。”她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实在很想见见这位武林中的传奇人物,但我姑姑却再三警告我,不让我见她,可是我知道她的确也住在那片山谷里,也许就在我姑姑茅舍对面那片桃花杯中,也许就在山坡前那小小的尼庵里。”楚留香道:“尼庵?神水宫中难道也有尼姑么?”苏蓉蓉道:“据说‘水母阴姬’是位很虔诚的居士,所以她才会让“妙僧”无花入谷去解说佛经。”楚留香沉吟着道:“如此说来,它的确很可能就住在那尼庵里的。”苏蓉蓉道:“但据我所知,无花也并没有见过她,无花入谷后,每天都要坐在瀑布前的大石上讲两个时辰佛经,他也知道‘水母阴姬’每天都在听他讲经,却始终没有见到她的人究竟在那里。”楚留香苦苦笑道:“这实在是个很神秘的人物,比我想像中还要神秘得多。”胡铁花笑道:“但这神水宫却没有我想像中神秘,我本来以为那地方一定很阴森可怕,谁知却比世上大多数地方都可爱得多。”柳无眉忽然道:“各位莫要忘了,我也到神水宫去过的。”胡铁花道:“你自然去过的。”柳无眉道:“据我所知,神水宫并不是苏姑娘所说的那种地方。”胡铁花讶然道:“哦?你见到的神水宫难道有什么不同么?”柳无眉道:“有很大的不同。”她一字字按着道:“苏姑娘见到的神水宫,是人间仙境,我见到的神水宫,却是人间地狱。”这句话说出来,大家又全都怔住。柳无眉道:“我没有姑姑指点我入山的途径,所以费了许多功夫,才打听出想到神水宫去的人,一定要先经过菩提庵。”胡铁花皱眉道:“这菩提庵既和神水宫关系如此密切,自然也必定是个很有名的地方,我怎地从未听过这名字?”柳无眉道:“这菩提庵只不过是间很破烂的小庙,庵里也只有一个尼姑,这尼姑看来至少已经有七八十岁了,而且似乎又聋又哑,但无论什么人,要想到神水宫去,就得将自己为什么要去的原因,告诉这老尼姑。”胡铁花道:“这尼姑既然又聋又哑,怎么能听到别人说话?”柳无眉道:“她若不肯让你到神水宫去,她就又聋又哑,你无论怎么求她,她都听不见,但她若肯让你去,你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胡铁花道:“这法子倒真不错。”柳无眉道:“我对她说出我想到神水宫去的理由之后,她沉默了很久,忽然倒了杯茶,要我喝下去。”胡铁花道:“你喝下去了么?”柳无眉叹道:“我怎么能不喝呢?”她苦笑着接道:“我自然也知道这杯茶不是好喝的,喝下去之后,我果然立刻昏迷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竟已被关在一只藤箱于里,箱子水淋淋的,像是在水里泡过,我身上也全都湿透了。”李玉函一直失魂落魄的本立在那里,此刻才长长叹了口气,望着他的妻子,目中满是惋惜之意。柳无眉道:“幸好这箱子是用藤条编的,而且外面没有上锁,于是我就从箱子里爬了出来,才发现那里是条很阴湿的地道,连一点光也没有,只有一阵阵流水的声音响个不停,可是我也辨不出水声是从那里传来的。”楚留香道:“神水宫必定有处水源,至少这一点是没有疑问的了。”胡铁花瞪眼道:“神水宫没有水,难道还有酒吗?”柳无眉道:“我什么也瞧不见,只有摸着往前走,既不知这条地道究竟有多长,也不知道这地道是通向那里的。”胡铁花道:“但你至少可以确定,这条地道里绝不会有人来暗算你,因为‘水母阴姬’至少不会是个暗算别人的人。”他这句话本是好意,谁知却刺着柳无眉的隐痛,她苍白的脸也不禁红了,垂下头道:“那时我眼睛和耳朵虽然都没有用了,但鼻子却还有用,因为那地道中竟有各式各样不同的气味。”宋甜兄道:“什……什么气味?”柳无眉道:“起先是一阵阵潮湿的气味,按着又有一阵阵火烧的气味,像是有东西被烧焦了,后来又有血腥气、铁锈气、泥土气、木头气……”她面上竟露出了恐惧之色,嗄声道:“在那地道中,虽然没有任何人来暗算过我,也没有任何陷阱,但就只这么不同的气味,已逼得我快发疯了。”胡铁花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些气味又不能伤人,有什么可怕的呢?”柳无眉叹道:“我本来也想不到气味会有什么可怕的,但到了那时,我才知道世上没有任何事比这些气味更可怕的了。”她连声音都已有些嘶哑,颤声道:“我闻到火烧气的时候,开始还不觉得怎样,后来只觉得我彷佛是圭在一个很大的火炉里,在被人焚烧着。”宋甜儿缩了缩肩膀,人靠到李红袖身上去。柳无眉道:“我闻到血腥气和铁锈气的时候,只觉四面都是死尸,好像有成千上万个死尸,躲在黑暗中,我运路都不敢走了,只因我觉得再走一步,说不定就会踩在一具死尸上,而且说不定就是我朋友的死尸。”李红袖的身子也有些发冷了,只往苏蓉蓉身上靠。柳无眉道:“等我闻到泥土气和木头气的时候,我自己像是也已变成了一具死尸,已被放在棺材里,埋在地下。”她长叹着接道:“我本来以为一个人只会为了眼睛见到的事而害怕,为了耳朵听到的声音而害怕,到了那时,我才知道鼻子嗅到的气味,才是最令人害怕的。”楚留香叹道:“这只怕是因为眼睛所见的,和耳朵所听的都比较实在些,而鼻子所嗅到的,却虚无缥缈,不可捉摸,你只有用幻想去猜测,越想就越可怕。”“——我早已说过,人们所畏惧的,并不是事物的本身,而是他对这件事物生出来的想像。”。柳无眉道:“所以在那地道中,我虽然什么也没有瞧见,什么也没有听见,就已被折磨得连一丝力气都没有,运走都走不动了。”宋甜儿整个人都缩在李红袖怀里,却还是要问道:“后……后来呢?”女孩子大多有种毛病,越是害怕的事,越是要听。柳无眉道:“就在那时,地道中忽然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那声音听来虽然很柔美,但我那时却只觉她阴凄凄的,竟不像是人的声音。”宋甜兄道:“她……她……她说什么?”柳无眉道:“她说,她已看过我的病势,也知道我中的是什么毒了,但我若想她出手来救我,就要……就要……”楚留香笑了笑,道:“就要将我的头拿去给她,是不是?”柳无眉垂下头,道:“我虽然再三哀求她,问她还有没有别的路可走,但她却再也不理我了,我说得声音都已嘶哑,她却像是根本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第二十章 前辈风范
楚留香沉吟着道:“如此说来,你也并没有见到‘水母阴姬’了。”柳无眉叹道:“我非但没有见到她,连她的门下都没有见到一个。”胡铁花道:“你是怎么样回来的?”柳无眉道:“我也不知哀求了多久,鼻子里忽又嗅到另一种气味,这次我嗅到的竟是香气,彷佛是晚上从窗外吹进来的春风,又彷佛是母亲怀中的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