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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鲤奇缘(骑鱼历险记)-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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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苗苗温声安慰她几句,挽起袖子给白知县扎针炙艾,几番折腾,好歹稳定了病情。她嘱咐阿文、阿秀轮流守着。阿文绞了冷帕,给他敷在额上,看他沉睡不醒,便就着灯光看书,不多时自己也伏案睡着了。
  夜半时,阿文听见响动惊醒,发现白知县已经烧得胡言乱语,赶忙将他推醒。白知县睁了眼睛,也不大认得人,看着他一时喊“子文”,一时喊“慕容”。阿文给他换了额上帕子,喂他喝了些水。白知县安静了片刻,突然狂乱挣扎起来,叫着“着火了”,又喊“鱼儿快走”,怎么也按不住。他手上红光乱窜,屋子里的花瓶、茶罐统统自己碎了,跌得一地狼藉。阿文没见过这阵仗,吓得几乎魂灵出窍,只能大半夜的去敲苏苗苗的门求救。
  苏苗苗取出一粒紫雪丹,让他快磨墨来,给白知县就着墨汁服下。当晚他热度渐退,天明时已转为低烧。阿文睁眼守到天亮,总算透了口气,心头一松,又在他榻边埋首睡了过去。
  白知县病了,三天没去衙门。外头百姓都知道了,三三两两送了鸡子枣子到衙门来,甚至还有山上挖来的金银花半枝莲。到了第三天夜里,牛毛细雨纷纷而落,窗外芭蕉叶摇曳不休。白知县点了灯,拥被看了几行书,朦朦胧胧又闭上了眼睛。阿文扶他躺好,吹灭灯烛,正要离去,檐下芭蕉一阵乱响,紧接着窗户猛地被人推开,闪进一个人影来。天外一声霹雳,映得这人身影如恶鬼一般,擎着一柄亮光刺目的弯刀。
  阿文吓得“嗷”地一声跌坐在地上,又挣起身来,抄起一张交椅奔到白知县床前。那柄弯刀砍翻床前屏风,劈破梅花纸帐,撩飞了阿文,直往白知县心口刺来。
  “嗤啦——”一声,白知县心口衣衫划烂,却没有迸出鲜血,而是溅起了一串火星。
  白知县睁开了眼睛,用手按了下心口。苏苗苗、阿文都没有察觉,他病倒发热这几天,胸口、胁下又生出了五色晶莹的硬鳞。
  见他醒来,来人吓了一跳,倒后退了一步。
  白知县撑着床边猛咳起来。阿文不顾身上擦伤,一骨碌爬起扶他起身。白知县靠在他肩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然后猛地呛出一口血来。
  “主人,主人!”阿文急得满脸是泪。刺客在这儿,主人又吐血,可怎生是好!
  那黑衣人却眼中精光迸露,弯刀一挥,直往白知县喉管割来。
  白知县软软地抬起手指,指了他一下。他一愣怔,那弯刀竟在白知县颈间停住了。
  “别动。”白知县轻轻说道,“你胃里有刀。”
  黑衣人微微发起抖来。身体里陡然出现、几乎要突破腹壁的奇异触感告诉他,这绝不是个玩笑。
  “不信?”白知县说,“看手。”
  无数根血针从他握刀的右手里冒出,像团血刺猬一样。黑衣人惨叫一声,弯刀脱手。白知县伸指一弹刀背,弯刀翻转,抵住了黑衣人的脖子。他又连声咳嗽起来,刀在他手里摇晃个不停。
  阿文忙用帕子替他捂了下嘴。他又吐了一口血。
  “壮士,”白知县虚弱地一笑,“我还真不知道,有人恨得想杀我。若我所料不错,你从前也是旗杆寨的吧?”
  黑衣人冷冷道:“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旗杆寨王四郎是也。想不到啊,白知县还会这等异术!”这王四郎正是旗杆寨漏网之鱼,其人好勇斗狠,在百姓传言中颇有一些凶名。
  白知县微微一笑,“行正道者,自有神佑。你深夜到访,来做什么?”
  “杀你。”
  “为何?”
  “为我旗杆寨的弟兄报仇!”
  “报仇?”白知县冷笑数声,“打家劫舍,违逆王法,官府惩之,天经地义。你报哪门子的仇?平旗杆寨后,我只问首恶,其余从轻发落,劝其改过。这已是法外施恩,你报哪门子的仇?”
  “废话少说。”王四郎的双眼变得阴狠,“我时运不济,落在了你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哪里是废话,我倒要跟尊驾辩个明白。”
  刀刃发抖,割破了王四郎脖子上的皮肤,一丝鲜血淌下。白知县将刀刃移开些许,又靠着阿文咳成一团。
  “宋衮亲手杀死无辜百姓十一人,又命人杀死三十多人。今日你找我报仇,这四十多名无辜百姓的家人,又要找谁报仇?”
  “朱庸好女色,光在去年便奸辱良家女子七人,其中六人自尽,一人疯癫。这七名女子的家人,又要找谁报仇?”
  “去岁,封三率众劫掠过路客商五十八次,已查到的客商名单里,有三十四家家破人亡。这些客商的家人,又能找谁寻仇!”
  他每说一句,王四郎就后退一步,身子矮上一截。
  待他说到最后一句,王四郎颓然坐倒,撕心裂肺地恸哭起来。
  白知县头晕目眩,再支持不住,弯刀铿然落地。
  王四郎盯着那弯刀,突然用左手捡了起来,直往自己颈中斩去。冷不防他左手也冒出无数血针,剧痛之下又逼得他弃了兵刃。
  “懦夫!”白知县一口血啐在他身上,“你知道吗?你这糊涂汉知道吗?就在十天前,封小二死了!他跟你可不一样,他是用命在赎罪!修堤治水之事,他倾尽全力,呕心沥血。疠疫之中,他七天七夜不曾合眼,为百姓送医送药。他是活活累死的!下葬那天,送葬的足有三百多人,哭声震天。你睁大眼看看,什么是好,什么是歹?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他是好,你是歹!他是善人,你是恶徒!放着良民不做,要落草为寇,杀人放火,这也罢了。旗杆寨已经覆亡,你不好生改过,又是非不分,为着那些滥杀无辜的罪人,要来杀我!”
  阿文也气得啐他一口:“什么东西!”
  血针已经融化,王四郎双掌血肉模糊,只哭个不住。
  大门被人一脚踢开,苏苗苗、阿秀、王氏都拿了棍棒笤帚,和十来个值夜的厢兵、弓手冲了进来。
  “什么人?!”
  阿文一见便大叫起来:“快救命!这人要行刺主人!”
  厢兵、弓手们将王四郎打翻在地,几下用绳子捆了,拖了下去。
  天上惊雷滚滚,又是一道电闪。王四郎厉声长笑,又放声大哭。
  白知县道:“先关在牢里罢,让刘县尉审审,看他身上有无人命案子。若是没有,依例从轻发落。”
  一个厢兵恨恨道:“这等狗贼,还从轻发落什么!知县,他今日可是行刺朝廷命官!”
  白知县轻道:“我不追究他今日之事。其他的,刘县尉该怎么判,便怎么判罢。”
  王四郎尖声叫道:“狗官,你不用惺惺作态……”
  阿文扬手重重甩他一巴掌,把他脸都打得歪到一边去:“给脸不要脸,爱死快去死,别留着让人犯恶心!”
  几个厢兵也是勃然大怒,拳打脚踢数下,堵了王四郎的嘴,把他拖了下去。
  白知县闭上眼睛,软软地倒在了阿文怀里。
  “主人!”

    
第67章 梦见
  白知县恍恍惚惚,觉得身在混沌水里。周围虽然一片漆黑幽蓝,水中却偶有鱼鳞、珠蚌的微光闪烁。他伸出手去;抓住一大把水草拨弄到一边。微光从上照下,他一下子看清了手里的东西。
  “啊!”一个还带着发丝的骷髅头被他抛到远处;在水波上浮浮沉沉。
  他仔细看了看身周;浑身发冷。
  这一大片水下,有无数森森白骨,水面上还漂浮着数个骷髅头,用空空的眼窝凝视着他。
  “这是哪里?”他怒道,“这么多人死在水里,官府都不管吗?”
  远处水上投下几点火光,他游出水面;发现这是一条大木船;上面有许多穿着白色麻袍的男男女女,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盏白色的灯笼。
  电光火石间;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禁不住高声叫道:“小杨兄弟!”
  那船首的少年人转过脸来,正是杨寘。
  杨寘先是惊喜:“呀;怎么是你?!”突然;他又变了脸色:“你怎么也来了?”
  白知县奇道:“我怎么不能来?”
  杨寘指着他,气道:“我天生短命,才来了这里。你呢,诗赋来得,治水来得,可谓文武双全,比我这样只会拿笔的书生要强得多了。我只盼我死了,你还能好好留在世上,岂料你也来了!”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唉!”
  白知县越听越糊涂:“什么短命,什么死?”
  杨寘伸手一摸他心口,还微有热气,不由大惊:“你是个生魂?怎么来了这里!快回去,这不是你来的地方!”船上其他男女看到这边的动静,三三两两走了过来:“杨小郎,怎么了?”
  杨寘急得再说不出什么,一个用力,把他推进水里。
  白知县冷不防呛了口水,这水苦咸之极,还带着血腥味,他忙呸呸地吐了出来。回过神来时,那船已离他十分遥远,船上的人个个脸色苍白,手里捧着素白的灯,一双双眼睛幽幽地望着他,却没人再说话。
  木船就这般在漂浮骷髅的黑水之上静静远去了。白知县越是追赶,就觉得这船离得越远。
  “小杨!小杨!你要上哪里去?!”他喊着。
  杨寘举起手来,最后向他挥动了一下。然后,船上所有的白衣人都默然转身,向迷雾中去了。
  白知县无法,心想,这水总该有个岸,便认定了一处,在水底一直向前走去。不知过了多久,浪涛渐大,水波起伏,他都有些站不住脚了。这时,一只小船凭空出现,船上的黑衣人一身黑袍,戴着一个雪白的面具,用篙撑船。船上孤零零站着一个荆钗布裙的女子,身姿轻灵,眉心一点朱砂记,面容皎洁可爱。她见着水波里的白知县,忙扬声喊停:“船家,这里有个人呀!”
  黑袍人手中不停,嗡声答道:“不要管他。”
  白知县急忙游过去,双手攀住船舷:“船家,载我一程罢!”
  黑袍人不理,抬手用竹篙向他脸上戳去。
  女子一把抓住了竹篙,脆生生喊道:“船家!”
  黑袍人转头,用愠怒的声音说:“燕娘子!你三生行善,才坐得此船。若这人上来,船沉了,你我就都无船可渡了!”
  “这船甚大,怎会?”白知县低头一看这船,一下子收声了。这船千疮百孔,不断地渗水又出水,黑袍人和这女子脚上的鞋袜早被水浸湿。这样的百漏破船,可还能承受他的重量?
  见白知县惊诧,黑袍人发出一声冷笑:“苦海无边,爱河无底,而百漏船行于其中。不是我不肯行善,只是世人五阴炽盛,嗜欲日增,身子笨重,一上来,便要毁了我这百漏船!”说着,他竹篙一点,便要撑船离去。白知县一把抓住竹篙,一跃出水,径自跳上了船头!
  他稳稳地站住了。
  百漏船荡了一下,依旧若无其事地向前漂流,连船里的水都没有变多一点。
  本要出言斥骂的黑袍人沉默地看着他:“你是谁?你这心里,竟没有一点污糟事?”
  白知县微笑致礼:“擅自上来了,请船家原谅。”他又向这燕娘子一揖:“谢娘子为我言。”
  燕娘子微微一笑,这笑就像蚌壳打开露出珍珠一样,似有无限温柔炫目光华。“不过是举手之劳,郎君还是多谢船家。”
  黑袍人的态度似乎一下子温和了下来,沉默地划着船。不多时,船靠近了岸边,燕娘子小声对白知县说:“我知郎君不是此间人,快随我来。”黑袍人默许他们离船登岸。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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