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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号手吹响了嘹亮的号角。
号声一起,薄雾破开,一个血人倒拖着长长的斩马刀,出现在百步之外。每走一步,都踩出一个血脚印,斑斑血印,长长地拖在身后。
“好一个董先,果然有一夫当关之勇。”周定远一边任由卫生兵处理身上伤势,一边赞叹道。
赵能却是浓眉一挑:“不好!”
烟雾激扬,倏合又开,一匹雄健的河曲马破雾而出,马背上是一名重铠持棒的金兵。那金兵一声不吭,单臂挥舞着狼牙棒,纵马劈砸董先后背。
重甲兵们惊呼声刚冲上喉咙,却见董先猛地一个大旋身,挫身,甩刀,横斩。
狼牙棒间不容发地从头盔上掠过,棒上的勾齿将头盔扫落;而斩马刀狭长的刀锋,则生生将健马的两条前蹄削掉。马失前蹄,悲鸣扑倒,巨大的惯xìng,将马背上的金兵狠狠甩飞出去。
董先披头散发,如同地狱逃出的恶鬼,脚步交叠,蹬蹬蹬冲出十多步,借势凌空跃起,斩马刀籍着腰力旋斩——嚓地一下,将那摇摇晃晃站起的金兵头颅,削切滚落。
“好——彩——”重甲兵们齐声喝彩。
董先冲回阵中时,脚下一软,差点坐倒,周定远及时上前一扶,牵动伤势,差点连自己也摔倒,忍痛道:“好汉子,不愧是我突击都第一勇士。”
董先翻了翻被血浆粘得黏糊的眼皮,嘟囔道:“什么第一勇士,也比不上你周副都头的夺城之功。”
周定远一怔,刚想笑却又牵动伤口,呲牙咧嘴道:“想在夺城还不容易,你还跑不跑得动?”
“穿着盔甲也比你跑得快。”
“那好,等会就看你能不能第一个冲到平定城头……”
就在二人述话之时,平定城骑步军已冲到五十步距离。打头的步兵突然分裂,从缺口中冲出二十余骑,一半挥舞长索,一半弯弓搭箭。
二十余骑金兵,飞快冲到距步兵方阵二十步远的拒马阵前。七、八名金兵长索飞扬,准确无误地套住拒马的尖角,然后将索尾栓在马鞍的铁环上,拨马回走,借着马力扯翻拒马。
余下十多名金兵,则纷纷引弓疾shè。箭矢叮叮当当自重甲兵铠甲上弹落,令骑shè的金兵相顾骇然。他们只道偷袭的是太行贼寇,万万没料到竟是一支正规的重甲jīng兵。
有了饮马滩之战的教训,重步兵的铁盔上一率配上面甲,甲厚一分,止露双目与嘴巴,终于算是防护到了牙齿的程度。当重步兵再一次与金兵对垒时,效果现显出来了,有不少箭矢就是直奔面门而去,结果悉数弹开,毫发无伤。
虽然没有受伤,但光挨打不能还手,也令重步兵们憋屈。好在,火枪兵们已缓过气,七、八条枪从间隙中探出,砰砰一阵快shè,二十多步距离,几乎一打一个准,四、五名金兵一头从马背上栽倒。
可惜,火枪兵本就不多,伤亡了一部分,就更少了。尽管狠狠地给了金军弓骑兵一个教训,却无法阻止其余金兵破开拒马阵。
轰隆!最后一根粗大的拒马被掀翻、拖开,而担任掩护的金军弓骑兵也被火枪杀得只逃回三骑。惨重的损失令平定守将暴跳如雷,发誓要将眼前这伙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宋军”(突击都重步兵的步人甲全是宋军样式)jīng锐,杀个干净,再剥下他们的衣甲作为战利品。
拒马阵一破,平定守将立即暴吼下令:“促那(杀)!”
百余阿里喜步兵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大吼,枪牌齐举,刀棒挥舞,呼喝着踏步压来。当进入到三十步距离后,开始小跑,至二十步距离,全速冲锋。
由于地形限制,长街狭窄,一次只能并行十名金兵。所以金军的骑兵无法从两翼展开,只得亦步亦趋跟在阿里喜步兵之后。站在两侧民居屋顶,居高临下看去,可见两百余名骑步军,被长街挤成一条延绵百步的一字长蛇阵。
平定守将显然也发觉这样难以发挥骑兵优势,于是迅速下令,让骑兵队殿后的三十骑后撤,准备绕道从另一条街口绕至敌军阵后,发动突袭,两面夹击。
这名平定守将反应不可谓不快,但是……
“迟了,既然出来了,就别想到处走!”赵能高举的手臂重重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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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飞夺平定
赵能一声令下,应声出击的不是步兵方阵中的火枪兵,也不是前排的重甲刀斧兵,而是——
长街两侧民居低矮的屋顶上,突然忽拉拉地架出几十支火枪,齐齐开火……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顿时为浓浓的硝烟味所取代。
那三十骑正待绕道的金兵,突然遭到如此猛烈的火力打击,刹时人仰马翻,混乱不堪。而前方呼喝冲锋的阿里喜步卒,在距离步兵方阵还有十余步时,屋顶两侧突然飞出十多颗黑乎乎的冒火花的铁球。当即将不少敌军砸得头破血流,甚至脑袋开花,当场毙命。
“这伙宋军也忒浪费,竟然用这么重的铁球砸人玩……”一名阿里喜随手捡起一颗铁球,看到刚刚燃尽的导火索,不禁一呆——剧烈爆炸的强光,照亮了这名阿里喜在人间最后的复杂表情——惊讶、惶惑、呆滞、甚至还带着一丝迷茫……
狭窄的街道,局促的环境,使得上百名阿里喜拥挤着、叠压着,每立方空间的密度达到空前饱和……而这样的情形,正是爆炸物最具威力的时刻。
十多颗霹雳弹先后在阿里喜步卒中间爆炸,这些三至五斤装药量的炸弹,正常情况下,也就只能炸死炸伤三五个人。但是,在阿里喜步卒们堪比后世抢盐风cháo的拥堵挤压下,每一颗霹雳弹,都淋漓尽致地燃烧着自身能量、发挥出远超平常的巨大伤害值。
轰隆巨震的爆炸过后,现场硝烟弥漫。十步之内,面目难辩。
仅仅是这一轮炸弹攻击,阿里喜步卒倒下就超过一半,汩汩流淌的鲜血浸透了长街,刺鼻的硝烟味与浓郁的血腥味相互交织,令敌我双方每一个士兵胸肺闷呛、胃肠翻涌,难受到极点。
现在。上至平定守将,下到阿里喜步卒,都明白过来。适才那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是怎么一回事了。但就因为明白了,所以再见到又一轮雨点般的铁球砸来。顿时像避瘟神一样,一个个声嘶力竭地嚎叫着,疯狂后退挤压避让。进不得,退不得,人马混乱成一团。人挤人、人压人、人踩人……结果这一轮爆炸下来,炸死的竟比不上挤死的多……
步兵方阵的重甲兵都没来得及出手,两百金兵就被埋伏在两侧屋顶的六十名火枪兵与二十名掷弹兵彻底击溃了。
董先瞠目结舌,低头看看布满缺口的斩马刀,抬头瞧瞧被炸得焦头烂额的的金兵,长长一叹:“军主制造出威力如此强大的武器。俺这一身勇力,怕是再无用武之地了……”
“那也未必。”一旁的周定远拍拍他的肩膀,却粘了一手黏糊糊的血,“火枪虽犀利,击远却不及弩。shè速亦不及弓;霹雳弹威力惊人,却也只能近距离投掷。这两者要发挥出威力,必须有武勇的重甲兵提供强大的保护。眼前的成果,其实是利用地利与金兵不知我军虚实,一头栽入我军伏击圈所至……若是两军正面对垒,只怕就没那么好打了。”
爆炸声已消停。枪声也渐渐稀疏。一阵秋风袭来,硝烟散尽,长街中的情景逐渐清晰起来……古老的街道上,尸体枕籍、头股交叠,血漫长街……这些阿里喜的尸体,几乎找不出几具是完整的,不是被炸碎就是被踩烂,皮甲混合着血肉,刀枪缠裹着肚肠,到处都是血糊糊的无处下脚下……
呕!董先听到有士兵吐了,他的胃肠也很难受,但他有比浪费米粮更重要的事——这伙金兵还没死绝,还有十余名阿里喜与七、八骑金军正兵,围成一个半圈。尽管他们的脸上充满着绝望,但手里握得指节发白的兵器,却明明白白地透露出一个信息——他们绝不放弃抵抗。
赵能无声地一挥手,突击都重步兵踏着一路的血肉脏器,沉默地压上前;两侧民居屋顶,无声无息地涌现数十名手持火枪的士兵,黑洞洞的枪口,锁定了各自的目标。
张锐高高卓立于一户大户人家的屋顶飞檐之上,好整以暇地装填好弹药,然后缓缓将枪口对准斜下方三十余步外的那名平定守将,振声大喝:“投降不杀,顽抗立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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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降不杀,顽抗立毙!”如石碾般滚压过来的重步兵,从低沉的喉咙中发出嘶吼。
张锐与士兵们喊出的这一句是女真语。是狄烈让阿术整理出来的,应用于战场上各种情况的常用语之一。这一句话,也是张锐记得最熟、最想说的一句。
学了那么久,今rì,终于有机会当着众多敌人的面,痛快淋漓地吼叫出来!
那平定守将瞳孔骤缩,握着大弓的手一紧,沙哑着声音道:“你们是什么人?”
没有人听得懂他说的话,一片沉默,只有蹭蹭地脚步声在逼近。
平定守将脸上被弹片划得鲜血涔涔,但眼睛却闪动着疯狂之sè,张手大吼:“你们绝不是宋军,那些兔子兵没有这样可怕的武器,更没有这般决死的勇气……说!你们是谁!”
也许是知道注定无法得到答案,那平定守将借着双手乱舞之际,突然飞快地拈箭搭弓,对准高高在上,位置极为醒目的张锐——但是他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手指扣动板机的速度……
砰砰砰!砰砰砰!
以张锐这一枪为信号,六十支火枪齐发,宣告了平定城金军主力部队的灭亡!
关忠勇率领第二步兵营出现在榆关城之时,一切已尘埃落定。平定守军主力被歼,城中只剩百余签军及数百乡勇,区区数百杂兵,如何防守若大一个平定城?更何况这些人只道是宋军打回来。早已无心抵抗。那伪平定县令前脚刚从瞻华门西逃,守军们便打开拱岱门,挑出了白旗……
董先如愿以偿,代表天诛军受降,第一个踏上平定城头。
建炎元年的九月十八,经过一夜的潜伏再加上白昼一个时辰的激战,天诛军突击都一百五十名jīng兵强将。连下榆关、平定二城,一举夺取平定军,打下了天枢城崛起以来第一个县城。踏踏实实走出了问鼎天下的第一步。
随后,狄烈率领着第一、第四步兵营以及文武班子赶到平定,进行善后安抚工作。
降诚的签军。除挑选一部分作为治安乡勇留用之外,其余全部解散。三个步兵营,除留下第一营防守平定城,其余两个营,四下出击,清扫周围的残余敌对势力。很快又拿下了南面的乐平县城,同时向收复的乡、里宣告已被纳入天枢城势力范围。
这些山野村民并不知道天枢城是怎么回事,不过一来见这些军队官吏十分正规,二来大家都是汉人而非异族政权,心理上自然也就不会抵触了。
平定虽然只是一个县城。但却是军州级别,一般是由钤辖或军都监坐镇,无论在级别上还是地盘范围,都相当于一个州。平定军虽地处深山,但地缘范围接触却很广:西接太原府、北临真定府、东靠赵州。南倚辽州。而这些地方基本上都为金军所占,尤其是太原与真定,更是有重兵驻守。平定是天诛军向外扩展所必须的第一块跳板,同时也是一个四战之地。
正因如此,狄烈不得不把手上的大部分兵力洒出去。只在天枢城留一个jǐng备营,防守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