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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进去时是耶律铎的人马,出来时,却变成了王伯龙的麾下。如此偷梁换柱、瞒天过海,竟将南大营近三千毫无战意的兵卒,全换成了王伯龙汉军万人队中的骄兵悍将。
由于金军封锁严密,五马山寨缺乏强有力的斥侯硬探,再加上上下下都被数万人的迁徙大事忙得焦头烂额。以至于金军搞了这么一个大动作,守军还懵然不知。
与守军相反,王伯龙一边封锁自家消息,一边派出大量哨探,无孔不入地打探五马山寨军情。最终确定,五马山寨已遁逃一空,只留下少量部队断后,而这支断后的部队,极有可能是右副元帅yù擒之而后快的天诛军。
这一下等于给王伯龙吃了个定心丸,既然主要目标没动,他也不急着动手。最好等到五马山寨军兵都撤得差不多,单留下那支天诛军,便可以一网打尽。
这一等,就等到了大年夜。王伯龙手下多为汉军,所以他本也是想过年的,偏偏得到消息,五马山寨明rì将成为一座空城。这一下,逼得他不得不动手。而其手下军兵,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好的年过不成,全是这五马山寨惹的祸,这回非端了它不可。
如此一来,连王伯龙自己也没想到,大年夜突袭,竟然有士气值加点的意外收获。
为了这蓄谋已久的一战,王伯龙当然不会只派遣一千兵马。这一千人只是前锋。主要挑选有夜战经验的手下悍寇与部分义胜军jīng锐。还有两千不擅于夜战的军兵,俟至天明后再行助攻。
王伯龙的汉军万人队从未与天诛军交过手。虽然风闻中路军惨败,左路军受阻,但全军挟横扫北太行无敌手的骄横气势,很自然地认为其余两路军战斗力太弱。不就是两个山寨贼窝吗?咱们一路上不知扫平了多少!以三千劲旅突击夜袭,岂非如泰山压卵,一鼓荡平?
军兵们可以无知而无畏,身为一军之帅的王伯龙却不敢这样乐观。不说他曾经吃过天诛军霹雳弹的大亏——现在缺失左耳的伤口还疼着呢。单是耶律铎能够击溃两万金军,并将数千大军阻于寨前。这样的战力,怎也不能将其与寻常山寨相提并论。
王伯龙综合前两路大军与天诛军交战的经验教训,有针对xìng地拟就了一系列应对方案——此次夜袭,便是对策之一。只可惜,功亏一篑,被几个小卒坏了大事。除此之外他还留有几招后手,至于灵不灵光。只有打打看了。
好话说尽,敌人冥顽不灵,没二话,开打!
王伯龙手中三角令旗一挥,在他身后的旗头立即摇动大旗,向前方传达简单的进攻指令。前方的数名司号手觑得真切。立即深长吸气,鼓起腮邦子,将嘴凑到牛角号上。呜呜之声,回荡在如漆似墨的五马山巅。
除夕夜战,开始。
王伯龙首先派上场的。是三个谋克的义胜军。之前搞偷袭,用的是jīng于此道的麾下嫡系悍寇。此时两军对阵。打的是攻坚战,自然要先派杂牌军上场试探。
不过,若以为义胜军是杂牌军而轻视,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这支义胜军与宋人,那是有着深仇大恨的,与宋人作战,战斗值最少涨十点,其豁命悍勇程度,不在契丹战兵之下。
说起义胜军的的渊源,那还是徽宋赵佶在位时的事了。义胜军的始作俑者,乃是接替童贯童公公担任河北、河东路燕山府宣抚使的谭稹谭公公。
如果说童贯在史家及世人眼中一无是处,没有什么才干的话,这个谭稹更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大部分时间不是用在修饰那张没生胡子的老脸上,就是寻思着如何混搭着穿衣才能显出些阳刚气来。
谭公公在燕京任上,为了压制降将郭药师的常胜军,表奏朝廷请于河东路别置一军,名为“义胜军”,以五万人为限,主要是用来威吓郭药师所部,让他们知道有所畏惧,免得不听约束。同时启用李嗣本为帅,招募燕地流民jīng壮者为军。军饷是其他部队的数倍,于是青壮年蜂拥而至。
可是这支被大宋官家用jīng米白面养着,好吃好喝侍候着的义胜军,由于屡屡与宋军发生龌龊,更加上虽然同是汉民,但燕地与中原隔离百年之久,燕地的汉儿从不认自己为宋人,只当自己是辽人。血脉虽同源,而其心早异。结果金军刚开始南侵,义胜军立刻反水。
先有代州(今山西代县)义胜军擒主帅李嗣本,开城门以献金军;后又有“石岭关”守关的义胜军将领耿守忠就献关投降,令西路军统帅完颜宗翰不费一兵一卒,夺得这太原咽喉要地;再后来平阳府之叛,屠尽全城,更将义胜军的叛乱推向**。短短旬月,整个河东路的义胜军纷纷倒戈。或擒杀城守开城迎降,或临阵倒戈拉起队伍投向金军。
宋人千辛万苦jīng米白面养了一帮白眼狼,整编的什么义胜军竟成了女真人的预备役了。
由于义胜军的大量反水,引发河东各地州县守军群体xìng恐慌。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纷纷先下手为强,杀尽本城中驻守之义胜军兵卒。如此一来,双方仇杀愈演愈烈,怨恨越结越深,好好一支自家jīng兵,竟然整成了不共戴天的死仇。
自此而后,义胜军视宋人为仇寇,杀起宋人来,毫不手软,比诸女真人还要狠上几分。
此时王伯龙一声令下,三百义胜军士卒持牌衔刃,嗷嗷叫着蜂拥而上。
守御外寨墙的。是赵邦杰留下的百名寨兵,其中不乏jīng锐悍勇之士。装备以厚牌重斧。又备有撞竿矢石,用之守御外围,最适合不过。
义胜军卒如狼,寨兵如守门之猛犬,狼犬相搏,瞬间就达到白热化的程度。
寨兵们顶住义胜军的一**狂猛攻势,内寨墙上的猎兵们也开始发威了。在张锐的指挥下,猎兵们的打击目标不是登上寨墙的敌兵。而是聚集在寨墙下的后继援兵。
于是义胜军士卒目睹了一幕奇观:黑夜之中,亮起了点点火光,还伴随着炮仗一样的噼啪声,然后无数火星拖曳出条条光弧,似流星越空般朝他们迎面泼洒而来……
义胜军士卒们这一瞬间有种恍如过年的感觉——这些守军在干嘛?今个儿是大年夜没错,但现在是打仗啊!还放什么炮仗?点什么烟花?但在下一刻,义胜军的士卒们就领略到了“炮仗”与“烟花”的可怕……
凭着居高临下的优势。泼雨般的弹丸越过外寨墙寨兵的头顶,将猬聚在寨墙下的义胜军如割草般扫倒一片。顿时一片哀鸿,血流遍地。这一阵弹雨,不但令后方敌兵变sè裹足不前,更使得前方千辛万苦登上寨墙,堪堪打开缺口的义胜军士卒。却因后援中断,原本猛烈的进攻势头一下萎了。就像喷得正欢的高压水龙,突然后方管道破裂,结果一下变成了滴尿……
寨兵们士气大盛,刀斩斧劈。枪戳棒击,将奋勇当先冲上寨墙后。却发现孤立无援的敌人尽数杀死,尸体扔下寨墙,再度将被打开的缺口封闭。
义胜军的攻势如cháo水,来得猛退得快,只丢下一地残尸。而这短暂激烈的搏杀,也给守军造成二、三十人的伤亡。按这样一个伤亡率打下去,敌军再冲击几轮,外寨墙上就没人了。只不过,敌军死伤更数倍于守军,那么敌军又是否能承受这样的伤亡呢?
“伤亡过百?”王伯龙听到这个伤亡数字后,面无表情,实际上心头沸腾如滚油。之前虽然无数次听到中路军的残兵败将对天诛军的火枪威力的描述,但耳闻是一回事,亲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果然其势堪比百弩齐发,层层旁牌都抵挡不住,身上的皮甲也丝毫不起作用。看来,只能用那一招了……
王伯龙传来军需官,当头喝问:“本帅所需的那批军械物什到了没有?”
军需官跪禀道:“回节帅,已运至半道,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王伯龙显然对手下人的作战效率很不满,但考虑到此次为夜袭作战,在黝黑险峻的山道搬运军械,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没奈何,等吧。
“全军熄灭火把,所有联络改用哨声传递,义胜军第二攻击队再上!”王伯龙冷冷下令。
这一招果然有效,面对黑沉沉的敌阵,无论是猎兵还是寨兵,都有一种失去目标,茫然无措之感。而且那种敌暗我明,如芒在背的感觉也很不好受。黑暗中此起彼伏的唿哨声,更是令守军头皮发麻,不知敌人下一步会有什么样的毒辣后手。
外寨墙上心生恐慌的寨兵们,已忍不住将手中箭矢拚命shè向黑暗中。箭矢尽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痛呼及钉在旁牌上的笃笃声,但更多是无声无息,恍若被黑暗吞噬。
与慌乱的寨兵相比,同样心存不安的猎兵们却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未放一发空枪。
天诛军的军法中,对阵前无令放枪的处罚是最严重的。轻者责以军棍鞭笞,重者开除军籍乃至处斩。皆因火枪排shè最讲究统一xìng与时效xìng,若有谁因惊慌而擅自提前开枪,则极易引发全体火枪兵闻声击发。结果非但未能伤敌,反而会痛失一次狙敌的良机,甚至因此被敌军逼近,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长期强化训练,使得任何一名天诛军士兵,脑袋里都时刻紧绷着一根弦,无命令时食指绝不碰触板机,以防走火。身为军中jīng锐的教导营学员,猎兵们更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五马山寨兵终究缺乏训练,在敌强我弱的形式下,还是乱了阵脚。等到张锐紧急传令制止时,寨兵中不多的弓手已经shè了五、六支箭,加上前番作战,气力耗去大半,基本上废了。
“灭火把!夜战就夜战,谁怕谁!”张锐冷然道,“所有猎兵听我号令——朝天鸣枪一响,即为发shè;听到鸣镝声,即为停止shè击。”原本停止shè击是用竹哨传达,但却被金兵抢先用了,若是张锐也用,容易产生混淆。不得已,只好改为用弓发shè特制的鸣镝做指令。
发shè鸣镝的任务,就交给才逃回没多久的赵梃。
随着张锐的下令,铁壁关寨墙上的火把,逐一熄灭,只留下内寨墙后方墙根下数根火把,凭借着其发出的微光,供猎兵装填弹药。不久前还是挑灯盘肠大战的火热战场,又变成漆黑一团的鬼域。在雪地微光的反映下,隐约可见铁壁关寨墙黑沉沉的轮廓,还有如鬼泣般的呼啸风声,以及,倒地火枪之下,快要变成鬼的义胜军伤兵越来越低的哀鸣……
熄灭火把,不但同样令敌人弓手失去目标,更能在心理上获得一种安全感。猎兵自不待言,至少寨兵安定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传来一阵沉闷的轰轰脚步与吱吱呀呀的奇怪声响。
脚步声距外寨墙越来越近,大冷天寨兵们都攥出一手冷汗。这个时候,如果弓手shè出几箭,或许会有所斩获。可惜,寨兵中的弓手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砰!黑暗中传来朝天一枪。
顿时火花绽放,星丸四shè,震耳yù聋的砰砰声响成一片,仿佛是迎接新chūn黎明的烟火盛会。
只是,似乎1128年的这个黎明只属于金人一般,黑暗之中,只闻弹丸的噗噗之声,没听到几个金兵惨叫。在猎兵的火枪发shè四、五轮后,隐隐感觉不妙的张锐立即传令鸣镝停shè。
枪声一歇,寨墙下传来一阵震天的嗷叫,一架架梯子搭上寨墙,前端的挠钩牢牢勾定墙沿。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