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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平日里猎兵不怎么看得上眼的东海第一师三百战士,便成为护卫天子的中坚力量。
狄烈已经在最大一艘战船二层船舱室内,改装了一个狙击平台——其实也就是一个安放狙击枪,固定体位的所在。能够使他在颠簸的海船上,倚靠木质环形掩体及从四个方向伸出的套腰皮索,将其牢牢固定。
透过窗格,从瞄准镜里,狄烈已经清清楚楚看到,五百米外的海岸上,一群南宋官员,正举袖掩面遮风,向这些大战船指指点点。而站在百官之前一人,一袭紫色官袍,头戴六梁冠,腰围玉带,悬紫金鱼袋,傲然负手,当风而立。正是狄烈的狙击目标——南宋新任左相秦桧。
这个人,曾经是狄烈所布的棋子,在南宋由盛转衰过程中,起到相当重要的作用。但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欲狙击南宋,必先乱其政,秦桧自有利用价值。而此时,南宋朝政已被秦桧把持,赵挺要重开新局,此人非除不可。
在狄烈身边,是浑身酸软的赵赛月。尽管此刻她连站立的气力都不剩几分,却仍坚持倚着掩体,用单筒望远镜,透过窗洞向外观察。身为“神枪供奉使”,日夜看管此神器,倘若连狙击实战都未见过,岂非生平憾事?
舱门突然传来一阵叩击声,岳云急促的声音传来:“陛下,风浪太大,进不了港,宋国会派船只来接宋王,恐怕难以近前了……”
狄烈声音出奇地平静:“再往前靠近三十丈,三十丈就行!”
“明白!末将告退。”岳云匆匆而去。
若是在正常环境及状态下,五百米远狙,对狄烈而言,不值一晒。但是,天气如此恶劣,环境如此糟糕,为确保一击命中,狄烈不得不最大限度靠近、再靠近。
乌云滚滚,雷声隐隐,战船顺风破浪,似慢实快,不断接近。港湾处也派出十艘小船,顶着风浪,努力靠近。
一层船舱内,赵梃神色凝重,以拳捶掌,来回踱步,不时抬头看看,又远眺海岸,忧心仲仲。
四百八十米……
四百五十米……
四百二十米……
狄烈深吸一口气,手指轻搭板机,屏息闭气,稳若磐石,全身每一个细胞,仿佛都进入静止状态。透过十字准星,目标的眉宇额头,是那样的清晰真切,似乎也在等待着、等待着那一刻降临……
四百米——就是现在!
狄烈以一贯的自信与果决,干脆利落扣下板机。
来自八百年后的高精尖子弹,从枪口制退器淡淡的白烟中喷射而出,高速旋转,带着死神的邀约,扑向目标,血光崩现——
几乎同一时刻,一道强烈的闪电,划过海岸的上空,旋即一声霹雳惊雷,炸得头皮发麻,两耳失聪。
当南宋百官抱头如鹌鹑,四下躲避时,不知谁无意中向某处一瞥,眼睛差点凸出眼眶,伸手颤指,啊啊有声,半晌才发出一声变调的惊恐尖叫:“秦相公、万俟御史,被天雷爆头啦!”
天健四年,岁末最后一天,狄烈完成了他穿越生涯的最后一击——一枪穿俩,连环爆头!
秦桧,万俟卨,死。
……
长安,皇宫,西北秘阁,神枪殿。
狄烈将巴雷特狙击步枪的撞针卸下,插入衣袋,然后将组装好的完整枪械,轻轻安放在大殿正中的红黑描漆枪架上。
他已经完成了这个时空赋予他的历史使命,而这把伴随他孤胆杀敌,绝地反击,纵横疆场,制霸天下的大狙,也同样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一个人,一把枪,演绎了一段传奇,缔造了一个帝国。进而影响历史,改变华夏,扭转世界。
一切,都不同了。
对于这个王朝的未来走向,狄烈并不打算在有生之年强行推行什么民主、立宪之类的东西。他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利用自己开国君王的威望,对现有政策施加影响,在不至于过分损害既得利益阶层的基础上,逐渐解放下层生产力。生产力决定上层基础,当生产力发展到某个喷发点的时候,量变必将引发质变。到那时,整个社会,也将会走向一个新时代……
循序渐进,平稳发展,虽然慢,但稳妥。一百年不行,那就二百年、三百年——中国,还有很多时间……
狄烈负手凝视着这个生死相随的伙伴,许久、许久……默默转身,踏着箜箜的足音回响,步出殿堂。空旷的大殿中央,巴雷特狙击步枪那烤蓝流莹的流线形枪管,在幽暗的殿堂里,散发着泠泠寒芒……
殿门轰然关闭,一段不朽传奇,就此永远尘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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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即将完结,明日放出大结局,给狄烈与朱皇后划上一个句号。当然,这句号是圆满的抑或是……嗯,敬请稍待。)(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二章 大 结 局
(白银大盟!!!这是本书完结之际,收到的最好礼物!谢谢凤栖梧桐626!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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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巍太行山,漫漫井陉道。
一辆样式普通的厢车,晃悠悠地行驶在之字形山道上。山顶最高处,奈何关依旧渊亭岳峙,巍然屹立,只是那上百个射击孔,已不再有火枪探出。奈何关已经开放,可自由出入;天枢城,也辟为旅游胜地与纪念堂。昔日的雄关要隘,军事重镇,已变成华国大地上寻常风景。
厢车进入东关城,缓缓停下,御手敏捷跳下车,将踏板放下,恭身谨立一旁。
车帘掀开,一身戎装,外罩大麾的女卫官莫青莲当先而出,警惕地四下巡视一番,方才按铳侍立于车旁,随后出来的——竟是朱皇后。
朱皇后头戴帷帽,薄纱遮面,衣着很是寻常,素色褙子,团花襦裙,看上去与一般出行妇女,无有不同。
朱皇后出得厢车,莲步轻移,来到奈何关楼门前,拾阶而上,曲折回转,步入第三层防御室。然后,站定在那个留着淡淡印迹的地方,双目晶莹,默默啜泣。莫青莲低垂着头,眼眶红红的。
良久,朱皇后用手帕试了试脸,转过身,道:“走吧,到烈士陵园去看看她与她的姊妹。”
英烈峰风景如昔,玉栏雕切。松涛如诉,那巨大的剑形纪念碑依旧巍峨,女兵陵园、魂兮归来堂,一切都是那样熟悉。
朱皇后仔仔细细看着每一幅画像,纤纤素手抚摸每一个或熟悉、或陌生的芳名。莫青莲怀抱着的一大捧鲜花,被朱皇后一点点散尽,直至最后来到朱婉婷的墓前,所余鲜花,尽数献上。
朱婉婷的坟头整洁干净,几乎没有一根杂草。青石板地砖也打扫得干干净净。显然平日有人维护,而且很是用心。
朱皇后正在坟前默默垂泪,那御手却从后山小道匆匆赶来,距朱皇后十步之遥。恭声道:“娘娘。那道人在草庐里。”
朱皇后闻声一颤。伸手按了按起伏的胸脯,深吸一口气,尽量平稳声音道:“前头带路。”
莫青莲将帷帽呈上:“娘娘。山间风大……”
朱皇后摇摇手:“不必,这条道我很熟,些许脚程,要不了多少时辰。”
三人沿一条窄道而上,从道旁两侧杂草丛生的情况来看,此陉绝少人行。绕过一片涛声如浪的松林,经过一条小桥,一间简陋的草庐出现在眼前。
草庐前,一个头戴道冠,身着杏黄道袍的道士,正盘膝蒲团,伏于案几,背对来路,专心的摹写着经文。
莫青莲与御手行至三十步时,便识趣停下脚步,分散守在桥头,防止游人打扰。
朱皇后缓缓走近,低声道:“是……是你吗?”
道士身体一颤,停笔,慢慢转身——白面微须,五官清隽,儒雅中带着几分愁苦,额头镌刻着苦难岁月的痕迹,正是已被天下人认定驾崩的钦宗赵桓。
“果真是官家……官家无事……太好了……”朱皇后喜极而泣。
那道士脸色也是脸色变幻不定,怔忡良久,才从恍惚中惊醒,竖掌于胸,说出一句令朱皇后惊讶万分的话来:“贫道号了缘,女檀越不可误认。”
朱皇后丰润的嘴唇微张,凤眼睁大,随即意识失仪,慌忙以襦袖掩檀口,只以困惑的眼神直直盯住自称“了缘”的道士。按理,天子已经发话,允许自己前来了结心愿,保密局那个头子,不应指认错人啊!
了缘垂首转身,将案几上那一页摹写的经文撕下,摇头自语:“唉,这一章白写了……”将纸张揉成一团,随手扔出。
纸团本是扔向侧方,但山风却将之吹滚到朱皇后脚边。朱皇后弯腰拾起,展开——纸上有一团污渍,当是方才自己呼唤那一声,惊吓了了缘……等等,这字迹……
“你……就是他,样貌相似或许是巧合,但是,这是他的字,绝错不了。”朱皇后缓缓接近了缘,轻声道,“是他不让你表露身份,对吗?”
朱皇后前一句的“他”,与后一句的“他”,明显不是指同一个人。
了缘脸上浮现一丝苦笑:“既如此,那就把话说开吧。这世间已无赵桓,只有了缘,非他人所迫,乃是了缘的选择。”
朱皇后呆了呆:“你也像太上那样,入宫观为道?”
“不,不同,我是真正受戒。”
这时朱皇后才注意到,了缘头上戴的是刻着“五岳真形图”的五岳冠,此冠必须的受过戒方能佩戴。赵桓,是真正出家了。
了缘缓缓站起,道袍一拂,向周围群山划了半圈,“四海承平,天下大治,他是真正的真命天子。他比我、比太上、比七弟、九弟,做得更好,理应是天下之主。我心愿已了,可以安心长居于此,日夜诵经,为英灵超度,自己赎罪了。”
尽管身为人妇,朱皇后是不可以指责其夫的,但是,站在这英烈峰上,面对无数英灵,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指责这最大的责任者呢?
朱皇后望着眼前这个令自己七年来难以释怀的男子,不知怎地,心情彻底松了下来,有一种责任已了的如释重负感。这些年,在天枢、在华国那么久,她早已明白,这个人,要对这场深重的国难家仇负有怎样不可推卸的责任。她只希望看到他活着,但确确实实不想再跟这样一个人在一起了。
“你,的确应当赎罪。”朱皇后望着远处高高的纪念碑。喃喃道,“看来,他给你安排的地方,真是挺合适。”
了缘平静笑笑:“此处的确很好,日观群峰,夜听松涛,清泉流石,蝉鸟鸣涧。如此造化神秀,绝非人力堆砌雕琢之艮岳可比。能终老于此,实乃了缘之福份。更不须说……”
了缘说到这。目光闪过一丝悲切。遥望一个方向,轻声道:“还有她……还有许多昔日仙娥,伴我左右……”
朱皇后顺着了缘的目光看去,婉婷之墓。历历在目。心头一痛。潸然泪下。
耳畔响起了缘的声音:“女檀越心愿已了,请回吧,了缘要做午课了。”
随后。一阵冲平谦和的唱诺响起:“如是众生,受诸恶业,皆由自心,妄想顛倒。不悟无为,一切罪根,皆从心起。天堂快乐,自由心生,三界沉沦,亦从心起;心生邪见,妄起念嗔,心生惑乱,存念非真……道无形体,澄泸身心。不贪不欲,不嗔不淫。是非莫识,表里思寻。身心清浄,烦恼不侵……湛然空寂,了心元心。念念相继,勿起尘心……”
“念念相继,勿起尘心……了缘——了却前缘。原来如此……”朱皇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