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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宫缭乱-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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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的新老交接,给这场蓄谋已久的政变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政变圆满成功,继而就是论功行赏。首当其冲的当然是张柬之桓彦范等五人。接着是在逼宫时出力最多的羽林军诸将领,包括李湛等等。再接下来,由于成功拿到了传位诏书,太平公主加号镇国太平公主,这是亘古以来从未有过的殊誉。而上官婉儿这个亲笔草诏者却除了一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没得到其他好处。而和羽林大将军一起拥李显入宫的老好人相王李旦加号安国相王,又拜了太尉。

先前弥漫在整个洛阳城上空的阴云已经散尽。虽说还能看到大批金吾卫在街头巷尾出动,甚至也不时传来哪家高门大户达官贵人被查抄下狱的消息,但是,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事先一无所知的那种感觉最是骇人,如今真相大白,他们反倒是乐得看热闹。反正议论已经抄家的豪门是非,决不会惹来什么祸事。

尽管在宫中已经住了三四年,但凌波一直喜欢出宫溜达逛街,尤其喜欢在酒肆饭庄和集市上听人闲言碎语。一来是这些消息十停里头总有一停是准确的,二来则是她很享受这种悠闲时光。因为在这种地方,她绝对不会遇到那种需要假惺惺敷衍的熟人。

南市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兴许是因为这一次太子登基确实顺应民心天意,兴许是百姓憋得太久购买欲望大增,总而言之,甭管什么铺子面前都是人潮汹涌,就连卖松花饼的小商小贩亦是生意兴隆。老天爷仿佛也体恤人们的心情,红日高悬空中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热力,只有屋檐上还能看见还未化尽的皑皑白雪。

这已经不是凌波第一次逛南市了,但她还是走走停停,时不时扎进人堆里头问问价钱。结果,这一路走来,她惊奇地发现,所有东西的价钱似乎都落了一成,尤其是米价只有斗米二十钱,比起先前的斗米五十钱已经下落了一倍多。她不是户部那些算盘珠子拨得震天响的高手,可某种小门道还是能隐约看出来。

生意很兴旺,小民百姓很高兴,也就是变相说明,人们对于女皇晚年的倒行逆施很不满。从这一点来说,此次天变可以说是众望所归。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可谁能担保新的一定比旧的好?”

她在一家首饰铺中四处逛了一圈,正在那里喃喃自语,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犹如唱歌一般的声音:“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娘子看中了什么?只要说一声,我立马买来送给你!”

凌波一回头,就瞧见身后站着一个衣衫华丽的公子哥,背后还有两个虎背熊腰随从模样的男子。此君肤色黝黑尖眼阔鼻大耳,那模样绝对是人见人避,偏生他还自命不凡地摇着一把羽毛扇,在这大冬天里头犹显不伦不类。见那双眼睛流露着毫不掩饰的好色眼神,一直在她身上瞅来瞅去,她却没有生气,而是笑嘻嘻地说:“你说任我挑选此中首饰,这话可当真?”

“当真,当然当真!”那黑脸公子平常大概从来没见到外头的佳人对他有什么好眼色,此时竟是受宠若惊,“古语有云千金难买美人一笑,小娘子如此美人,我便是一掷千金也在所不惜!”

他人长得不咋的,这话却说得掷地有声,旁边几个妇人刚刚还暗暗鄙薄凌波明明富家女子打扮,却还偏偏这么贪财,此时此刻忍不住在心里喝了一声彩。如此慷慨郎君,若是长得更顺眼些,那该有多好?

孰料那黑脸公子刚刚做出承诺,他身后的一个随从便粗声粗气地说:“老七,你又犯傻了,别忘了此来南市是找少爷的!要是看中哪家小娘子,有本事你自己去抢,别说千金,就是一文钱也甭想我会给你!”

“二哥,好好的又拆我的台,你少说一句会死么!”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听那随从的口气,这黑脸年轻人穿锦戴金,居然还不是正主儿?就连本身想耍人取乐的凌波,亦是小吃了一惊。就在这时,那个黑脸年轻人好似恼羞成怒,陡然伸出一只黑黑的手朝她的腕子抓来。

说时迟那时快,她提起左手的佩剑,用剑柄就着那只伸过来的爪子就是重重一下,随即朝旁边飘然闪开。下一刻,就只见那黑脸年轻人捧着手连连呼痛,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阵哄笑。趁着这乱相,她一猫腰便躲进了人群中,轻轻巧巧出了首饰铺。

这重新到了光天化日之下,她不觉埋怨起了自己——好好的去逗那种无聊人士干吗,她今天是出来散心的,不是惹事的!

如是想着,她便快步离去,连拐了两个弯子,却只见四周人越来越多,简直是人声鼎沸。她喜欢凑热闹不假,但寸步难行的地方实在懒得去挤。百般无奈之下,她只好改换了一个方向。这走出两条街,急急忙忙拐过墙角的时候,她没料到前头冒冒失失冲出来一个人,恰好和她撞了个满怀。

一个走得急,一个没看路,这一下子撞得着实不轻。凌波只觉得自己好似撞到了一块铁,脑袋生疼不说,竟是被那股巨大的冲力反推得往后连退数步,最后收势不及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容易揉着脑袋睁开眼睛,她正想喝骂,结果一看清面前的人影,这到了嘴边的痛斥顿时吞了回去。这个走路不看路的混蛋,怎么好似她前几天策马狂奔时碰到的那家伙?这都两回了,她怎么就那么倒霉!

“啊,实在对不住,都怪我走路没看人!”她还没反应过来,那少年就急急忙忙冲上前,双手把她扶了起来,满脸讪讪的,“姑娘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坏了哪里?对了,这旁边就有药堂,要不要进去看看?”

见凌波愣在那里不说话,他顿时更慌了:“你若是生气,打我两下也行,就当我赔礼了。”

发觉人家姑娘还是不答话,他索性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锦囊:“要不然,这是我刚买的合浦南珠,姑娘你选几颗压惊?”

如果说上次凌波就觉得这家伙有些木讷,那么此时此刻,她就已经彻彻底底无语了。她平素遇见的都是一个赛一个精明的人,就算各中也有几个愚蠢的,在涉及个人利益方面也都从来不含糊,哪像这一位,这种赔礼道歉的方式,说憨厚也有些过了!

见人家一幅完全不认识自己的模样,满脸歉意地站在那里,忽然间,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父亲曾经时时刻刻对她唠叨的一句话。

“凌波,你记住,欺负老实人是要遭天谴的!”

正文 第七章 欺负老实人是要遭天谴的

凌波死去的父亲是个没福气的人,虽说他年轻的时候,他的姑母就已经是掌管天下的女皇,但相比他那些兄弟,他却几乎没有沾上光。

人家要么文才出众,要么能说会道,要么俊俏善媚,要么善于钻营,但他却只具备唯一的优点——老实。用凌波母亲背地里比较通俗的一句话说,那就是他永远只是那个平凡的小地主,成不了大人物。而在他那位姑母成为女皇大封亲戚之后,他虽然跟在一大群堂兄堂弟之后封王,但除了王爵之外没有半个官职,于是非但没有学精明,反而更加老实了。

因此,凌波从父亲那里得到最多的教训,无非就是“老老实实做人,本本分分嫁人”,此外第二句就是“欺负老实人是要遭天谴的”。

她本以为至少在洛阳城里,这年头老实人已经绝迹了。然而,就在今天,她终于碰到了一位在老实本分上头和她死去的父亲有得一拼的浑小子!就凭这家伙的老实劲,在洛阳再呆几天,只怕会让人家连同裤子一起都骗光了!

此时此刻,凌波正和这位老实的少年一同坐在洛阳南市赫赫有名的清风楼。刚刚那一下虽说撞得她头昏眼花,一跤也跌得不轻,但为了这个跑一趟药堂着实没有必要。至于打人家两下或是拿两颗珍珠当赔礼,一来她没那个心情,二来则是违背了自己的宗旨。反正她肚子正好饿了,就吃这个冤大头一顿好了。

用指节轻轻敲着桌子,她便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少年。和憨厚的性子一致的是,这家伙绝对不是什么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的俊俏少年郎。和洛阳本地人比起来,他的肤色要深上些许,看上去更像是来自塞外。这五官倒还端正,身材颀长,看不出有什么鼓鼓囊囊的肌肉,反而显得有些瘦弱。然而,只凭刚刚碰撞的那一下,她就知道这所谓的孱弱不过是表象罢了。

孱弱的人会给她一种铁块的感觉?那就真的是见鬼了!

看了人家一回,她陡地发现对方的目光同样直直盯着自己,仿佛一刻都没有移开过。虽说她从来不觉得被人家看一眼就少一块肉,可这种直勾勾的目光却很让人恼火,于是,她二话不说重重拍了拍桌子:“喂,你在看什么?”

“在看你。”

那少年老老实实回答了三个字,结果让凌波更是为之气结。这该死的浑小子,就算真的在看她,也不用这么死板的三个字吧?此时此刻,她格外庆幸刚刚要了一个小包厢,否则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实在难以保证自己若是这样拍了桌子,那会引起多少人侧目。

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了自己一番,她这才换了一种平淡的口气问道:“我问你,几天前,你是不是在建春门大街和定鼎门大街的岔道口,险些和一个骑马的人撞在了一起?”

“咦,你怎么知道!”刚刚还憨厚安静的少年忽然激动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站起身,满脸的焦虑,“这几天我四处打听,也没找到那个人!那天我不小心迷路了,也没注意天色已晚,更没注意到马蹄声。若不是那人马术高明,我大约就没命了。可是他当街跃马,肯定不慎伤了马儿!姑娘若是知道那人的下落,还请告知,我一定要去登门赔礼!”

自己的宝贝坐骑初晴居然可能受伤了!

凌波这一惊非同小可,但更惊讶的则是对方的态度。瞧见人家一脸认真的样子,她正想漫天要价,结果心头鬼使神差又浮上了某遗训。于是,她不得不打消了继续试探的打算,直截了当地说:“那天骑马的人正是我。”

“咦?”那少年一下子愣住了,紧跟着便上前一躬到地,要多诚恳有多诚恳,“连同今日,我竟是两次冒犯了姑娘,实在对不住!姑娘的马儿我一定赔……”

“打住打住!”凌波没料到自己说什么人家就信什么,实在怕了这个认死理的傻小子,赶紧一口打断了他的话,“既然你说要赔我的马,那我总得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那少年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姓裴名愿,庭州人。”

原来是来自北庭都护府,怪不得性格迥异于中原人……等等,姓裴?这可是中原大姓,怎么会是庭州人?

凌波正寻思着,忽然发现裴愿对方一下子僵在了那里,脸上浮现出了明显的懊悔表情,登时恍然大悟。北庭都护府远在西域,周边乃是西突厥故地,这来自北庭的傻小子之所以姓裴,其中一种可能性最大,那就是他很可能是流放北庭都护府的犯人!要知道,女皇登基之后,各大世家发配到天南地北的可是不少!

看人家挣扎不定的表情并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至少凌波没有这样变态的爱好。再说,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这貌似憨厚的小子?她轻轻咳嗽了一声,装作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点点头欣然笑道:“原来是裴公子。”

裴愿心中正想着一连闯祸两次,最后居然懵懵懂懂连化名也没用,直接把真名吐露出去了,要是让父亲知道了指不定怎么大光其火,心中自是懊恼着。谁知道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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