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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们三个,而是他们。”
珞宓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但声音仍婉转柔软,怎么看都像被欺负的一方:“宫灯误落实非我所愿,若不是庚辰上仙问到我处,我都不知宫灯落来了这里。诚然,无心之过亦是过,但看姑娘的架势,怕是我怎么道歉都不够吧,我瞧着姑娘是想将我五花大绑送到幽村谢罪呢。”
既灵听出她话中的嘲讽,也不再客气,直截了当道:“诚心道歉,一句就够,装出来的歉意,说得再好听也没用。”
这就是既灵最气愤的一点,从珞宓下凡到现在,她在她眼底见了许多情绪,有的能看懂,有的看不懂,但全部都算上,没有一种是实实在在的歉意,哪怕一丝,都没有。
珞宓轻叹口气,微微敛下眼眸:“姑娘若不信我,我再说也没用。”
羽瑶仙子的模样本就清纯无辜,现下更是楚楚可怜,看得冯不羁都有点想劝既灵,得饶人处且饶人。
谭云山倒不太吃这一套,装无辜是他的看家本事,这会儿遇上“同行”,实在很难不看出破绽。但他好奇的是这位羽瑶上仙为何要下凡来趟这浑水,直接等着尘华上仙把宫灯给她带回去不就好了。
谭云山看不透羽瑶上仙,却看得透既灵。
从始至终,最认真也最吃力不讨好的就是她了。她是真的在为村民讨公道,虽然在他看来这公道讨得实在没必要,可对着心怀歉意却还是希望息事宁人的尘华上仙、几无反思的羽瑶上仙、虽有不满但也觉得不至于咄咄逼人的冯不羁、事情解决就好其他无所谓的自己,既灵的坚持就显得那样难得。
既灵无暇顾及他人,现在的她就只觉得这位羽瑶上仙很不顺眼,好歹尘华上仙还知道愧疚,这位简直让人无语,索性故意道:“若真觉得抱歉,就把宫灯毁了吧。”
珞宓微微眯下眼,声音冷淡下来:“你说什么?”
既灵定定看她,又说了一遍:“若羽瑶上仙真觉得抱歉,就把宫灯毁了吧。”
珞宓用力抿了下嘴唇,似在克制,良久,才重新放缓声音:“这次先错在我,所以随你怎样说,我不同你计较……”
话是这样讲,但珞宓已经转向南钰,道:“尘华上仙,我还有事,就先回了。日华宫灯,烦劳您送到羽瑶宫。”
说着“烦劳”却不等南钰答话的珞宓,转瞬乘风而去,只留下几片仙羽。
冯不羁疑惑皱眉:“她临走之前好像往这边看了一眼?”
“是吗,没注意。”谭云山轻笑地含糊过去,目光却望着珞宓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既灵也觉得别扭。什么叫这次不和她计较?难不成还有下次?
眉头皱成小山,既灵浑身上下都在拒绝着跟那位羽瑶上仙的再度重逢。
南钰站在原地,莫名其妙,搞不懂珞宓下来这么一趟到底想干嘛。如果真想保护天帝赐的宫灯,那为何不直接问他要走?如果想亲自下凡道歉……不,从头到尾那位仙子就没半点歉意;总不能是单纯为了和地上这位姑娘吵一架吧?况且也根本没吵起来啊,甚至珞宓很明显在克制自己的脾气。若按照羽瑶仙子平日里的……
“敢问尘华上仙,羽瑶上仙是何仙职?”
突来的提问打断了南钰思绪。
他找了半天,才锁定提问者——那位说完了水中是仙物之后就毫无存在感的文雅男子。
“怎么突然问这个?”对于仙界之事,南钰还是觉得能少说就少说。
谭云山道:“事情因她而起,现在我们宫灯也没落着,道歉也没收到,问下始作俑者的仙职,不为过吧。”
如果说既灵字字铿锵,那谭云山就属于字字在理,让你反驳都无从下嘴。
南钰叹口气,反正折腾这么一通,连珞宓都亲身下凡了,再多说一点也无妨:“羽瑶上仙只是虚职,无司事。”
谭云山歪头略一思索,恍然:“哦,她是天帝的亲戚。”
南钰惊讶:“你怎么知道?”
谭云山乐,耸耸肩道:“这就和人间一样,当官就要管事,哪怕是管不好的昏官,也要装装样子,若连样子都不用装,大大方方说自己挂着的是虚职,那只能是皇亲国戚了。”
南钰有点不敢小看这几个凡人了,赶紧提醒自己,说完珞宓的事情就走,免得被套出更多的话:“她是天帝最宠爱的幺女。”
谭云山点点头,心中了然:“难怪带着贵气。”
南钰原本想说连天帝都拿她没辙,今天她真是百年不遇的好脾气了,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与凡人唠家常不太合适,索性咽回去,直接道别。
仙人来得快去得快,偌大的林中,只剩他们三人。
此时既灵才发现树林变暗了,透过枝丫,能看见挂在天上的日头,然而这是既灵第一次觉得日头也没那样亮。
冯不羁拍拍她肩膀,劝道:“既灵妹子,别跟那帮破神仙置气了,不管怎么说,幽村以后又有夜晚了,事情总归有个圆满结果。”
既灵明白他说的,事实上这也是她心中最感到安慰的,道歉不道歉的,又怎么比得上事情解决来得实在。
但她就是想不通:“为什么那个叫珞宓的可以那样理直气壮呢?因为自己的过错害了别人,感到过意不去不是人之常情吗?”
谭云山看她,既无奈又好笑:“如果人人都和你想得一样,那这世上就没别人了,到处都是既灵。”
既灵皱眉:“我不是要求每个人都按照我的想法活,只是最基本的善恶是非、功过对错,不该有一样的衡量吗?”
“哪有那么多一样,”谭云山道,“就像有人耐寒,有人畏寒,那同样的天气,对于他们就是截然不同的感受,你只能做你自己,但不能改变别人。”
既灵道:“我没想改变谁,我就是想不通,心里堵得慌。”
“那更不对了,如果对方一直无法改变,你难道要一直闷下去吗?”谭云山乐,“想想我,如果我在家里的时候是你这个脾气,早被我哥气死不知道多少回了。”
既灵认真看他,欲言又止。
谭云山总觉得既灵是想请教,故而无需对方开口,大方传授:“秘诀就四个字,一笑而过。”
既灵笑了下,笑意抵达眼底,却成了一丝惆怅。
然后,谭云山听见她说——
“我也知道不较真会轻松许多,但凡事都一笑而过,那做草木做飞鸟岂不更好,何必生而为人,来世间走这一遭。”
☆、第26章 第 26 章
三人回到村里时, 天色已完全暗下来, 幽深夜色下的村庄,却是灯火通明,熙攘热闹。
此时若是有其他地方的人来这里, 必会觉得惊奇, 因为别处都是太阳落山后, 家家户户也就闭门休息了,有些大的城镇,官府甚至会明令禁止夜里出来,违者重罚。
但既灵、谭云山和冯不羁三人知道,幽村百姓,等这个夜, 等得太久了。
路过早上歇脚的酒肆时,跑堂一眼就认出了他们三人, 立刻跑出来非要拉他们进去喝两口, 说今儿掌柜高兴,开了十几坛好酒请乡亲们喝。
冯不羁有些蠢蠢欲动,但瞄了一眼头顶上仍飘着乌云的既灵和看起来对酒香兴趣缺缺的谭云山, 还是把那句“好啊”生生转成“不了”。
可跑堂的着实贴心, 立刻看出冯不羁的“恋恋不舍”,转身回大堂手脚麻利地端回来一碗,说就喝一碗尝尝, 喝完可以继续赶路, 不耽误行程。
其实他们要是真赶路, 早上就经过这里了,哪有入了夜又经过一次的道理,跑堂的心里也明镜儿的,但这样讲既劝了酒,又给冯不羁修了个极舒服的台阶。
既灵看着一口气喝光一大碗,回头意犹未尽拿手抹了把嘴的冯不羁,沉闷了一路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笑意。
她故意问跑堂:“不说是开坛给乡亲们喝吗,我们是外乡人,不是‘乡亲’。”
跑堂应得却快:“你们一来,幽村就有天黑了,你们当然不是‘乡亲’,你们是‘福星’,是‘贵客’!”
既灵莞尔。
跑堂的当然不知道这“天黑”背后的来龙去脉,更不可能知道这终于降临的夜同他们三个有关,但正因为一无所知,当下的喜悦才如此纯粹,如此踏实,才会乐于把喜气放到每一个见过的人身上。
最终,既灵还是问跑堂的讨了一碗酒。她一要,谭云山也要,只不过跑堂给她的是桃花酒,清淡甘甜,给谭云山的是米酒,浓烈醇厚。
回到黑府时,既灵觉得脸颊有些发热,但思绪是清楚的,因为心里仍记得自己没有为幽村讨来一句道歉。
黑府也掌了灯,但并没有外面街市那样热闹喧嚣,下人们和平常一样往来走动,偶尔交谈,亦是低语,就是一派很自然的入夜府景。
然而黑峤却是在得知他们回府后,第一时间摆了酒菜,要给他们庆功。
黑峤虽然和幽村百姓一样并不知晓来龙去脉,但“妖怪”是被住在自家府内的三位“法师”驱除的,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三人婉拒了这顿庆功宴。
因为这场所谓的“胜利”实在不是那么酣畅淋漓。
打更的梆子声从外街传到黑府的高墙之内。
二更天了。
既灵睡不着,来到客房所在的后园,挑了一处假山坐了上去。假山约两丈高,其上岩石平缓,坐在山顶,可俯瞰整个后园。
幽村的秋夜,就像槐城的冬夜,既灵裹着披风,仍觉得凉。
但凉点好,凉点让人清醒。
晴朗夜空,星河璀璨,一轮皎月挂在当中。既灵抬头静静看着,心里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浅浅低落。
“想什么呢?”
假山之下悠悠飘来清朗声音。
既灵低头,正对上谭云山笑盈盈的眼。
月光柔和了他脸庞的轮廓,多了一分清雅,多了十分温柔。
“你怎么出来了,”既灵疑惑道,“也睡不着?”
谭云山叹口气:“本来要睡了,结果刚要关窗,就看见你跟这儿打坐,我赶紧过来看能不能沾点日月精华。”
既灵没好气地乐:“你还真是想成仙想疯了。”
谭云山不置可否,手脚并用地也爬了上来。好在假山之上够宽敞,还有他的容身处。
“想什么呢?”坐到既灵身边,谭云山又问了一遍。
既灵抬头,望着夜空道:“我在想,九天仙界什么样。”
谭云山陪着她一起看,淡淡地问:“想出来了吗?”
既灵道:“想出来了。”
谭云山:“如何?”
既灵安静片刻,缓缓道:“和这夜空一样,美丽,但清冷。”
本以为身旁那位一心修仙的人会辩驳,可等了半晌,却听见谭云山道:“人情味,自然只在人间有。”
既灵愣住,转头看他。
谭云山歪头,眨下眼:“是不是又一次被我对世事的通透所折服?”
既灵扶额。“又”、“通透”、“折服”……这人究竟是怎么做到一句话里愣是没一个对的词的!
“这位姑娘,能不能别每次对着我都露出‘心太累’的表情。”谭云山风雅二十年,碰的壁都在既灵这儿了。
既灵不说话,就静静看着他,准备让这人自己悟。
谭云山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眼底终于浮起那么一丁点心虚,不过很快又眸子一亮,朝既灵摊开右手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