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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灵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谭云山的后背; 也第一次发现,原来他这样高,肩膀这样宽; 高得能遮住月光; 宽得能挡住冷风。
“绮碧上仙; ”谭云山的声音自然亲切,语气云淡风轻,不像谈判,倒像话家常,“敢与不敢也已经做了,上仙与其纠结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如想想该怎么向天帝交代。”
既灵再看不见绮碧仙子,索性低下头,嘴边不自觉勾出笑意。
她同样看不见谭云山的脸,却完全可以想出这人现在的神情,一定满是虚情假意的温和客气,让人恨得牙痒痒却无从发火,只能暗自内伤。
果然,绮碧仙子被倒打一耙得声音都变了调:“你们杀了仙兽,让我来交代?!”
谭云山:“仙兽偷偷下凡,是上仙疏忽大意,死在人间,是上仙看管不周;我们区区几个凡人,哪分得清什么妖仙,不过一腔朴素正义,为民除害。”
绮碧仙子:“你这、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
谭云山:“上仙若真的恼怒,大可对我们动手,三个打三个,我们肯定不是对手。”
白流双:“嗷呜——”
谭云山一愣,眼中泛起浅淡笑意,一边弯腰去解捆笼的藤索,一边歉意道:“对不住,三对四,上仙可能要吃点亏。”
笼子刚开,白狼便等不及地一跃蹿至谭云山身前,四脚抓地,后背弓起,对着绮碧上仙目露凶光,发出威胁般的长嚎。
绮碧仙子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竟一时说不出话,只能用愤怒的目光来来回回看眼前的一众“刁民”,仿佛誓要将这干作乱者刻进眼里,心上,惩治簿中!
已经快把脑袋埋进赤黑狡皮毛里的冯不羁仍是没躲过,那怒极的眼神就像利剑,扎得他生疼。但也不能怪人家绮碧上仙,谁让他全身心骑在人家爱兽身上,手里还攥着赤黑狡的犄角,怎么看都是第二主犯,主要帮凶。
心情复杂地叹口气,一百二十岁的男子终于抬起脑袋,挺起胸膛,巍峨骑于赤黑狡的尸身之上,在绮碧仙子再次怒视过来时,还给对方一个沧桑的笑。
这个一场极其漫长的无声对峙,然而并不是谭云山说的三对三或者三对四,而是绮碧仙子一人,对他们四个。
尘华上仙和羽瑶上仙都紧盯着这边,但那随时可能出手的架势怎么看都不像要帮忙,反而更像要拉架。
寂静是冷静心绪的好氛围,没人继续拱火,又吹着夜风,绮碧仙子的理智终于在怒火堆里扒出缝隙,露了头。
她说:“你在故意激我。”
谭云山好整以暇地看她,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然而绮碧仙子却已经认定了刚刚的都是激将法,并愈发庆幸自己没有入圈套:“凡人杀了仙兽,顶多就是不成仙了,但仙人杀了凡人,就别想要仙格了。”
谭云山眼底有光一闪,若是既灵,一眼就能察觉到那是诡计得逞的得意。
“所以啊,”他轻声叹息,怎么听都特真心实意,“成仙也未必好,对着再罪大恶极的凡人,也不能擅自动手,只能等着天帝降劫之罚。”
绮碧仙子怒极反笑,声音冷冽:“我虽不能动你,但我会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禀报天帝,就算失职被责我也甘愿。你不是想要降劫之罚吗,放心,不会等太久的。”
谭云山在心里暗暗舒口气,知道眼前的困局算是破了。
要真想气死这位绮碧上仙,他有一肚子翻着花儿不重样的话,这一点长久相处下来的伙伴都能作证,尤其是自己身后的姑娘。但现在,他不能再多说一句。
他要的是暂时脱身,而非逞口舌之快。
“绮碧上仙,”南钰看准时机走上前来,开始给双方修“仙梯”,“赶快把这赤黑狡的仙魄收了吧,再晚,怕又横生枝节。”
绮碧上仙似有所动,但仍不甘心地又看了眼挡在谭云山身前的白狼妖。
南钰低声劝:“上仙,算了,这还看不出吗,他们现在是一个都不能让我们动。狼妖好收,但也得先从他们身上杀过去。”
仙友的话明显更有说服和安抚力,绮碧上仙重重吐出一口气,彻底放弃。
她对南钰轻点下头,算是感谢,而后面向赤黑狡的方向,正色闭目,屏息凝神,口中默念有词。
冯不羁看着身下的赤黑狡周身笼上金光,接着越来越矮,越缩越小,最终化作点点微尘。
他刚从地上爬起,就见无数精魄、精气自尘埃中浮起升空,有妖的紫,有草木的碧,有日月的银白……五颜六色,深浅不一,像夜色里忽然开出了姹紫嫣红的小花儿。
它们自由了。
命至尽头,万物各归其处,天上的归天,地上的归土。来日若有机缘,又是另一个新的轮回。
精气最先消失,然后才是精魄,浑圆的光晕慢慢散开,碎成点点光芒,各自飘远。
只有两团精魄例外。
一个淡金色,回到了绮碧仙子手中,那是赤黑狡——仙兽只应在九天生老病死,精魄自也要带回仙界才可散。
一个淡紫色,飘到白狼身边,绕着它转了几圈,似恋恋不舍。
白狼怔怔看了它一会儿,忽地反应过来,带着不知是悲伤还是欣喜的急促嚎叫,拼命去扑抓那淡紫精魄。
可很快她就发现,都是徒劳。
那一团淡紫色终是散开,随风飘远,然光芒始终未灭,仿佛成了天边的星光。
既灵从谭云山身后出来,蹲到白狼旁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白狼温顺地趴下来,任她摸着,难得乖巧中是对温暖的贪恋。
谭云山和冯不羁不约而同目送泽羽远去,明明从未见过,却似相识许久。
胸口忽然一热。
太过熟悉的感觉让谭云山浑身一震,低头扯开衣襟去看,果然,仙痣只剩下三颗。
顾不上整理衣衫,他立刻四下环顾,很快在不远处的草丛中发现一团极暗的近乎融入黑夜的深紫色光。
“既灵!六尘金笼——”谭云山大喝出声。
白狼咻地从她怀中退开,既灵立刻站起,不假思索掏出法器递过去。接过来的谭云山没半点犹豫,将其用力掷向草丛上方!
既灵的净妖咒已起,六尘金笼在草丛上方骤然停住,射出金光!
她其实压根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但全然的信任让这一系列配合行云流水,天衣无缝!
冯不羁已经看呆了,有种自己拖了队伍默契后腿的羞愧。
然而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头。
草丛中一道紫光飞入六尘金笼,六孔中赫然亮起第二个!
“崇狱?!”冯不羁不可置信地叫出声,原来修行路上也有这擒一个送一个的便宜事!
既灵将六尘金笼收回,也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关窍:“难怪我们在幽村这么久也没发现崇狱踪迹,原来是被黑峤吃了。”
白狼听不懂,但也知道这应该是又解决了一桩事,故而靠过来,撒娇似的蹭既灵的腿。
既灵莞尔,忽然有点怀念刚刚的手感,索性蹲下来又开始摸她的头。
摸的舒服,被摸的也舒服,这是个皆大欢喜的活动……但是,莫名就想皱眉的谭云山可能不这么看。
绮碧上仙不关心他们那些破事,确切地说,多看这些人一眼,她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都容易卷土重来。而且不管话说得再硬气,一想到赤黑狡在她面前丧了命,她就满心愁云,将精魄收好后,她便立刻和两位仙友道别。
南钰看得出她急着回仙界告状,当然,更急着领罪,没有什么比忐忑等待更煎熬的了,趁着尚未事发,赶紧主动坦白,反而是解脱。
客气两句送走绮碧上仙,南钰发现羽瑶上仙没半点追随而去的意思,不禁疑惑。
完全无视仙友,羽瑶径自走向三人一兽。
谭云山上前两步,不着痕迹地重新挡住正摸白狼摸得不亦乐乎的既灵。
珞宓就是奔着他去的,所以在看见他主动上前的一刹那还欣喜了下,然而很快就意识到,那与自己无关,他只是想护着身后的人。
珞宓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只得一遍遍告诉自己,忍住,再多些耐心,是你的总归是你的,谁也别想抢走。
焦躁的情绪渐渐压下,取而代之的是喜悦,它比前者更难压抑,几乎在珞宓站定的瞬间,就染上了她的眼角眉梢。
半步之遥。
对于谭云山来讲,这个距离近得有些不舒服。但身后就是既灵,他无法退,只能静静立于原地,好整以暇地望着这位不请自来的上仙。
无声对视,良久。
谭云山通常很有心,但要是羽瑶上仙再不说话,只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他可能就要考虑收钱了。
幸好,对方赶在他最后一丝耐心耗尽前,柔声开口:“放心,赤黑狡的事情我去帮忙说,不会让父王降罪于你们的。”
谭云山面色未动,心中却诧异。
既灵、冯不羁和南钰则是面上都没绷住,直接三脸惊讶,靠在既灵怀里的白狼更是“唰”地抬头,竖起耳朵瞪大眼睛听下文。
“多谢。”谭云山摸不清深浅,只能这样回应。
羽瑶上仙却好似从这客气居多的简单道谢中汲取到了无尽喜悦,顷刻绽开笑靥,平添无尽娇媚:“我的名字是珞宓。”
谭云山淡淡点头:“嗯,知道。”
珞宓惊喜:“你知道?”
谭云山不懂她为何反应这么大:“前次上仙下凡取宫灯时,与尘华上仙说过,让他不必客气,叫你珞宓就好。”
珞宓刚起的惊喜转瞬变成失望。
谭云山转头看唯一方便眼神交流的伙伴,眉宇间尽是不解——为什么偏偏揪住我说话?
冯不羁摸摸下巴,似有所悟——谁让你这么气宇轩昂、俊逸风雅呢。
谭云山皱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实非我所愿。
冯不羁眯眼——你知不知道你认真为难的样子真的很欠揍。
“你的名字是谭云山?”珞宓不喜欢他走神,再次出声。
谭云山收回目光,谨慎点头。
珞宓仰头看他,一眼都舍不得眨:“有一个我认识的人曾经说过,踏云望山,独仙家之乐也。”她的眼神仿佛透过了他,看到了更远处,“你注定要成仙的。”
谭云山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怪异,这怪异来自珞宓,也来自这个发生了太多事情的夜晚。
“借你吉言。”他道谢,仍是极近简单。
或许是终于意识到了谭云山的谨慎和冷淡,或许是想说的都已经说完,珞宓同他道了一句“后会有期”,翩然离去。看得出她很不舍,以至于眼里只有谭云山,完全忘了和仍站在那儿的仙友告别。
南钰倒不求这个,相比之下,他更好奇刚才那微妙的对话和氛围是怎么回事:“你和羽瑶上仙是什么关系?”
“见过两次面的关系,”谭云山态度自然,回答坦诚,“而且两次你都在场。”
南钰挠头,这就有点让人费解了,倒不是不相信谭云山,并且珞宓与谭云山的交谈,字面上看也合乎“不相识”的状况,但怪就怪在珞宓身上,她对谭云山的态度可太特别了,换哪一个仙友下来看见,都得和他一样蒙。
谭云山自然也有疑惑,但摆明想不通的事情,何必伤神,还不如关心眼前:“上仙不回吗?”
“当然要回,但我……慢着,”南钰品出不对,满眼受伤,“我明里暗里帮你们修了一晚上台阶,你不说感谢,上来就给我下逐客令?”
“多谢,辛苦。”谭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