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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兵刃,是爪子。越锋利的刀,割破皮肤时越不痛,只有爪子,才会在伤害的同时,便让你尝到皮开肉绽的苦楚。
既灵疼得倒吸口冷气,几乎咬破了嘴唇才没痛叫出声。
流血了,不用摸,她就知道。
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既灵原地而坐,尽量忽略后颈的疼,闭目凝息,吟净妖咒。
大雾之下一片混沌,那就索性不要看了。
净妖铃在法咒中一跃而起,骤然变成大钟,又回到端坐着的既灵身边,围着她极速绕圈,以钟体作掩护,什么都别想近既灵的身。
敌暗我明,先求自保。
这招还算有效,至少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那个有着利爪的攻击者再未出现。
然而既灵的体力支撑不了净妖铃永远这样极速护体,她总要想个法子扭转被动……
“嗷呜——”
是白流双!充满了愤怒,杀气,还有……虚张声势。
她在害怕!
既灵猛然起身,毫不犹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流双——”
迷雾中的白狼伤痕累累,绽开的伤口在皮毛上染出一簇簇血红,可它毫无退却,对着茫茫迷雾愤怒嚎叫,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雾中的恶徒没有现形,灰茫茫里却传来了熟悉的呼唤。
白狼精神一震,仰天长号!
只这一刹那的分神,背后便袭来一个黑影,白狼只来得及感觉到冷风,未等回头,已被狠狠咬住脖颈!
嚎叫戛然而止。
白狼用力甩动身体,对方却越咬越紧!
就像一只羔羊被一头猛兽咬住了脖子,呼吸渐渐困难,力量也在迅速流失,用不了多久,脖颈就会被彻底咬断!
要死了吗?
白流双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逐渐模糊。她很愤怒,因为连那王八蛋的模样都没看清;又很不甘,因为她还没来得及报恩;甚至还有点不舍,那么好的既灵,那么精的谭云山,那么傻的冯不羁,那么讨厌的……
“恶妖!住嘴——”
果然要死了,她竟然听见了那个讨厌的声音。
咦,可以……呼吸了?
白流双晃晃头,重新睁开眼,世间重新清晰。
南钰正扯下衣襟往她血流不止的脖子上缠。
“嗷呜——嗷呜——”
“我知道你疼,再忍忍!”
“疼个屁!你要把我勒死了!!!”
“……”
“你瞪我干嘛?”
“你就不能先披点衣服再变回人形吗!!!”
“等披完衣服我就咽气了!!!”
尘华上仙这辈子还没看过哪个姑娘的身体,守了几百年的第一次献给了一只妖,他觉得自己吃了大亏。
白流双才没有负责的打算,隔空取回被自己丢在不远处的披风,一裹,便急切地问:“那王八蛋呢?”
南钰没懂:“什么王八蛋?”
白流双急得想踹他:“就刚才袭击我那个!”
“那是佞方,”南钰沉下声音,“你们要找的第四只妖兽。”
白流双没想到谭云山的推测是真的,他们竟然真的到了怡州!
但眼下来不及再做讨论,她只想知道:“你刚才刺中它没?”
南钰摇头,重新捡起因给白流双包扎伤口而放到一旁的剑:“被它躲开了。”
白流双立刻想起他人未至声先到的那一句“恶妖住嘴”,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剑捅了就完了,还要先喊一声给人提醒,换谁能不跑?!”
南钰也急了:“我那不是为了救你吗,再晚一点,你脖子就断了!”
白流双其实不占理,但无理辩三分是妖怪的特权:“我……”然而刚说一个字,她就骤然惊醒,慌张地四下望,“我姐姐呢?!”
“既灵?”南钰在尘水镜台那里看了不知道多久的迷雾茫茫,好不容易等到一霎雾淡,瞥见这头杀千刀的白狼,就立刻冲下来帮忙了,根本没看见其他人。
“对,我刚刚听见她喊我了——”白流双有些慌,刚刚濒死时都没有这样害怕,声音不自觉发颤,“佞方会不会找她去了?”
南钰被她说得心里也跟着一紧,但语气却一改往日活泼,稳重而坚定:“放心,她比你厉害多了,不会出事的。”
这话说得其实毫无根据。
但却是眼下白流双最想听的。
咣——
远处传来重物撞击的闷响,间或有翅膀剧烈扇动的声音,仔细听,还似有鸟兽嘶鸣。
白流双和南钰互看一眼,齐身跃起,往传来响动的迷雾里扎!
不知是不是错觉,随着打斗声越来越清晰,雾好似也越来越淡,终于,一团黑影出现在前方上空,似在缠斗!
根本看不清缠斗的谁是谁,但白流双担心那里有既灵,当下运气,足底生风!
南钰险些跟不上她,正欲唤来飞剑,忽然瞪大眼睛:“小心——”
白流双听见背后提醒的时候,已一脚踩空,整个人瞬间下坠!
幸而南钰眼疾手快,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
白流双挂在断崖边,手臂被扯的剧烈疼痛与脚下的万丈深渊比,根本不值一提。
南钰心脏差点骤停,半个身体已探出断崖,再多一点,他也要被对方扯下去了。
拉住白流双已是极限,他想把人往上拉,但没有着力点能让他做支撑,很可能稍一用力,身体失衡,他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不管发生什么,”南钰道,“不许叫。”
说完不用对方回应,他向前一蹭,整个人随白流双一起跌落悬崖!
“嗷嗷嗷呜——”
御剑接住他的时候,南钰觉得自己的耳朵已经听不见声音了。
白流双碰不得仙气之剑,手脚并用挂他身上,那凄惨嚎叫简直就是往他耳朵里灌的。
“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叫吗!”
“突然掉下悬崖谁都会叫啊!”
“有我在你怕什么!”
“有你在我才害怕!”
“没我你就摔死了!”
“没你我直接变精魄就能飞!”
“……”
“……”
“那你为什么不变!!!”
“披风会落到悬崖底下呀……”白流双瞪他,闷闷咕哝,“再变回来的时候你又要乱吼。”
南钰咽了下口水,拂去脑袋里乱七八糟的雪白,不言语了。
明明自己占理,为何忽然心虚啊!
眼看就要回到崖边,忽地雾开日明!无任何预兆,仿佛天外飞来一口仙气,便于顷刻间将迷雾悉数吹散。
二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终于看清了那缠斗中的一抹素色,正是既灵!而与她交战的是一只硕大的飞鸟,说是兽也不为过,头似豹,身似鹰,利齿闪寒光,利爪染鲜血,张开的翅膀足有几丈宽!
既灵不会飞,缠斗至今皆骑在佞方后背,然此刻已落下风,身形摇摇欲坠。
佞方似预感到了背上人的力不从心,一个飞身冲到万丈深渊的正上方,凌空翻滚,竟将既灵狠狠抖落!
南钰和白流双几无犹豫,一个御剑,一个变精魄,咻地冲向既灵,风驰电掣!
佞方见状竟朝他二人扑来,巨大的翅膀犹如一堵墙,半路便将二人狠狠扇回崖边!
南钰和白流双几近绝望,这一来一回,就算他们冲破佞方,也来不及救既灵了!
生死一线间,耀眼的金色光束忽然打到佞方身上,妖兽一声凄厉鸣叫,便从半空重重跌落到地面,翅膀颓然耷拉下来,声音变成了哀鸣。
它落的位置离南钰和白流双极近,近到可以看清它背上那道贯穿头尾的狰狞伤口,极深,极重。
深渊之中升起一朵云,云上托着既灵。
她依然虚弱,脸色发白,但目光锐利,没给佞方卷土重来的机会,祭出六尘金笼,将重伤妖兽收回它应该去的地方。
随着精魄入笼,佞方的躯体慢慢散成无数光点。
尘归尘,土归土。
云朵将既灵送到南钰和白流双身边,后者先施法勾来披风,才由精魄变回人形,来不及系紧,裹着就窜到既灵跟前:“姐姐,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严重吗?”
“我没事。”既灵缓缓摇头,毫无说服力,但也没给伙伴质疑的机会,“看见谭云山和冯不羁了吗?”
“刚才没有,雾太大,什么都看不见。”回答的是南钰,“但现在——”他抬手一指半空,“跟着它就行。”
白流双和既灵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一个金色光点,单是看着,便让人觉得暖盈盈。
既灵越看越觉得这光点眼熟,但又不敢断言:“这该不会是……”
南钰帮她确定:“谭云山的仙痣。”
白流双皱眉:“不对啊,收异皮的时候不是咻一下就飞到谭云山身体里了吗,这回怎么不咻了?”
既灵答不了小白狼的提问,莫名的,她觉得南钰可以。
然而南钰不置可否,只扶着她俩起身,随着慢悠悠飘动的光点走。
最终,三人回到景亭。
不光谭云山,冯不羁也在亭子里睡得四仰八叉呢。
既灵不知道景亭起的风沙怎么就把她带回了索桥断崖,只知道自己和白流双苦战佞方的时候,这俩人睡得优哉游哉。
恨得牙痒痒,要不是南钰在,得给仙界伙伴营造团结友爱的人间氛围,她真想朝那俩屁股上各踹一脚!
等等。
她刚刚战斗的地方的确是来时的断崖,可桥呢?无论是缠斗中还是雾散之后,好像都再没见过那道长长索桥……
金色光点没入谭云山胸口,谭家二少终于缓缓苏醒,睁开眼睛,就见既灵那张凝眉苦思的脸。
冯不羁跟他前后脚苏醒,一脸懵懂地环顾伙伴,还有刚分开没多久的尘华上仙,无辜地问:“咋了?”
白流双一腔心酸:“你在这里睡得倒安稳,我和姐姐差点回不来!”
冯不羁被吼了个眼花耳鸣,心口突突的。
谭云山原本还庆幸自己没愣头愣脑往上撞,可听见“差点回不来”几个字,呼吸却一滞。中气十足的白流双不像有大碍,可既灵……谭云山重新去看她,果然,她的嘴唇已淡得几乎没有血色。
“不是睡觉,是昏迷,好端端就昏了我也很郁闷啊!”冯不羁指天誓地喊冤。
谭云山起身走到既灵身边:“伤哪儿了?”
“没大事,别听她乱讲。”想踹人的冲动在看见谭云山眼中实实在在的担忧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很神奇,也很没出息,但既灵不想跟自己的心较劲,至少此时此刻,相比惨烈的战斗经过,她更愿意谭云山从自己这里得来的都是好消息,“别管那些了,看看你的仙痣。”
她有些期待,以至于声音都轻快起来。
谭云山低头扒开领口,愣住,好半晌,才呆呆抬头,有点不可置信道:“佞方?”
既灵用力点头,提起六尘金笼把第四个亮起的孔给他看。后颈的伤也好,身上的疼也好,这一刻都没了,只剩下掩不住的开心,和一丝小小的得意骄傲。
谭云山信了,然而脸上并没如她所料的喜悦,反而划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既灵蹙眉:“怎么了?”
就算不夸她厉害,也不至于这种表情吧?
谭云山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他不想成仙了?也不尽然。可太多奇怪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发生,似乎都挤到了这怡州景亭,让人很不踏实。
他喜欢一切尽在掌控。
但却越来越觉得正被人牵着鼻子走。
谭云山晦暗不明的反应,也让既灵渐渐冷静下来。
几个时辰就到了怡州。
突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