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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时,秦湘邢泰等人正押着两个犯人出来,见谢芝驾着马车安稳无禺,立即上前行礼。
“谢大人,我等已将剩余贼党逮捕,共有三人,其中一人被毒针刺死,另两人也对罪行供认不讳。”
谢芝不禁侧目,心道他叶姑娘还是有些厉害的,只身一人与四个歹徒斗智斗勇,还灭了其中两个,自己虽则脚踝受伤但好在并无大碍。
不过他还是生出恶意,这几人为非作歹蒙骗了多少良家女子,现如今又害得叶秋嬗瘸了脚,简直罪无可赦,被毒针刺死真是便宜了他……
扮作闺阁少女的秦湘凑拢来,“谢大人将人救下了?那姑娘可有受伤?”
他们是听说凌云楼有异动才赶过来的,是以并不知晓受害人便是叶秋嬗,这会儿问起也是好奇。要知道他们的人在京城各街市埋伏了将近五日都没引得采花贼现身,没想到竟在自家眼皮子底下出事,少不得要被谢芝训斥一顿。
“救下了,好在为时未晚。”谢芝果真对他们此次行事颇有不满,脸色肃然阴沉。
“在马车里头?”纵然秦湘脸皮厚,也不由得窘然,只能故意当做没看见,如此问过便掀帘子去看车厢内。
马车内的叶秋嬗早听到外厢的动静,眼见着秦湘就要进来,暗呼一声糟糕,忙抬手遮住了脸……若是被枢密省的人知晓她是女子的话,这麻烦可就大了……
可秦湘何其机灵的一个女子,眼光又是锐利,打量一圈落在她白净纤细的柔荑上,心头已经了然。
“唉,奴家精心打扮搔首弄姿了整整五日,还不如这位姑娘惊鸿一面,想来定然是天香国色的美人儿了,也不知是哪家小姐,可有伤到?让奴家来瞅瞅。”秦湘故意逗弄她,探着脑袋去看她的脸。
叶秋嬗见她看过来,忙往旁躲去,然秦湘却不放过,随着她也侧过头去,且还伸手去扳她的手。
“给奴家看看是哪家姑娘,这般貌美?”
两人你来我去躲闪了片刻,最终还是叶秋嬗缴械投降。
“好了湘娘,是我,你别闹了。”她没好气道。
秦湘却佯装惊讶咦了一声,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一般,外厢的邢泰等人果真被吸引过来。
“湘娘,怎么了?”
秦湘将嘴捂住,一双媚眼睇着叶秋嬗不出声,就想看她如何解释,叶秋嬗真还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正心急如焚,还好这时谢芝开口解围了。
“是我让邱叶先生扮作女子将采花贼引出来的,若不是她,恐怕你们到现在还抓不到人,有这空闲大惊小怪,不如多检讨检讨自个儿是否玩忽职守。”他语气颇重,秦湘等人不敢再吱声了……
他道完便进了车厢,背对叶秋嬗俯身拍了拍自己的肩,“我背你下去,先让程大夫给你看看伤脚。”
“嗯……多谢谢大人……”叶秋嬗也不矫情,攀上谢芝的肩,被他背了起来。
他肩背宽阔,透着暖意,若是此刻没有人在叶秋嬗必定将脸贴上去,可奈何周遭都是认识的同僚,她只得‘正襟危坐’将背打得笔直,脸上也是一副问心无愧的神情,直到从众人目光交错间通过,走进了凌云楼里才浑身一轻,轻呼一口气。
谢芝将她放在椅上,也轻叹一声,叶秋嬗抬眸见他面色有异,不禁忐忑地问道:“是我太沉累着你了么?”
谢芝摇头笑:“我倒是觉着你比我家般若还轻,是不是贪吃零嘴不吃主食?那我下次可不会送你那些甜牙玩意儿了。”
般若?谁是般若?叶秋嬗的关注点却在此处,难道是谢大人院中的丫鬟?亦或是通房?
她不由得联想到一幕香艳的画面——谢芝怀抱美貌丫鬟两人柔情蜜意。
生平第一次被自己的幻想气着,随即皱眉不言。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问谢芝,程大夫已从楼上下来,同她一道的还有叶秋妙和真正的花公子……
叶秋嬗立即瞪大了眼,心道今遭的惊吓真是接踵而至,若叶秋妙此刻当着大众唤她一声堂姐,这叶家千金的身份恐怕就瞒不住了……可叶秋妙并没有这般莽撞,她只是以眼神表达出关切,但并不吱声。
原是知晓内情的程大夫早在方才便劝告了她,莫要与叶秋嬗相认,免得让外人知晓她与采花贼独处过损了她的名声。这一举措可谓十分聪明了,既没在叶秋妙面前暴露邱叶先生的身份,又使得她不当着枢密省同僚的面戳破叶秋嬗的真实身份。
程大夫对叶秋妙低语两声,让她见过叶秋嬗无恙后便先行离开,她果真听话,隔着老远对叶秋嬗点了点头,便和花公子一道出去了。
叶秋嬗也用余光瞟着她,见她出了门,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
随后,程大夫来查看叶秋嬗的伤脚,也不禁皱了皱眉,不止是因为那青紫的手印触目惊心,更是为叶秋嬗心疼。
“先生这伤势不重,只需去药庐容老朽替先生正骨便可。不过这脚上的青紫却要注意常敷化瘀散,短时内不可沾水,不然会留下伤痕。”程大夫是真心将她视作自己人,才会如此贴心周到地安排。
叶秋嬗当然感激应是,想起身,谢芝便作势要来背她,可却有一多管闲事之人自告奋勇上前来。
“谢大人您方才救人多有劳累,便让属下来背邱叶大人吧。”说话的是枢密省近来新晋的同僚,若说他不懂规矩却又不是,若说他别有用心,却是真心体谅谢芝,想他身为枢密省二把手,本不该自降身份去背自己属下的。
这人有献殷勤的嫌疑,还以为自己此举十分讨巧,没想到话音一落便同时接收三道冷冰冰的目光。
分别是——谢芝的‘与你何干?’;叶秋嬗的‘多管闲事’和程大夫的‘看好戏’……
那人呆若木鸡,还是叶秋嬗率先开口拒了:“不必了,谢大人体恤下属,这等事他向来亲力亲为的,是吧?谢大人。”
谢芝挑眉,低首正巧瞧见叶秋嬗期待的目光,眸色如洗,冲他眨眨眼。
他二话不说,立即俯身将她背了起来走了两步,心头道。
【怎么不让他背你?】
叶秋嬗左右看看,附在他耳边低声回答:“谢大人说什么玩笑,他可是个男子!”若是被识破了女子身份可如何是好?
谢芝却会错了意,笑意顿收,蓦地停在原地。
【你可莫要忘了,我也是个男子。】
“……”
……
是夜,一切尘埃落定,叶秋嬗也早已回府休息,她脚上包扎了药膏,搭在冯妈妈专门为她垫高的软絮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直到耳闻偏房茉香清浅的呼吸,才终是忍不住,开口轻唤。
“天甲一号、天乙一号,你们可还在?”
不消片刻,两个黑衣人便现身,跪俯在叶秋嬗塌前。
她随即开门见山问:“今日我遇险时,你们俩也在是不是?”
两人诚实点头,叶秋嬗立即怒火中烧,冷下脸质问:“那你们为何不出手相救?我可记得皇上命令你们听从我差遣,难道主子遇险你们还能作壁上观?”
他们两人却不为所动、缄默不言。
叶秋嬗更是气极,重锤一下床榻,将贴身玉牌拿了出来。
“怎么不说话?莫不是要违抗圣令?”
他们两人终于有所触动,俯身向叶秋嬗磕头请罪。
“叶大人恕罪,我等也是秉公行事,圣上的确有令命我等忠心听从您差遣,但前提是不将您的身份暴露人前,是以我等不可在有他人的场合现身……望叶大人体谅……”天甲一号如实道。
他这一番话可谓是一盆冰水将叶秋嬗的怒气浇了个彻底……
她这才醒悟,原来在皇上心中,她密探的身份是凌驾于性命之上的,也就是说死她一个叶秋嬗不算大事,但皇上安置了密探在朝中这消息若走漏出去,便是死几百上千个叶秋嬗也弥补不回来。
怪不得以前也有耳闻,密探一职的确功勋卓越,但都是在人过世之后才飞黄腾达,由此可见一斑。
思及此,叶秋嬗面沉如水,拂袖将两个暗卫打发下去,又躺回塌上。
她意识到自己落在这个位置上,是退不得也进不得,她还未立功,皇上嘴上说着信任实则暗自留有一手,明面上给了她权利,其实不过是空中楼阁。
果真不该去揣测圣意,一旦知晓便会发现犹如深渊泥沼,让人不寒而栗。
作者有话要说: 啊呀,不好意思,一章卡半年QAQ
第62章 风雨欲来
叶秋嬗因暗卫一事对皇帝生出芥蒂; 她骨子里没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愚忠之心; 若自己上司连自己性命都不顾及,那她更是无法全心替他尽忠了……
她心中有气; 将皇帝与庚太妃那些子老账也翻了出来,愈发对他心生反感,于是心头那杆平衡秤便不由自主地往谢芝那方倾斜去。
那日在街上; 她情急之下忘了暗卫的存在; 竟主动拥住谢芝,而后两人也是相处亲密,全然不似单纯的属下与上司。想必这一幕已被两个暗卫通报到了皇帝那里……
思及此,叶秋嬗不由地红了脸; 一想到自己失礼失仪的一幕竟叫那么多人瞧了去; 也不知那上位者是如何看待她,会不会就此将她弃掉而后灭口守住密探这一机密?
然她确实将皇帝想得狭隘了,为君王者既该有猜忌之心又有超于常人的广阔胸怀的。
出事次日; 两个暗卫便入宫将此事细枝末节禀报上去,元绍皇帝非但没发怒反而放声一笑。
“这世道竟会如此凑巧; 看来朕的密使大人和谢卿也算是有些缘分了。”
他自然察觉到两人之间存在超于常情的情谊,却并不感觉稀奇,反而愈发放心。因为在他看来两人若真是有情,便相当于同时将他们的软肋握在手中,如此得来全不费工夫,自然乐见其成。只是不要超脱他的鼓掌之外; 他便不会轻易阻拦。
思及此,皇帝看向下首跪俯的两名暗卫开口道:“朕派你们跟随叶卿左右,除了要监视她言行外,还有一点便是要护他周全。昨日这事不算危急,你们为不暴露身份不现身还情有可原,但若他日叶卿再遇险境,你们想不到周全的法子,使得朕失去一个密使,你们也提头来见!”
他龙威迫人,疾言厉色。两个暗卫立时便意识到自己昨日的做法欠妥当惹了圣怒,忙跪俯下去磕头请罪,直磕得整个銮殿回荡起阵阵闷响。
元绍皇帝眉头一皱,拂袖将他俩打发下去。
他也心知这几条圣令有些为难他们了,但在他看来,叶秋嬗是目前当今朝中最为适合密使一职的人。先前虽然也对她的女子身份心存疑虑,但后来再细思,女儿情怀和妇人之仁又何尝不是她的长处?
原先思及她的弊处在于优柔寡断和容易以点概面生出偏驳之心,而如今却念着她的利处,则是本性良善不会与歹人同流合污,更不会生出狼子野心威胁他的政权。只要将她这枚棋子恩威并施控制好,或许比男子更为他助力。
是以他并不想失去这名臣子,况且再过些时候,便是用到她的最好时机。
元绍皇帝将手中奏折翻开,上头是大漠传来的文书,羌国新帝欲与靳朝和亲以结两国之好……
……
叶秋嬗提心吊胆地在府内养伤两日,见皇帝那处毫无动静才安下心来。而叶秋妙则心怀愧疚,无时无刻不守在叶秋嬗身旁,替她换药跟她解闷十分殷勤,想好好弥补自己的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