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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喜道:“你说过,无论我要怎么打,你都答应,你若不想败,马上跟我一样打。”
这个“打”字出口,张金鼎肋骨上又挨了一拳。
丁喜的拳头实在不轻,他的肋骨却居然没有被打断。
无论谁想隔着一尺多厚的肥肉,打断一个人的肋骨,都绝不是一件易事。
只不过肋骨虽然没有断,裤管却已湿了,就算张金鼎真的是只铁鼎,也经不过这种打法。西门胜是败不得的。
他脸上毫无表情,拳头已无影无踪地伸出来,击中了张金鼎的腰。
张舍鼎立刻倒了卜去,倒得真快。
这个人看来虽然比牛还蠢,其实却比狐狸还精十倍。
西门胜看着他,道:“你还爬不爬得起来?”张金鼎立刻摇头。
西门胜抬起头,向丁喜冷笑,道:“他已爬不起来,你就算输了。”
这简直就象是两个人在唱双簧一样,一吹一唱,一格一挡。
象丁喜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上了这种当?
小马的脸色已因愤怒而涨红,谁知丁喜却反而大笑了起来。
西门胜道:“你还不认输?”
丁喜道:“我认输,我本来就准备认输的。”
西门胜道:“输了为什么还要笑?”
丁喜笑道:“因为我白打了这乌龟三拳,气已出了一半。”
他明明本来已准备认输的,还是白打了张金鼎三拳。
原来上当的不是他,是张金鼎。
这次张老板总算做了次亏本生意。
邓定侯在旁边看着,嘴角已不禁露出了微笑。
小马却跳起来,道:“你真的本来就准备认输?”
丁喜道:“嗯。”
小马道:“为什么?”
丁喜笑了笑,道:“西门胜战无不胜,邓定侯神拳无敌,就凭我们兄弟,能击败人家的机会实在不多。”
小马道:“只要有一分机会,我们也得——”
丁喜打断了他的话,道:“何况,就算我们能击败他们,我们自己也并没有什么好处,就算还没有被打得头破血流,也一定已精疲力竭,哪里还能对付外面的那些人?”
他又笑了笑,接着道:“所以到头来我们还是非输不可,既然非输不可,为什么不输得漂亮些?”
小马咬了咬牙,道:“你认输,我可不认输。”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拳头已闪电般向西门胜打了过去。
他打的是西门胜的脸。
他讨厌西门胜那张冷冰冰的脸。
可是他一拳刚击出,西门胜面前就忽然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的脸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看起来一点也不讨厌。
一拳击出,要收回来并不容易,小马居然将这一拳收住,大喝道:“闪开,我找的不是你。邓定侯道:“现在已轮到我,你不找我也不行。”他一拳击出去道:“我用的也是拳头,我们正好拳头对拳头。”
饿虎岗
小马虽然是丁喜的好兄弟、好朋友,脾气却不象丁喜。
他一向不肯多动脑筋去想,多用眼睛去看,多用耳朵去听。
他一向只喜欢动拳头,更喜欢跟别人拳头对拳头,硬碰硬。
拳头比他硬的人并不多,只可惜他今天遇着的人是邓定侯。
邓定侯虽然被人称为神拳小诸葛,“神拳”两个字显然还在小诸葛之上,可见他拳头上的功夫定很不错。
事实卜,他本来就是少林俗家子弟中,武功拳法最好的一个。
少林神拳本就以威猛雄浑见长,若讲究招式的变化,反而落了下乘。
所以他只要一拳击出,通常都是实招,花拳绣腿的招式,少林子弟从也不肯用出来的。小马也正好一样。
他的拳快而猛,只求能打着人家,打到人家后,自己会怎样,他根本连想也不去想。
两个人—交上手,满屋的桌子椅子,满桌的大碗小碗,就全都遭了殃,只听“咯咯、哗啦、叮咚”之声不绝于耳,椅子脚、桌子腿,破碟碎碗,在半空中飞来飞去,飞得一屋子都是。
比桌子椅子更遭殃的,还是张金鼎。
别人都可以躲,他却已被打得转动都动不了,只剩下喘气的份儿。
别人在打架,他挨着的比打架的人还多,椅子脚、桌子腿,破碗碎碟,没头没脑的朝他打了下来,连气都已喘不过来。
丁喜笑了,西门胜正皱眉。
以邓定候的身份与武功,本不该跟别人这么样打的,西门胜也从来没有看见他这样打过。
这实在不象是武林高手相争,简直象两个小流氓在黑巷子里为了争一个老婊子拼命。
突听“砰”的一响,一声大喝,两条人影骤合又分,一个撞在墙上,——个凌空翻身,再轻飘飘地落下来。
撞在墙上的居然是邓定侯。
从墙上滑下来,他就靠着墙,站在那里,不停地喘息。
小马却站得很稳,正瞪大了眼睛,瞪着他。
这愤怒的年青人,难道真击败了成名多年的神拳小诸葛?
邓定侯喘着气,忽然大笑,道:“好,好痛快,三十年来,我都没有这么痛痛快快地打过架了,今天才算打了个痛快。”
小马又瞪了他半天,才一字字道:“好,老小子,算你有种。”
邓定侯道:“你服了?”
小马咬着牙,愿说话,刚张开口,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但他却还是稳稳地站着,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绝不肯倒下。
邓定侯叹了口气,道:“这小子挨了我两拳,肋骨已断了三根,居然还能站着,我倒也服了他。”
小马咬紧了牙,深深吸口气,道:“你用不着佩服我,我打不过你。”
邓定侯道:“好,打不过别人虽然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能承认却不容易。”
小马道:“可是我总有一天要把你打得躺下爬不起来。”
邓定侯道:“我等着”
小马道:“现在你想怎么样?”
邓定侯道:“我要你跟我走。”小马道:“走就走。”
要走就走。
要砍脑袋也不皱一皱眉头,何况走?
丁喜拍了拍小马的肩,微笑道:“好兄弟,我们一起跟他走。”
邓定侯道:“你也不问我要带你们到哪里去?”
丁喜笑了笑,道:“我们既然已答应跟你走,汤里火里一样跟你去,问个什么?”
这地方是家客栈,这家客栈果然已被五犬旗下的镖客们包围。
一辆黑漆大车停在大门外,赶车的一直在那里扬鞭待命。
他们早就算准丁喜和小马这次是跑不了的。
丁喜和小马也一点儿都没有要跑的意思,大摇大摆地坐上了车,就象是邓定侯特地来请去赴宴的客人”
西门胜一直沉着脸,邓定侯却一直盯着丁喜,直到大家都坐了来,车已前行,才轻轻叹了口气,道:“好,有种。”
丁喜道:“你是在说我?”
邓定侯点点头,道:“我本来实在没有想到,你居然有这样的种。”
丁喜笑了笑,道:“其实我也许并不如你想象中那么有种。”
邓定侯道:“至少你勇于认输。
丁喜道:“我认输,只因为我已发现自己犯了个该死的错误。”
邓定侯道:“哦?”
丁喜道,“我本该想到你一定会找到张金鼎这条线。”
邓定侯道:“为什么?”
丁喜道:“因为你知道我一定急着要将这批货脱手,能吃下这批货的人,只有张金鼎。
小马冷笑道:“那姓张的王八蛋又是个为了五两银子就肯出卖自己亲娘的杂种。”
邓定侯居然同意:“他的确是个杂种。”
小马瞪着他:“你呢?”
邓定侯微笑道:“至少我还敢跟你用拳头拼拳头。”
小马也只有同意:“这一点你的确比别的杂种强得多。”
邓定侯道:“在你眼睛里,保镖的人只怕没有一个不是杂种。”
小马道:“尤其是你们五个。”
邓定侯道“那么你很快就要见到另一个了。”
小马道:“谁?”
邓定侯道:“福星高照归东景。”
归东景的年纪并不象别人想象中那样老,最多不过三十五六。
第一眼看过去,你一定会先看见他的嘴。
他的嘴长得并不特别,可是表情却很多,有时歪着,有时呶着,有时抿着,有时还会做出很多让你想不到的样子。
那些样子虽然并不十分可爱,也不讨厌,我可以保证,你绝未见过任何男人的嘴,会有他那么多表情。
这是他第一点奇怪之处。
他的脸看来几乎是方的,胡子又粗又密,却总是刮得很干净。
江湖中留胡子的人远比刮胡子的多几百倍,所以这也可以算是他第二点奇怪之处。
他这人看来也是方的,方方扁扁的身子,方方扁扁的手脚,全身除了肚脐之外,很可能没有一个地方是圆的。这是他第三点奇怪之处。
他不但是中原镖局的大豪,也是两河织布业的巨子,家财万贯,可算是他们那些兄弟中的第一位豪富,但是他看来却一点也不象,反而象是从来不用大脑的小工。
其实他的脑筋动得绝不比任何人慢,能工巧匠有够让别人去做的事,他绝不肯自己去做,能哆答应别人的事,他绝不会拒绝。
若遇见了不能答应的事,他说“不行”这两个字,说得纟谁都快。
他说得比谁都坚决,绝不给别人一点转借变的余地,就算来求他的人是他的兄弟,也绝没有例外。虽然他有这么可怪的地方,可是无论谁看见他,都会认为他是个庆恳的人,,而且很够义气。
这种人岂非正是一个成功者的典型。所以他也象其他那些成功者一样,也有他的弱点一一女人。这里没有女人。振威法局里里外外,绝没有一个女人。这一点是归东景一向坚持的。女人是他的弱点,是他的嗜好,是他的娱乐,绝不是他的事业。男人做事时,绝不能牵涉到女人一一这就是他一向坚守的原则。丁喜第一眼看至他,就知道这个人远比想象中的任何人更难对付。也许归东景对这年青人的看法也一样,所以他一直在盯着丁喜。丁喜笑了笑,道:“你好。”归东景也笑了笑,道:“你就是那计人喜欢的丁喜,对吗?”丁喜道:“我就是。”旭东景道:“看来你果然很讨人喜欢。”小马忽然道:“你就是老归?”归东景道:“我姓归。”小马道:“你明明是个老乌龟,为什么偏偏要反自己当做狗?”归东景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大笑道:“说得好,有赏。”邓定侯微笑道:“你准备赏他什么?”归东景道:“酒。”是好酒,也是烈酒。
好酒岂非通常都是烈酒。
归东景是好酒量,西门胜的酒量也不差,邓定侯当然更强。
三个人居然都陪着丁喜和小马喝酒,居然真的象是请他们来赴宴的。
喝完了第六杯,丁喜忽然放下了杯子,道:“你们当然知道三次劫镖都是我。”
邓定侯微微笑道:“我们都知道讨人喜欢的丁喜,又叫做聪明的丁喜。”
丁喜道:“你们当然也知道我们要专门对付开花五犬旗。”邓定侯道:“嗯。”
丁喜看了看他们三个人,道:“你们有毛病没有?”邓定侯道:“没有。”
丁喜道:“有没有疯?”
邓定侯道:“也没有。”
丁喜道:“你们既没有毛病,又没有疯,我劫了你们三次镖,你们为什么反而请我饮酒?”
归东景还在盯着他,忽然道:“你有没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