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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这是在安慰她,他这安慰人的方式也着实是奇特,云棠抿嘴微笑,“是啊,人确实是忘性大的动物。”
谁知裴凤章摇了摇头,“我说的意思不是这个……我是说,若是那恩王背弃于你,你又何苦为难自己?不如重新找个对你好的儿郎,慢慢的把心思转移回去,也就不会那么的难受了……你看那朝堂之上,也有不少好的,虽不是王爷侯爵,没那尊贵血脉,可到底也能靠着自己为你打拼出一小方天地……”
他目光灼灼,险些就直接说这人就是他自己了,虽是与李连有过那么一段,可到底经历的太少,云棠不自觉有些羞涩,可心里头却是清明的很,这些日子她把重心都放在了别处,本就有意避讳男女感情,又怎会想到有一日这曾经萍水相逢的人成了当今状元,这状元又对自己有意?
虽算是患难之交,可这情意也来的太突然了吧?
寻思着还是拒绝了好,还不能挑明,若是真的直说了,恐怕朋友都没得做,只好拿了别的当借口,“这事呢,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暂且还不想考虑罢了,毕竟以后也是要出宫去的,出了宫,也不想再找朝堂上的了,只想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也是极好的了……”
这话叫裴凤章哑口不言,她说她暂且不想找,这倒是无妨,他可以等,可她说她不想要为官的……这可如何是好?
想着想着,心下已有了计较,女孩家嘛,也都是爱感动的,只要他日后对她一心一意的好,难免会把她那想法给转变过来……
又是展颜轻笑,“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多劝,日后谁若是娶了云棠姑娘,可真是得开心一辈子……”
听他这么说,云棠才暗自松了口气……
☆、手误
吃饱喝足,两人才出了福居楼,三四月交际的时节,一到夜晚仍有些春寒料峭,也不知是谁家的杏花开了,使得整个巷子都弥漫着股子清新淡雅的气味。
门口宫里的车夫仍在等着,裴凤章却仍不能放心,非要亲自把她先送回宫去,云棠实在说不过,便只能由着他送。
亲自将她扶上了车,裴凤章自带了马来,利落地翻身上马,这才到前面开路去了。
他倒是光明磊落……又突然想起李连,若是他,就定不会如他这般……那个时候,他厚着脸皮非要跟自己挤一辆马车,还非要与她坐到一面去,把丁泽给欺负成了那样,回忆起来又觉好笑、又觉悲凉,若得不到个好的结果,昔日的欢乐也都成了痛苦的来源……
想了想裴凤章刚刚说的,有的时候,感情反而是细水长流的好,那样恬淡平和的日子反而最是稳固,那样相濡以沫的陪伴反而最是长情,慢慢的就会把从前年少时的那些个悸动都抛在脑后,甚至褪了色,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开始想象自己有一日忘了李连,虽她已经准备好了与他再无交集,可到底也是不想忘了那段感情的,毕竟她也付出了那么多,毕竟她也曾把心血给掏干过,毕竟那也是她的大好年华……
这般想着,却被裴凤章的几声轻咳给打断,听的出来,咳的有些隐忍。
云棠撩开车帘,这才看见他咳嗽的有些佝偻的脊背,这人虽个子不小,却是有些清瘦,这次重逢,甚至比两年前狱中初见还甚。
“大人可是感染了风寒?”因着有车夫在,不好直呼其名。
被她这么一问,裴凤章反而咳地更甚,过了好一会,才有些面红耳赤地回过头来,“前几日睡觉忘了关窗,是有些着凉,没有大碍,云棠不必担心。”
他倒是不想着避嫌……“若是感染了风寒,再吹凉风怕会更不好,大人若是不嫌弃,不如来车里坐坐?”这般说着,还挪了挪脚,把对面的地方给腾了出来。
那双大眼睛中带着诚恳,裴凤章被那眼神盯着,忽地浑身一暖,谁说她对自己一点感觉也没有?这还不是关心起他了?他倒是想去,不过却不能,万一把病气过给了她,白害得她遭罪!
笑着摇了摇头,“这点风寒算不得什么,刚刚在屋里坐的有些头晕,我在外面吹吹风也好……”
云棠无奈,又只得把帘子给放下,这一路上安静的很,裴凤章没再说话,她也靠在座位上想了些东西,耳边只有前方裴凤章那马蹄哒哒哒哒的声响,有节奏的很。
气氛安宁祥和,心里头也不自觉跟着踏实起来,不知不觉又想起他刚才说那些话,这次李连回来……若真的再无可能,自己要不要也要尝试着去做些改变?比如重新开始一段感情,可这人……选裴凤章就一定合适么?会不会对他略有不公?
心里头捋不出个头绪,索性也不再想,反正她也没有非得要个男人,就像现在,没有男人,她也一样活的风生水起。
不知不觉,却是宫门口到了,门禁也不远了,连忙下了马车与裴凤章道别,这才匆匆拿着腰牌入了宫门。
裴凤章笑眯眯看着那步伐飞快的背影,心里头也是一片安静宁和,他突然想起自己娘亲说的,女人的心啊,没那么神秘莫测,不过是图个踏实,而最能叫她感到踏实的,就是没在一起的时候送她回去,在一起的时候等她回来……
多么恬淡而美好的小幸福?他幻想着那日,这才真正有些理解了。
云棠刚转了个弯,就看到靠在假山上的谷夏,正悠闲地抱着胳膊,看着幽深静谧的天际。
她也跟着抬头看了两眼,一线月牙挂在西方,虽是纤瘦,却也足够明亮,月牙周围,繁星点点,像是散落着的珠玑琳琅。
“鬼爷这是在看什么呢?”她眨巴眨巴眼睛,跟着谷夏一起靠在了假山上。
谷夏却没有立即回答。
云棠倒也习惯了,他这人日常做事就是这般不紧不慢,大概是做鬼做了太久,甚至都忘了今夕何夕、岁月也可以流逝。
“我在看天边的月牙儿,为何那么的与众不同,又是何时就已存在在我们的头顶?”
说着说着,又语气淡淡吟起诗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也不知他在这想了些什么,云棠嘿嘿笑了两声,“你是在这等我呢?”
“等你做何?赏月罢了……”
知道他就是这种闷骚脾气,云棠也不戳破,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个信封来,“鬼爷,这信得劳烦你替我收着。”
谷夏连头都没回,也没多问别的,直接动了动胳膊,两指夹过书信,“你想叫我如何收着?”
“只收着就好,若是有一日我与他的缘分全然耗尽,你便帮我毁了,莫要征求我的意见……”
他当然知道她说的“他”是谁,直接把那信揣在自己的怀里,“情啊……最是难以捕捉,有的人看着狠心,实际上最是重情,若早已看开,又何必因着这一点牵挂而烦恼纠缠……罢了,这信我非但不会毁了,还要等到你心里的结解了,再还给你,到时候不论你是想看,还是想毁,都没关系了。”
“你这烦人鬼!”云棠有些气恼,本以为他是个信得过的,谁知全然不按照她说的来,早知就不托他办这事,便要扑上前去抢那封信。
奈何他早就揣在了怀里,因着与他再熟悉不过,云棠也没去多想,只直接去扯他衣领,就要去掏那信纸,谁知情急之下掏错了位子,直接摸到了里衣里头。
硬邦邦滑溜溜的触觉入手,像摸到了快烫手的山芋,云棠蓦地抽回了小手,面颊不自觉地绯红。
谷夏也沉默了一阵,见他不出声,云棠只好转过头去看他神色,谁知他正老老实实整理着衣领,顺手把衣带也理了理,一副刚刚被轻|薄的模样。
见他这样,云棠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在他那些兄弟眼里,他也是个清傲冷峻神一般的存在,今日这样……果真是自己太过鲁莽……“谁叫你不听我说的?我也是没了法子……”替自己找着借口似的。
谁道这两句气势汹汹的“解释”到了他那像是碰上了棉花团,谷夏仍是没多说什么,只“哦”了一声,又继续去整理衣领。
斜眼看去,那衣领明明已经规规矩矩了,他还在那整理个什么?云棠又有些气恼,“你一个大男人,被摸了一下又能如何?我还没说什么呢……”
谷夏又“哦”了一声。
云棠实在是无奈,只好正正经经看着他,“罢了,那信你爱如何就如何罢……但,我与你认识这么久了,本就无话不谈什么也不瞒着对方,刚刚是我不对,你就莫要因着这点小事生气了吧?”
谁知谷夏也是目光炯炯抬起头来,“谁说我生气了?我只是在想,若是有一日你嫁了人,我也真的是不好再跟着你了。”
这下唤云棠“哦”了一声,是啊,若是她嫁了人,必是要出宫去的,她与他关系这般要好,推己及人,若是她日后的丈夫也有个红颜知己,即便那两人真的没有乱七八糟的关系,那自己也是要日日不痛快的,那么她与鬼爷……
且他这两年没再招揽更多的人,该是也累了,若等到东郭和季疏朗也走了,他是不是也会走?
一股不舍与心酸自心坎直上眼眶,差点把她的泪给逼了出来,他若是走了,这样一别……就接近于永别,茫茫众生,天高海阔,他们能重逢的机会实在是太小。
她真的很敬佩曾住在大明宫里的那些鬼魂,居然能把离别做到那般潇洒。
不想把自己这伤悲染给谷夏,佯装调皮的吸了吸鼻子,“我也没觉着自己一定要嫁人,反正这个世界上的男人就那样了,若我看,哪个也靠不住,不如自己快快活活的活一辈子……”
谷夏跟着笑,她这个性子,表面上看起来就是个倔的,可实际上比看起来更倔,这世上怕还真的没有哪个男人能叫她安安心心的在家里相夫教子。
想起自个儿的皇祖母,她老人家最喜欢要强的女孩儿,就算那个时候,明知道提携上官婉儿可能就是养虎为患,却还是看上了她那一份要强自尊的心性,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她老人家一生喜欢的人极少,即便是自个儿的儿孙,也只疼爱自己一个,可他就是有一种感觉,若是皇祖母她见了云棠,必会喜爱的不得了。
他莞尔轻笑,一切都是不着边际的幻想,若是一味沉迷于此,岂不就成了孟隐?他是有着奢望,可与孟隐不同的是,即便现实凄苦,他也永远都会保持清醒,“这你倒是不用多想,好的姑娘,总会有人愿意疼惜,若是有人不愿意,那也只能说明他福薄运浅。”
被他这么一逗,云棠倒是心情好了大半,“想不到这皇室太爷爷,还这般的能说会道呢!”
☆、梅娘
谷夏居高临下,看着阶下也是一副盛气凌人的女鬼,还有女鬼旁那一直陪着笑的东郭。
这气氛压抑严肃的很,唯有东郭在两面周旋,“嘿嘿,谷爷,梅娘,今儿可就算都认识了,日后都是自己人。”
可惜没人打理他,那两人依旧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谷夏先打招呼,“在下谷夏,算是东郭的亲人,今日有幸认识这位朋友。”
梅娘皱了皱眉头,倒是也行了个万福礼,“妾身梅娘,见过这位兄弟,不知兄弟今日叫我来,可是问我与东郭的事?”
谷夏见过她多次,只以为是个傲慢的,谁知说起话来倒是一点也不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