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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送上素斋。
荨娘回到院中,便见饭厅里灯火通明,重韫坐在桌后,手中拿着一/本/道/经在看。桌上的碗筷摆得好好的,饭菜也一箸都未动过,可见他一直在等她。
荨娘在重韫对面坐下,有点心虚地唤了一声:“道长。”
重韫点了点头,手上一道黄符闪过,那五只青面小鬼便从地里冒出来。
“把饭菜拿下去热一热。”他吩咐道。
荨娘忙站起来,大献殷勤:“不用,我来就好。”
重韫看了她一眼,算是默许了。
荨娘忙活了一阵,将热好的饭菜重新摆上桌面,支着下巴静静地看重韫用饭,重韫被她这般眼巴巴地瞧了许久,便觉得有些食难下咽,于是放下碗问她:“你今天是特意躲着枸杞出去的吗?”
荨娘赶紧摆手:“哪里有!我是出去寻芸娘说话来的。”
重韫盯住她的眼睛:“真的吗?”
荨娘被他看得后背发毛,忍不住率先垮下脸来,有些沮丧道:“枸杞他不喜欢我,我不想让你为难……”
重韫摇头:“他以后不会如此了,你不必再躲着他。”
这件事便算是揭过去了。荨娘也不知道重韫究竟和枸杞说了什么,这之后枸杞再上山顶小院来寻重韫商议事情时,虽然没给荨娘什么好脸色,但也不再像那日那般,一见了荨娘就恨不得揪住她将她赶出去似的。
荨娘既然留下来听他们商议事情,自然也得知了重韫的谋划,她便提议请汴梁城的土地帮忙监视汴梁城上的动静,重韫却不许。
青帝很有可能就在找她,他不想让荨娘泄露了行踪。
荨娘被重韫驳回了提议,又没得到个确切的理由,心中难免有些郁闷,不由怀疑:难道我就那么不靠谱吗?道长就那么不相信我?
她将这口气一直憋闷到夜里,同榻而眠时在榻上翻来覆去,终于忍不得,便揪住重韫的衣襟闷闷发问:“为什么不让我帮你呢?你不信我吗?”
重韫沉默了许久,才道:“我是怕青帝找到你。我是怕……自己到时候无法保护你。”
荨娘怔了怔,最后将脸埋进重韫胸膛里。重韫感到有什么湿热的液体润透了他胸前的布料。
“道长,”她抓住重韫衣襟的手指微微收紧,声音里尽是鼻音,叫人不仔细便听不清楚,“你不要怕,我会保护自己的。我也会……保护你的。”
重韫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心中苦笑了一下:这害怕的到底是谁?
第二日重韫便给了荨娘一枚巴掌大小的无字铁符,嘱咐她贴身带好。荨娘虽然心里嫌弃那铁符长得怪丑,还是乖乖系在了腰带上。
她坐在床上,拿起那枚铁符细看了一会,忽然道:“这枚铁符长得好眼熟……”她的脑海中闪过黄草坡上的情景,忽然间心有灵犀,“啊啊,我想起来了。道长,我第一次在黄草坡上见到你的时候,你身上就带着这样一枚铁符呢。”
荨娘的记忆倒是不差的。这铁符叫作“无字书”,佩戴者可以借此掩去自己身上的异样气息。重韫当年偶然间得了一块,一直随身佩戴着。他天生异眼,容易招惹鬼怪,上青城派送贺礼的一路上多亏了有这无字书。
只可惜后来荨娘被姳霄夫妇掳走,重韫在追赶的途中将那枚铁符丢失了。
几日前他又从十二灵官那里得了一面无字书,他又用殄文在上头刻下几个保命的小型法阵,今日终于完工,就直接将这铁符拿过来给荨娘了。
她身上仙气太重,不要说他,便是个小有修为的道士也能一眼看出她身上的不寻常来。
重韫为此已经暗自担忧了好几日,今日终于解决了这个棘手的问题,心中一时感到畅快多了。
他朝荨娘伸出手:“走吧,党参把明心也带来了,我带你去见见他们。”
荨娘从床上跳下来,跟着重韫来到院中,果然看见那颗盛开的腊梅旁站着一大一小两个青衣道士。
党参朝她笑了下,很是客气的模样。
明心见了重韫,便板板正正地躬身做了一揖,眼观鼻子,鼻观心道:“师父。”
荨娘见了他这副小正经的样子,又想起他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儿,在崂山上第一次见到她,明明以为她是妖怪,害怕得不得了,却还有勇气要那个比自己大了好几岁的师弟先跑,自己来断后,嗯……荨娘想到这里噗嗤一笑,深深地看了重韫一眼。
这是不是就叫作,有其师必有其徒?
明心虽然被她那声笑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依照小倭瓜师叔的吩咐也朝荨娘躬身一揖,道:“师娘。”
荨娘的脸腾地红了,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接话。还是重韫在她耳边轻咳了一声,荨娘才颇有些不自在弯下腰,朝明心伸出手,诱哄道:“那个……师娘带你去城里逛逛?”
明心退后一步,抬眼瞧她,脸上表情明明甚为恭敬,可嘴里的话却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师娘你认得全汴梁城里的街道吗?”
荨娘便有些尴尬了。
她自从来了汴梁,确实还没去好好逛过呢。
明心又做了一揖,方方正正地说道:“既如此,还是徒儿孝敬师娘吧。”
荨娘看向重韫,重韫便道:“明心时常来汴梁,对汴梁的街道确实比你熟悉,你便随他去吧。”
等这一大一小走到门前,又有些不放心地添了一句:“若遇上什么事,敲响无字铁符,我即刻便到。”
荨娘跟着明心在大街小巷里走了一遭,这才真正见识了什么叫作京都风华。
两人逛到大相国寺门前时,便见大相国寺前的广场上搭起了许多帐寮和摊子。明心耐心地解释道:“明天便是庙会,这是商贩们和卖杂耍的艺人提前来布置场所了。”
荨娘点点头,一错眼,看见广场边上摆着一个小摊子在卖烤肉,一个戴着小方帽的卷发男人操着一口浓郁的异域腔调在吆喝。
荨娘拖着明心跑过去,只是凑近了闻到那香气便觉口中津水泛滥了。
荨娘掏出几枚大钱,挑了一把肉串拿在手上。她因见明心这一路来总是崩出一副严肃正经的模样,便有意要逗逗他。
“唔!咝,这个真是太好吃了!”
明心默默跟在她身后听着她浮夸的言语,喉间不自觉地滚动了两下。
还不待他掩饰好,荨娘却忽然回头,将剩下的肉串往他手里一塞,一本正经道:“有事弟子服其劳,师娘吃不下了,你代劳吧。”
明心梗着脖子道:“师娘,我吃素。”
荨娘捏了捏他的鼻子,调笑道:“放心吧,你师父吃素,你师娘我吃荤。以后你要跟着你师父的时候,便随他,你要跟着我时,便随我。”
明心悄悄咽了咽口水,又听得她道:“你才这么点大,不多吃点的话,小心将来只有土行孙那般高。”
明心才想问“土行孙”是谁,荨娘已经背着手走远了。他赶紧追上去,那几串烤肉不知何时已经进了他的肚子。
两人逛到汴河边上,便见沿河停靠着许多小船,船头挂着六角红灯笼,荨娘有意要凑近瞧瞧,明心见了,赶紧将她拉远了。
“这船不许看吗?”
明心跺脚道:“师娘,那是花船。”
荨娘没听过花船是什么,明心也是一知半解,根本解释不清楚,就算他懂,他又怎么好意思对自家师娘解释那是什么。他这般半遮半掩的,反而激起了荨娘的好奇心。
这时从上游漂下来一只灯火通明,华丽辉煌的画舫。荨娘听到舫上谈笑歌唱,随着夜风飘过来一阵熟悉的香气,她心中蓦然一动。
这香?
心念动时,她已经抓着明心一齐落到了画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啊,两章写完了,感觉身体被掏空。。
小天使们,你们看文开心呐……
第126章 花船命案
两人落在船尾,正好被一片暗影笼住了身影。
荨娘踮起脚尖,透过槅扇往里头望了一眼,只见里头锦屏四围,花灯高悬,山字兽头笼里熏烟袅袅。有那等红裙绿袄的女子调笙弄瑟,奏响牙板,唱着近来时新的曲子。
荨娘耸着鼻子嗅了嗅,奇怪了,刚刚明明才闻到那香气,怎么现在却又没有了?
明心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劝道:“师娘,咱走吧,要是师父知道咱来这种地方,非生气不可。”
荨娘心道,不就听个曲子吗,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正这么想着,忽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一个女人衣衫不整地从楼梯上跌下来,无限惊恐道:“救命呀,救命呀……”
里头一时间乱作一团。
荨娘心中一凛,将明心提在手中,一手捏了个诀,瞬间便移到楼上。
她动了动鼻子,嗅到一阵浓重的血腥气从一个小包间里透出来。此时楼梯上踢踢踏踏地,又有人上来了,她赶紧捏了个隐身诀,先于那群上来查探的人进了包间。
荨娘一入包间便被里头的场景吓了一跳,只见床上仰面躺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一枝长长的玉搔头从他口中探出一小截柄儿来,他的双手就把在那玉柄上,看样子,竟是自己用这玉搔头捅死了自己。
荨娘看了一眼,赶紧伸手捂住明心的双眼,低声道:“不许看。”
“啊呀——”
第一个进屋的是个艳妆的妇人,约莫三十来岁,她才看了一眼,便两眼翻白,双腿发软,险些没晕过去,多亏了跟在她后头的两个皂衣小厮双双把她扶住了。
跟在那妇人后头还有几个富家少年。这几个富家少年见了房中的场景也是霍然色变。
一个说:“死人了,还不赶快报官,愣着做什么?”
另一个说:“报官?你知道死的人是谁吗?你又知道死的人是谁带来的吗?”
“死的人是谁?”
“嘉怡公主的驸马!”
“……那,那是谁带他上这花船来的?”
“礼部侍郎丁谓大人家的小郎君,丁元修!”
“便是那个被国师收为徒弟的丁元修么?”
“正是!”
话正说着,忽听得一道清凌凌的少年声音从外头插/进来:“怎么了这是?这么多人围在这儿?”
围在门口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儿来,只见一个唇红齿白,锦衣华服的小相公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姿态优雅地跨入门来。
来人正是丁元修。
丁元修看到床上的人后双眸微睁,脸色发白,怔了好一会,才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环顾了一圈,道:“这,这是怎么了?”
刚刚那个慌乱奔下楼去的女子已经穿好了衣服,在两三个姐妹的扶持下一道儿又上得楼来。她战战兢兢地地立在门边,朝丁元修略一福身,才开口道:“奴家本是应了娘的安排来伺候小丁相公的这位朋友,岂料才……这位相公忽然取下奴家发上所戴的玉搔头,自尽而亡。”
丁元修手脚发颤,忍不住颠了两步,一直退到门边的花架上,在上头撑了一把方才站稳了。
他带着公主的驸马一同来嫖/妓已是大为不妥,现今人竟然死在了船上,不论怎么说,他决计是脱不了干系的。他这次能回汴梁,还是托了开春时节家中姊妹出嫁,需要兄长送嫁的福。谁料才回来不久便出了这种事,这要让他那重权爱利的侍郎爹知道了,看不打断他狗腿!
丁元修额上冷汗涔涔而下,耳边有人劝他报官,随行的扈从则在耳边低声劝他赶紧走,权当不知道这件事,更有那老鸨在一旁嘤嘤哭泣,说她这花船上死了人的消息要是传出去,以后还有哪个相公敢上她的船呐……
这一切的声音汇集在他耳边,嗡嗡地响着,吵得他头都要炸了。
荨娘和明心对视一眼,俱不做声,都想看看这丁元修接下来会如何选择。
蓦地,那丁元修暴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