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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受到天大的冤枉一般,那小贩跳起来,“骗你做什么?天地良心,姑娘你看我这几年做生意有作假的时候吗?”
“自然没有!”也对,商人最怕被怀疑信誉,即便挑担子走街串巷还不能完全算是个商人,但织萝还是好言安抚了一番,才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这样子多久了?”
小贩认真掰着指头数了数,“说来也奇怪啊,大概都要半个月了。”
半个月?这肯定算是天生异象,没有地仙发现然后上报九阙天么?
“姑娘我跟你讲,这雨啊,不是一般的雨,听说又好几次都有人看到……那云里盘着一条龙!一条奇长无比的龙,浑身青甲呢!”小贩绘声绘色地道。
嗯,这不是废话吗?龙王要不在云里窜,还能下得来雨么?
何况皇都在中原来说虽然位置偏西,但放在整个人界,却是在东方,降雨之事当然由东海龙王来负责。
看小贩越讲越来劲,隐约有要与那茶馆的说书先生一较高下的架势,织萝连忙道:“老板,快到辰时了……”
一听这话,方才还眉飞色舞唾沫乱溅的小贩一下子神色剧变,如同火烧屁股一般,连道别都来不及好好说,撒腿就往回跑,不一会儿就连影子都不剩了。
织萝倒是觉得有些好笑——这如临大敌的模样,仿佛真事一般。
然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却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天幕就如同撒开一张黑布一下子蒙住了一般,由霞光万丈一下子变得晦暗不明,竟真是下雨的前兆。
莫不是……小贩没有诓她?
紫电如快速挥动的光鞭,倏尔在空中拉出一道曲折蜿蜒的痕迹,又转瞬即逝;惊雷仿佛神祇乘坐的云车驶过,车轮碾出惊心动魄的声响。滂沱大雨倾盆而下,密实的雨幕牵扯得天地间一片模糊。
啧,所言非虚啊,果然是辰时正!
若是阴雨天,想必出行的人也不会太多,出行的人能有闲心来买结子的就更不会多了,看来是没生意上门了。织萝想了想,搬了把小凳子坐在了门口,理了两条线开始打新结子。不是用法术让线自己飘起来舞动,而是自己用手指勾来绕去地编。
只是织萝一直有些心神不宁,总是做错套,不停地拆开重新打,一个多时辰过去,竟是连一个都不成。
明明是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胡思乱想,却总是控制不住。
而织萝更不想承认的是,是祁钰这厮惹得她心烦意乱的。
或许他是因着其他要事到人界行走的,而他的身份又非同一般,自然是要想办法遮掩一二,倒不一定是冲着她怎样的——这人不正经的时候就满嘴胡说八道,即便恢复了身份也不能保证他所说的都是实话呀。
平心而论——丝毫没有动心么?似乎不是的,虽说自己也不是那种小气而自矜身份的女子,与三教九流之人都能结交,但他还是元阙的时候,亲昵得却绝非旁人可比,只是织萝觉得自己从不曾讨厌过。从前一直告诉自己,命中便没有姻缘线那个,那是玄咫,不该动这份心思。后头得知原来祁钰也是命中无姻缘线的时候,说不开心是假的。
可就在织萝都准备原谅他的隐瞒的时候,他却做出了自己绝不能接受之事……
正在出神,织萝只觉得一股湿气扑面而来,茫然抬头去看,却见一白衣僧人正撑着伞,站在不远处定定地看着自己。
哦,玄咫来了。
“大师……”织萝木然地打了个招呼,慢慢地让自己的脑子活过来,然后发现玄咫虽说撑伞而来,但他的肩头、袖角、袍摆和芒鞋都湿透了,才惊呼一声道:“这么大的雨,怎么过来了?可有什么要事?”
这是过了多久了?织萝不知道。
但她也隐约明白,自己在门口坐着的时间不短了,毕竟这玉线做个结子再拆开花的时间就不少,而她在这里已经来来回回拆了好几遍了。
这样的大雨,往外只是一阵便过去了,哪怕下得久些,也该是稍稍弱一阵再卷土重来,但就她所听到的,似乎就没有歇下去的时候……
且织萝离开之时是开年不久,过了快一年了,自然也是二月,这时候……哪有下这么大的雨的!
于是织萝收了凳子,让开了门,“大师快进来坐坐,我替你生个暖炉,再烧点热茶。”
玄咫一身狼狈,却是从容不迫的,收伞倒放在门口,然后温声道:“给姑娘添麻烦了。小僧此来……不过是想看看姑娘是否安顿好了,有没有……能帮上忙的时候。”却是一本正经地回答了织萝随口问出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俺肥来了!同卷标,这个单元先解决大师!但是元阙阙同志不会下线太久的,真的!!!
第121章 潮生
口中说着是生炉子替玄咫烤衣服、再替他煮一壶热茶; 但织萝其实真是做不来事的; 毕竟从前要么就是用法术解决; 要么就是有人替她做了,全然没有她亲自动手的机会。可现在她又委实想自己动手试试; 毕竟……玄咫到底是个凡人; 肯定不大喜欢万事都用法术来解决了。
只是这女妖怪到底不是做粗活的料; 生个火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添柴的时候又烫到了手; 最后还是玄咫自己来才捧上了手炉喝上了茶。
庙里头的僧人; 哪怕是名气很大的古寺; 喝茶也只是为了提神醒脑的; 故而玄咫煮茶的时候也是依了自己的习惯,往沸水中投了茶末后就只放了青盐而已; 别的一概不放; 一口饮下去,除了能尝到清香; 更多的还是苦涩。
不过织萝不喜欢吃苦味的东西。
茶她也是喝的,但是从前的元阙知道她嫌弃那一股苦味,会特意往里头放点蜂蜜与乳酪。哎……玄咫不知道她嗜甜吧。
“姑娘这边打理好了么?要不要小僧帮忙?”玄咫认真地问到。
玄咫的神情太过认真,以至于让人产生一种他所问之事十分要紧的错觉。事实上; 就她这么个小店; 有什么打紧的呢?愿意的时候就开一开,不愿意就关起门来睡两天,反正她也不靠这个养活。
而织萝还想起一事; 她们出皇都之时,玄咫是被承华邀请同行捉妖的,但承华却折在了敦煌,而后玄咫和他们又一道去了结双城,人间之事一概不知。但顾昭到底是回来了,承华临去前编造好的借口也是由她代为转达,也不知皇帝信没有。这个时候,玄咫哪怕是进宫去解释一声,也比来瞧她重要。
不过玄咫还是来了……
于是织萝笑道:“多谢大师一番好意了。只是这几日天气不好,外头也没人走动的,我这里收不收也无妨,横竖没有客人上门。”
玄咫闻言皱了皱眉,顺着她的话道:“是啊,这几日一直在下雨……”
织萝心中一动,忽然想到——玄咫其实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从来学不会祁钰那无事献殷勤的一套,而最近的雨又的确古怪……所以他大概是为着这事来的吧?
刚要说什么,却听见密集的雨声中忽然传来一声异响,然后隐约听到一声高喊——小姐姑爷你们快看,对面姑娘开门了!
小姐、姑爷、对面、开门?织萝把这句话合起来慢慢咀嚼一遍,怎么听怎么觉得是在说自己,便与玄咫一道走到门边去往对面看,一下子便愣住了。
雨幕仍旧是铺天盖地的,哪怕只隔了一条街也无法看清对面的具体情形。
但到底是熟人,仅凭一个模糊的身形,织萝便完全能认出那边的四个都是谁——连镜、聆悦、潋潋、滟滟,一个不多,一个也不少,全都集中到了那边的耀灵轩,自己的千结坊里一个都不剩了。
而那边的四个也一下子认出了这边的是谁,不由都有些惊讶,“大、大师?”
大师怎么了?难道大师不能来坐坐了?
不过比起他们,织萝更是好奇,“刚成婚,你们怎么不在家里待着又跑回来了?”若说此前这四只鸳鸯一半是为了逃婚一半是为了追妻所以滞留人间不去,这次无端端地回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连镜自然而然地紧紧握住聆悦的手,笑道:“新妇娶进房,却也不能把媒人扔过墙嘛。姑娘上次都没等到喜宴散就不辞而别,我们放心不下,总是要来看看的。”
织萝吓得瞪大了眼睛。
刚刚是不是她的耳朵幻听了?有人说话么?
就算是有人讲话,也绝不该是连镜那厮吧?这是他能说出来的话么?他什么时候竟然能说出这么……不说多好听但一点都不得罪人的话了?好吧,或许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待了。这成了家的男人呀,果然不一样。
压根没料到这四个还会追过来,织萝也从来没想过说辞,抬头又望了一眼雨幕,方道:“雨声太大,我懒怠费嗓子。你们且先安顿着,容后再叙。”
原本只是想把对面那一拨人打发进去的,谁知这一个个的竟反手就把自家店门一关,接二连三地冲了过来,带来一大股潮气。
不过人都来了,织萝也不好意思打出去,便与玄咫一道又烧了一壶水,与那四只鸳鸯分热茶。
“还不曾向太子殿下与聆悦姑娘道贺呢。”玄咫仍旧是一本正经的。
连镜却有些不高兴了,“大师你寒碜我呢?在结双城当着这么多人无法,你叫我一声太子殿下我也就生受了,在人界你还这么叫……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小僧并不曾……”玄咫摇头。
“那就从前怎么叫现在还怎么叫,不许改口。”连镜说完之后又在店里望了一眼,果然是很不讲究地问道:“哎,元阙不在呢?”
好端端的,提这厮做什么?织萝面色一沉,只还有嘴角是保持微扬的,“人家可是天神贵胄,待在我这么个女妖怪的破地方作甚?”
“可是元阙从不觉得姑娘是什么女妖精啊。”连镜理直气壮地道。
“难道我不是吗?”织萝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又向聆悦道:“这回你们可不是又偷着跑出来的吧?”
聆悦连忙摇头:“真的不是!同父王母后说清楚了,是想帮着姑娘完了和天帝的赌约才出来的。父王母后知道姑娘对我们二人照顾颇多,当即就点头同意了。”
“与天帝的赌约?”玄咫一向是静静听人说话的时候远多于开口,这倒是难得插嘴。
只是众人并没有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就给足了面子——连镜与聆悦同时用眼神在问织萝“难道大师还不知道”,而织萝,则是在考虑怎么把这话给圆过去。
原因很简单嘛,不管对象是谁,乍一听这个曾经对自己表现出有意思有暧昧的人忽然说出“我没有真心喜欢你只是跟人打赌说一定要找个人而你很合适”,只怕脾气再好的都会生气吧?
心念急转,织萝只是漫不经心地回答:“从前瞒着大师,是我不对。其实我也不是普通的红线,毕竟死物化形所需时间更长,如红线一般的,还不到时间便自己先腐朽了。我原本是月老手上的姻缘线化形,与天帝有了赌约才下界来。”
想必玄咫也该隐约知道她不是普通的红线了,这次也算正是给他个解释。至于什么赌约的事,含糊其辞,想必玄咫也就不会再多问了。
其实聆悦原本说起来也不是十分聪明的,但被逼急了,忽地就灵光一闪,连忙道:“姑娘,我险些忘了!其实我们今天跑过来,也不全是为了谢媒……来日方长么。我还有个重要的事情和姑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