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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阙心念急转,没留神便被花婆婆拽着后退了几步,等他反应过来,连忙又去甩脱。
真是麻烦啊!
心下一烦躁,元阙手上便用了几分真力,袖子倒是抽出来了,但花婆婆却是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径直仰倒下去。
这倒是让元阙始料未及,他虽说用了几分力气,却也有分寸的,花婆婆被推出去后站不稳是可能的,但一下子就倒了下去却是出乎意料了。
但再怎么不可能,人终究是倒下去了,元阙又不是狼心狗肺的人,终归是要上去扶的。他一面扶起花婆婆一面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啊婆婆,小生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
后半截话忽然卡在喉咙里,元阙扶着花婆婆的身子,双眼一下子瞪大了——就这么,晕过去了?这也太干净利索了吧!
元阙想着民间的土法子,有人晕过去了就掐人中,于是赶紧伸手去掐,但一掐之下,又刺激得元阙险些一口气上不来——说晕就晕,还没了气息,这症状要不要这么像被吸了元气啊?
陈宇和郭昊拜拜考神中邪也就罢了,但花婆婆是为哪般呢?她也又不考试,拜那玩意难道是指望考神庇佑整个书院么?
昨日连着救了陈宇和郭昊两个,给出去这么多元气,要是再救一个,元阙觉得自己就需要人救了。只是这里人烟稀少,只怕在这里躺到人都冷了也不见得能被发现,他又不是修的释道,什么舍身饲魔割肉喂鹰的事可做不来!
就是这么一犹豫,元阙就听有人叫他,“哎,你怎么在这儿呢?这个老婆婆怎么了?”
声音清脆动人,衣裳洁白如雪,在元阙认识的人里,也就只有阿盈一个了。
好了,当着一个不知深浅的人,就不要暴露身份了。元阙这样想着,便抬起头,略有些尴尬地与阿盈打了招呼,“姑娘……又是来读书的?”一个女孩子天天溜进书院却没被人发现,这书院的守卫都是摆着看的吗?
阿盈却没回答元阙的问题,只是盯着花婆婆道:“这位老人家……怎么倒在这儿了?”
别问我!我哪知道!元阙心里在咆哮。
“你怎么不救她?听说这位老人家好生可怜,夫死子亡,孤苦伶仃,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也没谁帮扶着,你一定要救救她啊!”
听说?听谁说的?姑娘你的消息还真是好灵通啊!不过你竟然连寻常人见到才会想起见不到就当没这个人的花婆婆都了解得如此清楚,怎么会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苏文修是何许人呢?难道跟你八卦的人没告诉你?若是能展现出来,元阙的内心活动一定是丰富得令人叹为观止的。
许是见元阙一直没讲话,阿盈有些迟疑,不知是想到什么,阿盈忽地后退一步,大惊失色,“你……你不救她,该不会就是你下的毒手吧!”
“什么?”到底是什么给了她这个错觉?
阿盈却认真地道:“这里人迹罕至,这个时辰大家也基本上都待在书斋里,你怎么会恰好就出现在这里?啊,这里倒是有好大一面湖,村长还说了湖里镇着怪物。你要是想杀人灭口,这里倒是最好的地方,想沉尸湖底也很方便,那怪物都能帮你一口吃了。”
还真是有理有据啊!元阙抬起头,微微勾了嘴角,“姑娘,你把这些都说出来,就不怕说对以后,我立刻给你上个全套?”
“你为什么要杀我呢?”
“那我为什么要杀她呢?”元阙笑着反问,“阿盈姑娘,你都没近前来看过,怎么就知道婆婆是死是活?”
什么看你长得好看读书就一定很好就是一句笑话。他怎么就忘了,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多半脑子也不太正常了,难怪能想出他杀了花婆婆然后想毁尸灭迹的故事。
阿盈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没说出什么,就听后头有人叫他:“元兄,你与这位姑娘在争执什么?”
怎么会是苏文修?他来干什么?元阙只觉一阵头疼,却不得不转过头去笑脸相迎,“苏兄这个时候怎么没去温书呢?”
“看得有些头疼,想出来走走。”苏文修随口答了一句,又探头往元阙怀里一望,疑道:“花婆婆这是怎么了?你因为这个和这位姑娘吵起来了?她和花婆婆怎么认识的?”
这话问得元阙有些迷糊,什么叫这位姑娘和花婆婆怎么认识的?谁说他和阿盈争起来就一定是因为花婆婆?阿盈和花婆婆就一定认识吗?
看元阙有些疑惑,苏文修才又问了一句,“元兄,这位姑娘是……”
这才是该问的话嘛。元阙勉强一笑,“这位阿盈姑娘,是住在旁近,是来书院……想学读书识字的。阿盈姑娘,这位才真是被你错识的那位苏文修苏公子。”
原以为阿盈会很热情地迎上去与苏文修说话,但元阙一回头,却发现阿盈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双眼直愣愣地看着苏文修,神色十分激动,若是再看得仔细些,还能看见她的眼眶有些发红,一双杏子眼里盈满泪水。这神情……却与那晚他在苏文修的梦境里见到的那个接到张耀轩休书的那个阿盈一般无二。
“在下苏文修,见过姑娘。”苏文修倒是十分平静地与阿盈见礼,似乎浑然没发现她的失态。
阿盈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慌忙敛了神色,“原来……这才是苏公子,是我失礼了。”
元阙这才随口问道:“苏兄,你来这里做什么?”
“昨晚郭昊不是说那考神在这湖里吗?我……想来看看。”苏文修小声地道。
这不是胡闹吗?元阙有些头疼地道:“苏兄,这邪祟害人无数,定然早已功力大涨,没点道行的术士都不见得是它的对手,何况咱们……”
苏文修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那元兄的意思是……”
“苏兄你看,花婆婆昏迷不醒,也不知是因何,要不……你就先送她去大夫那里?”元阙用商量的语气问着。
苏文修却是有些为难,“元兄,你知道我的,一向手无缚鸡之力。花婆婆虽然年迈,但我一个人也是背不回去的……”
读书人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是常态,何况苏文修还是富贵人家的读书人,若是真的做得来,才真是出人意料了。元阙想了想,只好道:“走吧,咱们一道把花婆婆送回去。”
末了,元阙还想着边上站着个阿盈,耐着性子与她道:“不好意思阿盈姑娘,你也见着了,今日实在有些不方便。倘若日后得空,你还是请苏兄教你读书吧,他的学问要比在下好千万倍。”
“哎……”阿盈想叫住他们,但二人却是背着花婆婆头也不回地走了。
* * * * *
说是一起,其实也就元阙一个人在背,苏文修空着手在前面走着。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今天合该倒霉,两人走着走着,竟然撞上了徐夫子。那老学究黑着一张脸,打量了两人一眼,怒道:“你们两个这是干什么?背着什么人?”
“学生……去后山散心,看到同屋的元阙守着昏迷不醒的花……啊是梁夫人,便建议将她背回来找大夫瞧瞧。”苏文修连忙接话。
梁夫人?原来她夫家姓梁。苏文修刚这样一想,猛然惊觉——这不对啊,苏文修这是在推卸责任?分明是他叫苏文修带人走的。对徐夫子隐瞒一些不方便被人知道的事便也罢了。但这事有什么好隐瞒的?
“元阙,怎么又是你?鬼鬼祟祟到后山去做什么!”徐夫子吹胡子瞪眼,“苏文修你先回去,元阙,你跟我来!”说罢便转身走了。
“夫子,学生也有错,当罚。学生也去。”苏文修也连忙跟上。
等等!难道还要背着花婆婆去受罚?
元阙一边走,一边觉出有些不对味来。
苏文修哪怕之前不认识阿盈,但上次可是在他的梦境里一起见过的,而他一个梦接连重复两次,定然是印象深刻的,岂能说不记得就不记得了?何以今日见到阿盈他这么平静?就算抛开阿盈的不妥之处,苏文修也是嫌疑不浅。
脚下猛然站住,元阙不可置信地望着苏文修的背影道:“原来是你!”
“什么是我?”苏文修转过身来,笑嘻嘻地回答。
不,不对,苏文修胆小而腼腆,但他今天的表现……“你不是苏文修!你是谁?”奇怪,怎么没发现他身上有什么法术与易容的痕迹?
走在最前头的徐夫子忽然出声:“元阙,不得无礼!”
不得无礼?虽然他的态度算不上客气,但对苏文修需要多礼么?徐夫子管的也太多了……不对,冒充苏文修不怕被发现,还有徐夫子帮衬……
元阙只觉醍醐灌顶,脱口道:“你是……山长!”
难怪山长从不露面,有什么事问他也都是徐夫子代答,试想一个声音容貌都与名声在外的苏文修一模一样的人,若是让旁人见了,还不知会生出什么波澜来!
但这山长和苏文修有什么关系?怎么会长得一模一样?
苏文修闻言,有些惊诧地挑了挑眉,“你倒是聪明,竟连这都猜到了。我等了多少年,就是在想谁会第一个认出来。没想到,竟然是你。”
他的笑容越发阴沉,元阙暗道不好,也顾不得别的,一把从怀里摸出织萝给的所有的传音鹤,一股脑地放了出去。
果不其然,下一刻,元阙只觉得脖子一疼,仿佛被一根细针扎了一下,然后眼前一黑,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再爬不起来了。
第54章 勘破
“姑娘; 姑娘!”潋潋忍不住伸出手在织萝勉强晃了晃; “人家要的是四季平安; 姑娘怎么打的是同心结呢?”
织萝回过神来看了看自己手上已然成型的结子,仿佛被烫了一般; 远远地丢开去。但面颊却是不可抑制地烫了起来。
偏偏滟滟说话最不讲究的; 直愣愣地道:“这两个也差太远了; 怎么会弄错的?姑娘你在想什么啊?错成什么不好,竟错成了同心结……”
突然好怀念那两只什么都不认识的蠢鸳鸯是怎么回事!织萝佯做镇定; “今天的活都弄完了?卖出去多少?再偷懒仔细我扣你工钱!”
滟滟却是无所畏惧地一摊手; “扣就扣啊; 反正也没发过。”
她说的这也是事实。原本织萝给她们算的工钱就不多; 还隔三差五地因为各种由头要克扣一些,连饭钱住宿也是另算; 这样一来就几乎发不出工钱来。
织萝哽了哽; 眼珠一转,却又笑道:“无妨; 不够扣的就让你们另赚了再补上就好。实在不行,就写张欠条,我送到鸳鸯族里去讨要。我相信各位长老还是通情达理的。”
潋潋滟滟被织萝的无耻程度惊到,半晌; 才道:“自从我们来了店里; 姑娘隔三差五就出去管闲事,这千结坊至今还没关门也真是奇迹了,还指望能赚钱?”
“既然你们这么说了; 那我就偏管了。你们随便出去谁,把你们小姐换进来。”
两只鸳鸯几乎是形影不离的,听了这话便是一同出去的。末了织萝又补上一句,“你们分一个到对面去帮忙看着点,请连镜过来。”
“不去,卖出去东西他又不给算钱。”两只鸳鸯头也不回。
织萝失笑,“早晚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斤斤计较?”
两只稍微合计了半晌,觉得也是,便让滟滟去对面叫人了。只是等聆悦和连镜都进了千结坊的后院,两只鸳鸯才想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千结坊是织萝的地方,耀灵轩是连镜开的店,一家人能是这么算的?咦,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