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谢清明的思量不是没有道理的,那道结界真的快要崩塌了。莫愁急得热锅蚂蚁一般,却依然吊在空中动弹不得。她从怀里掏出符咒向身后抛去,可距离实在太远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她使了吃奶的劲儿才从靴筒里拔出匕首,却怎么也够不着吊在脚上的绳子。这结界是莫愁灵力所化,她这一世本来就修行浅灵力低,再加上被大头朝下吊到身子虚弱,这结界很快就要撑不住了。她太清楚一个充满阳气的鲜活男人对于死尸的意义了,她知道一旦结界崩塌,谢清明连尸骨都别想留下。
莫愁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荒谬的念头,不如把脚砍掉吧,就能下来了,反正也死不了。当然莫愁是个理智的人,真砍掉个脚还不得疼晕过去呀,哪还有力气施咒灭鬼了。
莫愁眄了一眼已经半死的女子,被桃木人护着,一时半会应该不至于被吃了,但如今指望她跑来解开绳索,根本不可能了。桃木人如今与尸群缠斗,根本脱不开身,它也是指望不上了。
莫愁只能续起全身的力气冲着谢清明大喊,“谢清明,一旦结界崩塌,你就杀出条路冲我这来!给我解开绳子,我能镇住它们!”
莫愁没有得到回应,她的呼吸愈发困难,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她蓄集起全身的灵力,留一丝护住心脉,剩下全都用在维持谢清明的结界上。
可就像朔风暴雪中的火苗一般,即便用尽全身力气澎湃着,燃烧着,甚至爆裂着,依然躲不开被熄灭的宿命。莫愁无力地感觉到周身的气力在一点点流逝,心脉处的最后一丝灵力也如火星一般扑闪着,化为灰烬。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因为倒挂着,瞬间呛进鼻子里。
她甚至都没有力气咳嗽了,呼吸也变得有一搭没一搭。她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倒过来的世界,绝望顺着鲜血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她眼睁睁看着结界的光环熄灭,她看见谢清明挥舞着利剑和丧尸厮杀着,她看见血盆大口咬烂了谢清明的衣衫,她盼着谢清明能杀出一条血路,奔过来把她放下。
然而她没等到,她残存的意识让她看见谢清明确实杀出了一条血路,可他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开了。莫愁闭上眼睛,因为谢清明已经淹没在更深处的密林里了,目光所及已然见不到他的踪影了。
她知道,谢清明是以肉身为饵,想引开僵尸,一命换一命,救下莫愁。
她想给自己一巴掌,她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早告诉他自己不老不死的实事,她痛恨自己为什么偏偏是这么个不老不死的宿命!
不,确切的说,是永远都只能看着心爱的人先死的宿命。
渐渐地,莫愁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厮杀,哭喊,嚎叫都掩在了流水潺潺声中,莫愁感觉三魂七魄又一次被抽离,向虚无的世界袅袅飘去。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有大事件发生!大事件!大!事!件!
第31章 真相
四周漆黑阴冷; 唯有一钩弯月凄惨撩人。
江水翻涌着撞向嶙峋巨石; 每一次撞击都引来天惊地动的巨响。莫愁横卧在一叶扁舟之上; 不惊,不惧; 不喜; 不怒; 懒懒地躺着,任巨浪沉沉浮浮; 凭远近苍茫; 只冷眼睨着戚戚月色。
“一叶扁舟”这个词很是贴切; 因为此刻托着莫愁的载体; 真的是飘落的一片竹叶。而惊涛骇浪的江河,也不过山涧溪流; 蜿蜒着叮咚作响。
世界如此之大; 莫愁如此之小。
她也不在意,因为她心知肚明; 又是幻境。
“我不想见你了,我累了,想安稳睡一觉。”莫愁心底冷冷地说,她知道; 幻境中人听得见。
“累了就睡吧; 可你已然在梦境里,如何再入梦?”那男声温柔,清浅; 莫愁一时间恍惚,竟觉得竟与谢清明的声音如此相似。
一想到这,莫愁心尖像被戳了个洞一般的疼,冷风凄雨也往里灌,风刀霜剑也往里涌。
人生阡陌,聚散有时。不是每一次分别都是折柳相惜的互道珍重,可以祈望再度与君重逢。真正的别离是随着生命的消逝,那些隐匿在情绪里、记忆中的期冀都慢慢冷却了,理智告诉自己,这一世,就这么错过了。
今世来生,都不能再复相见了。
活了这么久,莫愁亲手埋葬过多少人,她都记不清了。她也曾撕心裂肺地痛过,她也曾咬牙切齿地怨过,祈祷过,唾骂过,诅咒过。慢慢地,她以为自己看淡了生死,看淡了别离。
可这一刻,她蜷缩在这扁舟之上,疼得蜷缩着身子,疼得喘不上气来。
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臂膀,颤栗着,如筛糠一般。
“求求你……求求你别死……”
孑然一身,于天地间,于万古中,任是谁不会委屈呢?常人生如蜉蝣,生死不过须臾,都可以靠时间来抚平伤痛。可时间对于莫愁是什么呢?时间如此慷慨,让她千回百世,细水长流。可时间又如此苛刻,每每留她一人对着孤坟青冢,死生长别。
疲惫,愤怒,哀怨,扭曲……痛苦百味如邪火一般炙烤着这孤独的灵魂。有那么一瞬间,莫愁生出急欲毁天灭地的万古长恨来,她想杀尽这世间生灵,想烧死苟活的自己,想给天捅个窟窿问一句,“我他妈做错了什么!”
可入骨之恨万般,又缘何起,归于谁呢?即便造化弄人,让她生而为怪胎,可终究让她与谢清明阴阳两隔的人,是她自己。总以为还有时间,总以为未来可期,总以为万事有明日,总以为还来得及。生生死死于她自己而言,是那么微末而没有意义,于是她放纵,她侥幸,她蹉跎,于是真真切切地又一次错过。
生而为人,终有一别,莫愁是知道的。即便不是今日,也可能是未来某个始料未及的时刻。可回忆像塞北朔风一般不由分说地灌进她的脑海,她寻觅着,捡择着,竟发现自己对谢清明甚至连个好脸色都鲜少给过。
她纵容着阴翳紧紧包裹她的四肢百骸,纵容着心神条分缕析地罗列着谢清明和她的过往。他的笑容,他的执拗,他的青涩,他有力的大手,他身上的檀香味,他带给她的愤怒,愉悦,痛苦,忧怖,他的种种……那细枝末节的点点滴滴揉碎了,捏烂了,混进这无边黑夜里,像一只潜藏万年的怨灵,贪婪地吞噬着莫愁最后的一丝心性。
终于,爱恨嗔痴都没了支点,像油尽灯枯的火把,连扑腾一下的心气都没了,融进了这漫漫无尽的黯淡里。
树叶随波逐流,莫愁心灰意冷地躺在上面。她知道,或许会很久,或许就一瞬,她就会见到幻境中的那个人。缠绵入骨的寒冷像被一寸寸剥离一般,莫愁的四肢开始有了知觉,可毫无生欲的她安静地蜷缩着,毫无舒展一下的兴致。
第一次,她连那无比依恋的幻梦人,都不想再见了。
突然,一双大手从天而降,小心翼翼地用手心捧起水中竹叶,如同捧着的是冰丝蝉翼,唯恐一个不周,损伤分毫。
那是她无数次于幻境中相逢的身影,如今几万倍大于她的身形,轻轻捧着她孱弱的灵魂。如雪域峰巅的猛虎,轻柔细嗅着蔷薇。
忽然,那山峦般的身影消失不见,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姿轻盈玉立地落在承载莫愁的一叶扁舟上。万丈星河托起莫愁与来人,他依然薄雾覆面,辨不得五官,只悠悠伸出一只修长的手,声音依然柔和低沉,“我拉你起来。”
莫愁愣了一秒,轻轻握住了那只手,温暖而柔软。
“你很伤心,因为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莫愁点头。
幻梦人未作声,只是挥了挥手,一直笼罩在他面前的薄雾被风抽丝剥茧地吹开,一双掩在浓密睫毛里深邃的眼眸于辰星中乍现,丝毫掩盖不了其光芒。
而后,是眼角的鱼尾纹,高挺的鼻梁,微陷的双腮,紧实的咬肌,薄而带红的唇……
这斧凿刀刻般的面容上扯出勾魂夺魄般的微笑,猎猎灼人。
“谢清明……”
莫愁的双眼像被点燃了的火苗,于旷野长夜里跳跃着,翻腾着无限的期冀,她一步步靠近那张熟悉的脸,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仿佛要溺毙其中,哪怕明知是幻象,依然甘之如饴地沉沦其中,但愿长醉不复醒。
良久,她的目光再次碰到那双温柔的桃花眼,在那深色的瞳仁里看见惶惶怯怯的自己。终于,希望的火苗再一次熄灭了,她落寞地叹道,“即便你变成他的样子,你依然不是他。”
“谢清明”的脸上浮起诡异的一笑,他不疾不徐地道,“可‘我’站在你面前了,你不应该高兴么?”
莫愁依然沉溺在自己乍起乍落的心绪上,被人这么一问,恍然一愣,自己呼天抢地的悲痛,究竟是顾影自怜般地为自己的凄惨遭遇抱不平,还是真的为谢清明的死感到痛心?
还没来得及给自己的心一个明确的答案,“谢清明”脸上的戏谑消失了,真的换做了往日里惯有的肃清之色,郑重地道,“所以你明白,看到的不尽然都是真的。”
当然不是真的,莫愁点了点头,“你还是变回去吧,我失去的是那个人,而不是那个色相。”
男人轻笑,薄雾又一点点汇聚在眼前,彩云遮月般渐渐覆住脸颊,慢慢地,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星河倒转,扁舟逆流,幻境中的景象一样样在消散,那男人抬手,轻轻扶过莫愁的头,指缝间都仿佛充溢着无尽的宠溺,“你还是不懂,你看到的,不尽然都是真的……”
幻境与幻境人一同分崩离析,莫愁感觉双脚双腿犹如万蚁爬过一般酸痛麻木,真实世界的触感一点点清晰起来,可幻境里轻柔的话语依然萦绕在莫愁脑海里挥之不去。
“你看到的,不尽然都是真的……”
莫愁猛地睁开双眼,天地万物依然倒立着,她突然明白了幻境人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
她艰难地扭过头,看见树下女子依然像一只鹌鹑一般捧着脑袋战栗着,口中喃喃道,“别杀我,别杀我……”
可桃木人已经一脸茫然地与吊在绳子上的莫愁对视着,周身根本什么都没有,怨灵,黑雾,尸身,血肉……什么都没有。
原来今晚所历一切,不过是一场幻梦罢了。
幻境这种东西,即便虚无缥缈,也绝不是凭空而生的。就像方才昏迷时所梦的“谢清明”,也是真真实实存在于莫愁脑海里的人,否则幻境人是虚构不出来的。
所以即便施咒者道法再强,人也不会被困在自己根本不信的幻境中。
今晚的打斗亦是如此。因为挖坟掘墓,因为夜半三更,莫愁也好,谢清明也好,扮鬼的女子也好,理所当然觉得此时此地阴气重,易有魑魅横行。于是施法之人就有了可乘之机,他所描述的幻象也就能杀人于无形。
其实仔细思量,今晚情境一幕一幕,虽然阴森恐怖,却从未有实质性的伤人之举。树下女子唯一受的伤,也是桃木人把她撞到树上导致的。而她血流成河,是自己捅的。
这幻境本身根本没有杀伤力,只是迷惑心智,让他们自相残杀罢了。
如今莫愁已然识破骗局,幻境自然也就困不住她了。而桃木人不过她的心性所化,她不被蛊惑,桃木人自然也就清醒起来。
莫愁突然眼眶一酸,倒不是劫后余生的窃喜,而是心底生出一丝希望,也就是说,谢清明还有可能活着。
如若往常,她的理智是不会让她无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