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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丧考妣的样子?”
阿落愣了一下,一旁的泠纹却是哭得愈发的大声起来。
“闭嘴。”老妇人突然沉沉地开口,那声音不大,却透着严厉。
泠纹被吓得一下子噤了声,眼睛里却仍有泪珠不停地滚落下来,看起来端的是楚楚可怜。
老妇人缓缓站起身,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到泠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泠纹,冷笑了一下,才弯下腰,在她耳旁低低地道,“真不愧是我调教出来的丫头,居然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了。”
泠纹微微颤抖了一下,才试图辩解道,“老夫人,泠纹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你以为爬上我儿子的床,就成功了么?你是我的丫头,做娘的送一个通房丫头给未成亲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妇人以低低的,只有泠纹能够听到的声音说着,直起身的时候,脸上竟是带了一丝和蔼的笑,她转身看向自己的儿子,道,“既然喜欢,收做通房丫头便是了,哪里值得费这么大的劲儿。”
“不,我要娶她。”阿落却是意外的坚决。
老妇人却只是稍稍愣了一下,便笑了起来,她看向站在一旁的青月,道,“圣女,你看这事成不成?”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青月眨巴了一下眼睛,不知道问题怎么就转到自己身上来了。
听到老妇人的话,阿落的身子猛地僵了一下。
青月却是一副茫茫然不明所以的表情,“为什么不成?”
老妇人笑了一下,还未开口,便被阿落打断了。
“娘,不要说了!泠纹我是一定会娶的,日子已经定下了,就在下个月初二,到时候我会来接您回家。”阿落急急地说着,涨红了脸,连呼吸粗了起来,仿佛这几句话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一般。
老妇人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面上的笑一点一点消失不见,终是沉下脸来。
但她终是没有再发一言,只是重重地拄着拐仗,离开了大殿。
大殿外面本来是一片小花圃,这些年被盘玉打理成了一个小小的菜园子,这个时候,盘玉蹲在园子里除草,看到老妇人从大殿里走出来,她轻声笑了一下。
“被自己养大的小猫挠了一爪子,感觉怎么样?”盘玉笑盈盈地道。
老妇人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冷冷地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拄着拐仗往前走,虽然脚步蹒跚,但腰背却挺得笔直,仿佛有什么东西强撑着她的背脊一样。
那是她强撑了一辈子的骄傲。
泠纹终是如愿成为了族长夫人,她出嫁的那一日,族长阿落的母亲病倒了,没有能够参加婚礼。但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族长的大婚,喜庆的锣鼓声整整闹了一天,泠纹被风风光光地迎进了族长大宅。
神庙地处偏僻,在夜里尤其的静寂,年老的妇人坐在妆镜前,对着镜子出神。
什么时候……她竟老成了这副模样?
有些厌恶地看着铜镜里看那个鸡皮鹤发的自己,老妇人突然想起了青月,阿落一直喜欢的,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想起她明亮的眼睛,柔美的肌肤,红润的嘴唇。
若她再年轻一些,比起青月来,也是一丝不差的。
可是,可是那个人……为什么不喜欢她?
为什么会喜欢那个平庸至极的李琴?甚至……甚至在那个平庸的女人死去之后,还给了她那样响亮的一个耳光……她怎么也想不到,沉默了一辈子的丈夫竟然会跟着她一块儿去了,留她一个人在这世上孤孤单单地捱日子……
还有阿落……她宝贝了一辈子的儿子,为什么临了竟会忤逆了她的意思,娶了那个恶毒的小丫头?
就在她对镜出神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老妇人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门的方向,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她咳了一下,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娘。”门外,那人唤她。
老妇人却是一下子阴沉了脸。
站在门外的,不是她的儿子阿落,而是那个贱婢泠纹。
仿佛没有看到老妇人那难看至极的脸色,一身锦绣的泠纹抿唇笑了一下,侧身走进了房门,柔柔地道,“娘,你身子不好,相公很担心,外头已经准备了轿子,不如您就跟媳妇回去吧。”
往常,她就是被她这副温柔听话的样子骗了吧,竟然相信她的忠心,对她放松了警惕。
“啪”地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打断了泠纹的话。
泠纹也不生气,只是抚了抚有些红肿的脸颊,仍是笑盈盈的的样子,她说,“娘,你知道为什么你这一生如此失败吗?”
她的表情还是那样的温柔,仿佛她没有在出言挑衅一般。
老妇人捏紧了拳头,挥手又是一个耳光。
可这一次,泠纹抓住了她的手,她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垂垂老矣的妇人,眼中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淡了下来。
“因为你不懂得服软。”她说。
“你一辈子争强好胜,从来不允许任何人爬到你的头上去,喜欢牢牢掌控着一切,可是结果呢?”泠纹弯起唇,冷冷地笑了起来,“你以为取代了琴姑姑嫁给族长就是赢?可是族长到死心里也只有琴姑姑一个,你以为害了眠秋,害了盘玉,阿落就会一辈子听你的话,按照你的安排你的想法生活?到最后……阿落还不是娶了我?”
老妇人愤怒起来,想要抽回手,却没有能够如愿。
泠纹比她年轻,力气比她大,她现在,竟然连抽回手的力气,都没有。
“你知道,阿落为什么那么坚决地要娶我么?”泠纹突然眨了一下眼睛,一脸神秘地笑道。
“放开我。”老妇人沉沉地道。
“因为……阿落已经知道他一向最是敬重的母亲,其实是一个歹毒的女人,那个歹毒的女人害死了琴姑姑,害死了眠秋,害得他同父异母的兄弟无家可归,害得盘玉一生尽毁……”泠纹笑着放缓了声音,一字一句,缓缓地道。
“贱人!”老妇人厉声骂道,面色却是一下子灰败了下来。
“娘既然执意不愿回去,儿媳也没有办法,若是娘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回来。”泠纹说着,松开手,再一次抚了抚自己的脸颊,转身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她看了一眼领着她进来的盘玉,笑了一下,昂着头离开了神庙。
四、强求之过
盘玉的房间就在青月隔壁,她送走了那位不速之客之后,没有直接回房,而是敲开了青月的房门。
“气死我了!”一进门,盘玉就径直走到桌边,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
“……那茶凉了。”青月张了张嘴,话还没有说完,盘玉已经抄起茶杯,一仰头,将那杯凉茶往口中猛地灌了下去。
青月便默默地闭了嘴。
“我上火!”说着,盘玉重重地放下空了的杯子,忿忿地又倒了一杯茶,“你说!她究竟在嚣张什么!”
她?
青月眨巴了一下眼睛,不太明白盘玉在说谁。
“泠纹那个死丫头啦!”盘玉又喝了一杯凉茶,气冲冲地道,“你没有看到她刚才那副鼻孔朝天的样子,简直气死我了!”
青月默默在一旁坐下,又替她倒了一杯茶。
大概是青月太安静了,盘玉放下茶杯,觉得有些无趣,又觉得这火实在发得有些莫名其妙,毕竟泠纹让那位前任族长夫人吃了个哑巴亏,又狠狠收拾了她一顿,按道理她应该觉得十分痛快解气的,可是一想到最后竟是她成了阿落的媳妇,再看看她如今那副气焰嚣张的样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算了,跟你这木头说什么,我去睡了,你也早些睡吧。”有些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盘玉有些自嘲地说着,转身出了房门。
木头?
青月看了一眼桌上的烛台,笑了一下,这一句,盘玉倒真没有说错,她还真是一樽木头呢。摇了摇头,她正打算灭了烛火上床歇息,突然听到院子里“扑通”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墙上掉了下来,然后有人“啊”地叫了一声。
雨生的声音?
青月忙拉开房门,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便见雨生四脚朝天地倒在地上,身上还趴着一个红惨惨的身影,她皱了皱眉,甩手一道银丝便将那红惨惨的影子缚了个结实。
这些脏东西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居然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对雨生动手,若她不在,还不知道它们会如何嚣张呢。
想到这里,青月决意给它一点颜色看看,当下勒紧了手中的银丝,准备勒它一个魂飞魄散,谁知刚一用力,那红惨惨的身影竟然“唔”地痛呼了一声。
呃……似乎不是那东西?
有体温有呼吸,是个……人?
“阿姐……他是阿落叔叔……”一旁,刚刚爬起来的雨生忙道。
啥?
青月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那红惨惨的身影抬起头来,虽然头发有些凌乱,看起来有些狼狈,但那张脸……可不就是穿着大红喜袍的阿落么……于是赶紧撤了手中的银丝,谁知阿落竟然借着那银丝的惯性踉踉跄跄地向着她直扑了过来,精准无比地一头扎进了她怀里。
正在青月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阿落动了一下,挣扎着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青月,眼睛一眨也不眨。
他的脸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看起来与往常不大一样,此时,正定定地看着她,神情颇为复杂纠结,似惊似喜似悔似怨……
“……阿落?”那眼神太复杂了,看得青月有些茫然,于是她犹豫着拍了拍他的肩,试探着唤了一声。
听到她的声音,那双被酒气浸润着的眼睛里竟是骤然放出光来,他冷不防伸出胳膊一把将青月抱了个结实,口中欣喜若狂地道,“是你……不是梦……我就知道不是梦……我真的娶了你啦……”
那喜气洋洋的声音听得躲在门后的盘玉掉下泪来,她也是听到雨生的声音才推门出来的,结果却见着了这么一幕。
他果然……果然是一直喜欢着青月。
这些年,她分明看得透彻,阿落一直没有成亲的原因她也是心知肚明,只是青月的身份摆在那里,阿落的心思注定是要落空的,可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一直不愿成亲的阿落怎么会突然娶了泠纹那个臭丫头……如今看到阿落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便知他的心意从头至尾都没有变过,娶泠纹的事怕也有蹊跷。
只是这个傻子……看他这副模样,到底是喝了多少的酒啊,他又该有多喜欢青月,才会在他的新婚之夜,这样醉醺醺地跑出来……不过,也大概只有喝醉了,他才敢如此毫无顾忌地抱着青月不撒手吧……
想到这里,盘玉只觉得心里一抽一抽地泛着疼,也不知道是为了自己疼,还是为了阿落疼,疼着疼着,她下意识看了一眼青月,却见那木头还是一副完全不在状态中的呆愣模样。
“不是梦不是梦。”这厢,青月哪里知道盘玉那番柔肠百结的心思,只拍了拍阿落的肩,顺着他的话道,“你怎么在这里?泠纹刚走,你这个时候去追她,兴许还能追上呢。”
阿落却是仿佛全然听不到她的话似的,只一径痴痴地盯着她看,两只手像两只大钳子似的,牢牢地抱着她不肯撒手,全然没了往日里那副冷静自持的族长派头,仿佛时间又回到了十六年前,他仍是那个腼腆的,全心全意爱慕着青月的阿落。
“阿落,你先松手好不好?”青月被他那痴痴的眼神看得发毛,试着跟他商量。
阿落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