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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着汪声荃唯我独尊的性子,碰上只顺着她心思说话的丫鬟,能不喜欢么。
马车悬挂着薄薄的帘子,一双眼睛瞪得圆滚滚的,白眼球上布满了充血的红丝,把眼前的事全部记到了脑子里。
“柳媚花妍莺声儿娇,山眉水眼盈盈而笑,花月良宵,莫把流光负了,我的情郎阿,化作山间野鬼孤魂,陪着带血的白骨,莫要轮回。”毛不思磨着手中的匕首,她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好像它一直就在,也好像是在路边捡到的,她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房里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丫鬟欺骗了她,一身红袍的男人杀了她,穿着嫁衣的女人抢了她的身份。
诡异的唱腔悲切,在空中不停地徘徊,听的人毛骨悚然,迎亲的队伍不知什么时候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有二楼处的某个房间传来颤抖的求饶。
匕首划拉着门栓,毛不思口中不停地轻念,“看到你了。”
下一秒,毛不思烦了,也失去了跟他们捉迷藏的兴趣,她从紧闭的房门探进去半个脑袋,眼球快要突出眼眶,半条舌头被老鼠啃食掉一半,只剩半条耸拉在嘴边。
她就这么笑着,一步一步的靠近王颂,脑海中有个声音疯狂的叫嚣,杀了他!快杀了他!
旧工厂内,毛不思躺着的空间依旧乌黑一片,汪声荃不停地在她耳边蛊惑,带着止不住的嗜血的残暴,“他毁了你的一切,他亲手勒断了你的脖子,他是渣滓,是败类,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快动手,杀了他!杀了他!”
汪声荃阴森的声音撕扯着扭曲的空间。
毛不思被这股声音驱使着,步步向前,中间有着无数的拉扯都被她不停地推开,手指触碰到王颂皮肤的瞬间,活着的温度跟她身上的冰凉形成鲜明的对比。
“好疼!好疼!”初一被降魔杖敲到后背,差点哭出声,眼前的人,不,眼前的并不能称之为人,她没有呼吸,没有生命,初一从来不知道,毛不思下起手来真的是又快又恨,只能跺着脚冲凤璜吼道,“你不是极有本事的么,帮忙啊!”
“你没看见我已经在拉她了么!”凤璜扣着毛不思的肩膀,并不敢用力,这是一副缺了灵魂的身体,却被注入了毛不思的意念,只知向前,不知疼痛,但凡他用点力,就有可能折断她的手臂。
毛不思依旧没有感觉,死死地按住马明义的胸口,整个人笔直的压在他的上方,降魔杖被握成匕首的姿势,一头正对着他的心脏。
灭魂手串敏锐的感觉到了毛不思的不同,经文疯狂的旋转,没等它彻底亮起来,就被自己的主人迅速取下抛到了远处,经文离开危险的中心,这才再度黯淡下来。
“毛毛,快醒醒。”马明义也不知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自从毛不思睁开眼睛,就落在他身上没离开过,再然后就变成当下这种局面。
“你为什么要杀我?”身上的人突然莫名的蹦出这么一句话。
汪声荃握着匕首的画面和毛不思握着降魔杖的画面相互重合,她等着死亡来临时,那个男人最后的遗言。
四目相对,马明义努力地寻找毛不思眼中的情绪,却只看到了空洞洞的一片。
“毛不思,你再不停下我真的会断了你的肩膀。”凤璜也急了,如果只是她暴打马明义一场,他是愿意袖手旁观的,可是真走到杀人这一步,却是太过火。
“毛毛,这是幻象。”马明义反手握住毛不思的手腕,他不知道她毛不思在经历什么,也不知道她能否听见他的声音,“你还活着。”
王颂张张嘴,“毛毛……”
名字刚出来,后边的话便没了声音,只有嘴巴不停地张合,似乎在对她说着什么。
匕首就这么停在半空中,毛不思记得这两个字,可她却不记得这两个代表什么,那么熟悉,听的她有些想哭。
“快杀了他,想想你死的有多么绝望!没有人救你,地上那么冷那么寒,你想要呼吸,却吸不进一口气。”汪声荃不停地在毛不思耳边重复,“杀了他!杀了他就报仇了,就解脱了,就不疼了。”
“毛……毛毛……是……是什么?”毛不思手不停地在抖动,她拼了命的克制着自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问出心底的疑惑。
☆、这是幻象
“那怎么办。”姜水咬着唇,她只是想让她救回被困的孩子而已,没想到孩子没看见,毛不思却变成了这个模样。
“你进去。”凤凰指着姜水又指指毛不思,“让她的记忆清醒一点。”
“不行,姜水身上阴气太重,她进去的瞬间就会被汪声荃发现。”到时候想再去第二次就难了,马明义抿着唇,身上的人如同被定住般,手指尖握的泛白,降魔杖就立在他心口的正上方,视线透过缝隙落在初一身上,马明义瞳孔微晃着拍板,“你去!”
初一是他们几个人中最适合隐藏的存在。
“太、太危险了吧。”初一指着自己的鼻尖,怎么也想不到强烈的好奇心会把自己拖到这个么个古怪的环境中,大脑不停的运转,最后迟疑的转着脚尖犹豫,“又没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初一话还未落音,马明义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港城十里街北段最大的那家奶茶店!”初一眼睛唰的亮起来,他家的热可可最好闻了,就是好贵,张博尧很少带她喝。
“买!”别说一家奶茶店,就是十家,只要她能把毛不思唤醒,都不是问题。
“君子一言。”袖子撸起,初一搓着手提提裤子,向着毛不思的身体快步冲去,不忘了向马明义邀功,“我去了!”
真没出息!
凤璜看着消失在毛不思身上的初一,心里不由得念叨:好歹要套房啊!
“哇塞,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初一冲进毛不思的身体,脚下一个打滑,幸亏她眼疾手快扶住门框,才没摔下楼梯去。
这是一栋十分荒凉的古楼,到处遍布着血腥味,白色的帆布鞋下,是一滩滩发黑的污血,粘哒哒的粘在鞋底。
实在太恶心了,初一有些想吐,转念一想,自己肚子里有没有食物,就是想也吐不出来,这才略微好过了些。
掩住口鼻,她轻手轻脚的推开离自己最近的一扇门,门内是个穿着道袍的男人,桃木剑直直插入一名老人的心脏,老人已经带着痛苦死去很久,道士就这么失神的跪在老人身边,口中喃喃,“师傅。”
初一立刻反手把要推开的门拉住,心中像放了一面大鼓,咚咚、咚咚响个不停。
第二间、第三间、第四间……几乎每个房间都是相同的状况,只不过有的是宝剑有的是匕首,有的是男人有的是女人,有的是将将满月的婴儿有的是年迈体弱的老叟老妪,却无一例外的都是谋杀现场。
初一越走身上越冷,感觉身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她突然有些明白了眼前发生的是什么,那些令人作呕的鲜血,都是从他们的亲人朋友身上流出,汪声荃给他们造了个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的记忆,然后给了他们选择权。这世上,最绝望的莫过于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自己的爱人、自己的父母、自己的恩师。
脚步加快,初一几乎是跑着冲进走廊最深处的房间。
“杀了他,快杀了他,是他害你惨死异乡,是他毁了你拥有的一切。”半空中回荡着汪声荃的蛊惑,毛不思握着降魔杖,她脸上的表情不停变换,似乎很痛苦又似乎带着无尽的恨意,面前空无一物。
“毛不思!”初一不敢再等,只要她这一杆子前脚戳下去,外面的马明义估计后脚就去阎王殿报道了。
娇小的身影刷的一声闪到毛不思眼前。
毛不思原本正对着王颂努力的克制自己,不曾想,一个陌生的女子突然出现在她眼皮子底下,她衣着古怪,露出两条雪白的胳膊,伸手就按住了她的肩膀。
“你是……”
何人两个字还残留在喉咙里,肩膀就被人疯狂的晃动起来。
“毛不思你醒醒,这是假的啊!”初一知道自己时间不多,直切重点,“你可是捉鬼师!”
“下贱东西,敢坏我好事。”初一的出现令毛不思有些意外,也给了汪声荃一个措手不及。漆黑的空间内,汪声荃怒极反笑,摸着毛不思手上的银花镯子,一眨眼,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初一顿时感觉天旋地转,房屋上方汇聚成一张狰狞的女人脸,毛不思还有些迷茫,来不及了,初一实在想不出如何才好,不知怎么就想到了电视剧里如何令人清醒的画面,大手一伸,便冲着毛不思的左脸狠狠的一巴掌拍了下去,把台词原封不动搬了下来,“你清醒一点啊,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黑暗中,毛不思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白色的记忆团不停的突破黑雾,初一着一巴掌,打的毛不思脑子一懵,白色的记忆找到缺口,奔涌而出,冲的黑雾四分五裂。
汪声荃直接奔着初一的天灵盖打去,还没等碰到她的头发丝,手腕就被坚硬的降魔杖从中挡住。
“我赢了。”毛不思左手剑指,右手执着降魔杖,脸上还挂着五根手指印。
“那又如何?”汪声荃凌空飞下,单脚踩在椅背上,周遭的墙壁瞬间倒塌,恢复成残破不堪的废墟,她带着不甘心,咬牙道,“就差一点。”
“我知道你这些日子的委屈。”毛不思醒后立刻就意识到这些是汪声荃的过去,因为实在太真实了,红绳绕住她脖子的触感仿佛还能感觉的到,“但这一切都过去了,伤你害你的人早已死去,你何必这么执着,又何必把自己的恨意强加到他人头上。”
那些汪声荃所谓的人偶娃娃,不过就是这场回忆中的祭品,只不过自己被初一强行唤醒,没有走到后悔莫及这一步。
“我只不过是生生世世追着这对狗男女而已。”什么三世姻缘,那些臭道士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每一世,她都在他们将要举案齐眉的节骨眼上出现,每一次看着他们家破人亡她都心生愉悦。
漫天的大火烧透了整个村庄,她坐在高高的山坡上,看着他们再一次被大火烤焦,村里老人孩子的哭喊声震天,那场火烧了一天一夜,染得整个夜空都一片通红,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王颂。
“都是你们这些管闲事的,若不是你们,我怎会让王颂脱身。”她捉了汪声韵的魂魄,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没能把王颂给引出来,“而你们,却不管是非黑白,怪我太过残忍?”
“是你就把所有碍你眼的人都杀了?”毛不思指着周围死去的人和那些早已没了生气的魂,“你的人生凄苦,与他们何干?”
“这不能怪我。”汪声荃的银花镯子再度回到她的手腕上,满脸无辜,“谁叫他们老想着捉我。”
“好不要脸。”初一在旁边听着,那遍地的血腥不停地往她鼻子里冲,“就因为你这种败类的存在,我们这些善良的鬼魂在这个世上才那么的举步维艰。”
“今日之后便不会了。”银花镯子蔓延出细细的红线,攀着汪声荃的手臂环绕着爬上她的脸颊,笑声毛骨悚然,“莫说举步维艰,我会让你们一步也跨不出去。”
☆、是非黑白
空气凝结,残破的古楼开始变的虚化,等毛不思再睁开眼时,人就从新回到了漆黑的时空中,不知道是不是在地上躺的时间太久,身体有些僵硬。
“毛不思,你在哪呢?”初一声音怯生生地,带着些恐慌,“这是什么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