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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羽暗自翻个白眼:您这到底是来寻儿子还是蹭茶喝啊?
程旭出门没数,他惯常爱邀闫宗煜一起出门,玩惯了才回来,被谢羽拖到浴房里,将他脑袋按进浴桶里去醒酒,他呛两口水便直哼哼:“阿羽你是记恨二哥不带你出门玩儿吗?”
他倒是想带谢羽出门,可是自他养好伤之后,与闫宗煜第一次见面,他便直朝程旭身后瞧,瞧半天程旭都没明白他的意思:“瞧啥呢?”
闫宗煜道:“程二你怎的没带阿羽出来?”
程旭脑子里一根弦立刻绷紧了,警惕道:“带她出来干什么?咱们两个大男人出来多方便啊。”
出去两回,闫宗煜倒有三回都问起谢羽,听说他如今在谢府住着,还非要跟着程旭回谢府去瞧胭脂,被程旭给拒绝了。
“我娘脾气不太好,不喜欢生人去府里。”程旭为着妹妹都不惜抹黑亲娘了。
闫宗煜软磨硬泡:“咱们兄弟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再说谢伯母来长安,我做晚辈的不是正应该上门拜访吗?”
程旭一时半刻不回来,程彰为了等儿子,生生能把一日功夫都耗在谢府。谢弦最后没了脾气,提起让儿子回程府去住,程旭立刻摆出小可怜样儿:“娘,你要再抛弃儿子一回吗?”
谢弦:“……”
她没耐心陪着程彰,便推谢羽去陪客:“好歹他也是你亲爹,十几年没见,你多陪陪他吧。”
谢羽跑的比兔子还快:“前十五年他都没出现陪过我,现在让我陪他,想的美!”
偶尔撞上程旭在家,谢羽便让人将他拖到了前厅去陪程彰,程彰倒似脱胎换骨一般,温声道:“为父觉得你在谢府也叨扰你母亲好些日子了,不如回家去住吧?”
程旭十几年都没这么扬眉吐气过,只觉得在亲娘的地盘上,连亲爹也不敢造次,他才不会傻到跟着回程府去挨揍。
“儿子这么多年都没陪过母亲,正好母亲回来了,便在她膝前尽尽孝心。”
他说完了小心窥探程彰的脸色,居然发现他没有发怒,更不可思议的是,程彰居然变的极为好说话,只是好脾气道:“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初次被程大将军如此软语相求,程旭只觉得毛骨悚然,差点以为自己宿醉未醒,还在梦中,他偷偷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生疼。
“儿子……那儿子就再考虑考虑。”程旭顺坡下驴之后才发现,程彰居然意料之外的平和。
等程彰多来几次之后,他就瞧出来了,感情程大将军也未必愿意他回程府去住啊,不然……他哪里来的借口往谢府跑?
也只有以儿子在谢府,来接儿子回家为由,他才好意思登门。
程彰半辈子都没这么好说话过,每次来谢府,总能带一堆零嘴,居然还买过两套小姑娘的首饰,一套珍珠的,一套珊瑚珠子的,皆是适合小姑娘的颜色,直接交到谢弦的手上:“……我这个做爹的也从来没给阿羽买过什么,我也不懂,就看着买了两套给她戴来玩,你瞧着合适不?若是不合适再换也行。”特意指定了个程府的小人去跑腿。
谢弦无语半晌,总觉得此事透着些说不出的怪异。想当年程大将军何曾是会欣赏这些东西的人?两人从相识到成亲十几年,他送谢弦的多是兵器马匹,连根钗子都不记得买。怎么到女儿这里,忽然之间就开窍了?
大约是她的眼神太过赤*裸*裸,程彰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不是家里三个小子,从来没养过小闺女嘛。”养闺女对他来说是一件新奇的事情,有待体验。可惜这个小闺女不肯跟他回程府,父女俩相处的时间根本没有。
今日一大早,程彰就跑来谢府等程旭,谢弦不想在前厅陪着程彰喝茶,就推了谢羽去,谢羽从侧门溜出来,估摸着程彰一时半会不会回去,便在大街上独自消磨了大半日功夫,连早中饭都解决了,正在考虑是回府去吃晚饭,还是在街上凑和一顿,就瞧见有两小子拉着孙老先生。
她先还当自己眼花了,等瞧清楚之后恨不得上前去揍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抢老人家!
周王府的小厮记得谢羽,谢羽却未必识得全周王府的人,当初能凑到她跟前的也是有数的,狐疑的瞧了两人一眼:“这是打谅本姑娘不认识周王府的人,跑来冒充的吧?以为叫出我的名字就能相信你们了?”
孙铭正嫌这俩小厮聒噪,恨不得他们滚蛋,见到谢羽,顿时笑了:“小丫头怎么一个人?”
“孙爷爷不是也一个人吗?”
谢羽瞪了这俩小厮一眼:“从哪来的滚去哪里,别逼本姑娘动手,打伤了筋骨白疼几个月。”转头挽着孙铭的胳膊道:“孙爷爷,跟我去玩吧?你几时下山的?小熊呢……”连珠炮一般问了好几个问题。
周王府的小厮可不敢将人跟丢,两人凑在一处商议一番,一个回府去报信,人被谢羽劫走了,一个远远跟着,就怕跟丢了。
谢羽带着孙铭去百味居吃了晚饭,雇了马车回家。一老一少聊的十分投机,孙铭还道:“……那熊养好了伤,原本是准备送它回山里去的,结果前脚送走,它后脚就自己跟着回来了,送了好几回都没用,看来是要扎根在寺里了。”
谢羽听的咯咯直乐:“等下次有空我就去寺里瞧它去。”又奇道:“孙爷爷是同周王一起来长安的吗?”
孙铭捶着自己的腿道:“周王请老夫来长安过年,可是他府里的管事太客气,房间收拾的好比女子的闺房,老夫坐着不舒服,索性出来逛逛。”
谢羽顿时笑的前仰后合:“是吴意吧?他可是个大大的马屁精,定然是周王对爷爷特别客气,他就可劲儿巴结爷爷。算了,反正你在周王府住着也不自在,就去我家住些日子。况且我娘要是知道孙爷爷来我家过年,肯定很高兴的。”
到得谢府门前,正赶上程彰吃完了晚饭,眼瞧着天都黑了,儿子女儿都不在,唯有改日再来,临别之时还道:“过些日子老大一家子就要回来了。”
谢弦送客出来,二人正在大门口说话,谢羽雇的马车便到了,她当先跳了下来,又扶了孙铭下车,笑道:“娘你瞧瞧我带了谁来?”
“大晚上的,这丫头是从哪里接了先生过来?”
谢弦都没想到孙铭会到谢府来,她忙上前来打招呼,母女俩扶了孙铭进去,程彰一个人站在谢府门口,倍感凄凉。门房上的小厮牵了他的马儿过来,他翻身上马,只觉得满街都是热闹的人群,越到年关年味愈浓,踏进程府大门,却觉得府里气氛很是沉闷,倒好似与外面的世界过着两种不同的日子。
外面都在准备过年,程府的下人却好像不准备过年一般。
往年这些事情都是孙云在操持,早早的备上年货,还给下人们发月钱发新衣。今年她走了,谢弦又不肯住回来,府里没个操持的人,指望着程大将军去管后院的琐事,纯粹是强人所难。
眼看着家里乱的不成样子,程彰索性将管理家宅之事强硬摊派到了已经放假归家的程智身上。
程智完全不敢相信亲爹会拿他当管家使唤:“爹,这事儿我干不了。哪有让男人管这个的?”
程彰:“你不干,难道让你老子干?”
程智艰难的拒绝:“我还要读书呢,哪有空管这些?要不……让二哥来管?”
程彰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我倒是想啊!可你二哥肯管吗?要不你去你娘那里叫你二哥回来管家事?”
程智在“叫二哥回来管家”跟“自己上手去做管事”这两个选项面前踌躇了许久,终于屈服于程彰的强权之下,接手了家中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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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弦过日子俭朴,为孙铭准备的院落也只以宽敞舒适为主。孙老先生只住了一个晚上,就决定不去周王府了。
次日一大早,周王便亲自上门拜访。
“昨日回府已经很晚了,听吴意说先生被阿羽截走了,学生今儿就是来接先生回去的。劳烦将军了。”
谢弦昨晚已经听说了周王在寺里以及郦山书院的表现,又庆幸他跟着孙老先生读书,至少没机会见阿羽了。
“周王客气了,先生难得来一趟长安,我与先生也许久未有机会深聊,索性就让先生在府里住下来,等过完年了再说吧。况且过年周王恐怕要进宫去领宴,独留先生冷清一人在府里,恐怕不太好。”
周王倒也不坚持,只道:“那我得空就来探望先生。”
谢弦是拿周王这话当客气之语的,没想到自那之后,周王便成了谢府的常客。通常是天亮之后,他便带着本书来,还带了王府或者宫中御赐的点心:“以前阿羽很喜欢吃这些东西,正好先生也尝尝,索性就带了些。今儿还有些难解之处想要请教先生。”
谢羽跟崔晋似乎从不知道客气为何物,欢呼一声就吩咐下人去收拾碟子摆点心,还张罗着要煮茶:“正好吃完了点心再读书。”
当着孙老先生的面,谢弦还不能表现的不高兴,只能等晚间周王走了之后,她委婉的劝女儿:“周王是来跟孙先生请教学问的,你留在那里做什么?”
谢羽振振有词:“吃点心啊。宫里的点心做的考究,娘不是也吃了好几块吗?”
谢弦:“……”周王客气了好几回,当着孙先生的面儿,难道她还能不赏光么?何况谢羽吃到什么好吃的,便问也不问就往她嘴里塞:“娘,这个好吃。”她也不能让女儿下不了台啊。
谢弦觉得憋屈极了,每日看周王的眼神都带了审视之意,倒好似他是个前来她家窃取宝物的毛贼一般。
反观周王,倒是表现的极为坦荡,每次还真就带着书来请教问题,摆明了他是一心向学的,只是顺便……投喂谢羽点心。
周王跑了没两趟,便跟前来接儿子回家的程彰碰上了。
谢弦看着家里冒出来的这两名不受欢迎的客人,直恨不得抛弃自己一贯的教养开口赶人。
眼瞧着到了腊月二十三,程智管家管的恨不得来谢府向程旭端茶认错,好糊弄的程旭接班,若非顾虑着最后一点尊严,他都要去谢府请人了,程卓带着殷氏以及儿子回京述职了。
殷氏性格温婉,儿子年纪尚小,虎头虎脑煞是可爱,前脚仆人报到了程智面前:“大爷跟大奶奶带着大哥儿进府了。”后脚程智将帐本一扔,就往前厅跑。
程卓才带了妻儿向程彰磕完了头,程智便冲了进来,一把抱住了程卓,几乎要热泪盈眶了:“大哥,你们总算回来了!真是想死你了!”
程卓而立之年,面部五官糅合了谢弦与程彰的优点,既有男人的英武,亦有儒雅之气,身材高大,胖瘦适中,留了短髭,起先还当抱着他的是程旭,顿时笑骂道:“又胡闹是吧?做什么坏事了?”待看到是程智,倒是一愣。
程智鲜少有这么感情外露的时刻,反倒是程旭胡闹的时候多,他没想到数年不见,小弟弟竟然对他思念如此之深,顿时颇有几分感慨,拍拍他的肩:“阿智长大了!”竟然也会热络的哄人了。
结果殷氏才回房,还未梳洗,家中管事的婆子便抱着厚厚的账薄过来了,院子里也站满了回话的管事。
“这是怎么回事?”
殷氏的眉毛都拧到了一处,他们夫妇不过是来住些日子,等开年程卓述完职便要回幽州了。以前她每次回来,孙云都怕她沾府里的账薄似的,从不在她面前提府中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