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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太师对子女苛刻无情,要知道沈风斓违背他的意思把沈风翎带出去,不定要发多大的火。
有他在,至少场面不会闹得太难看。
此刻的太师府中,沈风翎跪在前厅正中,沈太师一脸愠色高居上首。
他今日一回府,就发现府里出了事。
小陈氏无故把柳姨娘训斥了一顿,要她搬出正房附近的小院。
沈风翎不见了踪影,下人说是沈风斓把她带出去了。
而沈风斓是何时回来的,他竟丝毫不知。
他首先就怪到了小陈氏的头上。
“我不是吩咐了让翎姐儿跪在祠堂反省,你为什么让斓姐儿把她带出去?你好端端的又去寻柳姨娘的晦气做什么?她也一把年纪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小陈氏一听好端端三个字,心中顿时一凛。
原来在沈太师眼中,她就是一个会好端端寻妾室麻烦的主母。
再想到他一向敬重自己,未必是安心这样想的,多半是被沈风翎离府的事气着了,便放低了身段柔声解释。
“老爷,请斓姐儿回府劝说翎姐儿,是妾身的意思。她把翎姐儿带出府去,也是为了劝说她回心转意。至于柳姨娘……”
小陈氏嗓音一滞,泫然欲泣。
“老爷要拘着翎姐儿,妾身暗暗放人进去送食,柳姨娘却造谣妾身虐待庶女。这样的名声若传了出去,妾身日后还如何做人,如何让府中下人心服?”
打量沈太师面色已经软了下来,小陈氏跟着抛出了更重的筹码。
“何况妾身只是说了一句,那院子地方好,正合适收拾出来给老爷的嫡长孙做书房。柳姨娘就哭天抢地闹了起来,把妾身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你说什么,嫡长孙?”
沈太师惊讶道:“难道是儿媳她……”
小陈氏用帕子抹了抹眼角,轻声道:“华姐儿有身孕了,府医说多半是男胎呢。”
关于男胎这话,纯属小陈氏自由发挥。
木清华是木阁老的嫡孙女,在木家最受宠爱。
沈风楼同样是沈太师最器重的儿子,同木清华腹中的孩子相比,区区一个柳姨娘实在算不得什么。
沈太师冷哼一声,“她这些年仗着腹中无主母,也算横行霸道惯了,竟敢造谣主母。和儿媳腹中的孩儿相比,她算什么东西?”
一听沈太师口气变了,小陈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微微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妾身多谢老爷体谅,免得叫家中老父听见妾身苛待妾身和庶女,为妾身羞愧。”
她低着头的模样楚楚可怜,沈太师面露不忍。
“怎会?你贤惠端庄又温柔善良,岳父只会以你为荣。都是为夫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于你……”
他一认错,小陈氏反而使起了小性子,身子朝边上一扭。
“老爷说得好听,妾身又不比堂姐,和老爷有十来年的夫妻情分。妾身原是半路来的,连打小伺候老爷的一个丫鬟柳姨娘都不如了。”
沈太师向来是一本正经,与已故陈氏夫妻之间,也是相敬如宾。
人到中年娶了小陈氏这么个娇妻,时不时闹一点小脾气,他反而很是受用。
他心里越发柔软了起来,“好了好了,都是为夫不是。内宅里头原就是你管的,日后你要挪谁就挪谁,我都不管了……”
两人在室中低声倾谈了一会儿,再走出来,沈太师的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柳姨娘一脸脂粉冲得一道一道的,见着沈太师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不是去训斥小陈氏,给自己讨个公道的吗?
怎么被小陈氏三言两语一哄,立时就好了?
她一着急又放声干嚎了起来,“老爷给妾身做主啊,妾身犯了什么错,夫人要把妾身挪到后院西厢那两间窄房里头……”
沈太师和小陈氏携手在上首坐下,朝站在地上的柳姨娘看去。
她面上的粉被眼泪冲掉了一半,眼睛底下冲出一条条沟壑,露出原本的枯黄肌肤。
这黄白相间的景致,吓得沈太师不敢再看。
再看小陈氏只是淡扫蛾眉,肌肤白皙娇嫩,充满了年轻的朝气。
便是刚刚哭过,也是一副梨花带雨的娇羞模样。
两相比较,他哪里还看得上柳姨娘?
便冷声喝斥道:“你还敢来这里说话?夫人看在你一把年纪,好意给了你一座院子。你却整日纠结仆妇背后造谣夫人,妾不尊妻,不知道是什么罪名吗?”
沈太师疾言厉色,硬生生把柳姨娘的眼泪吓了回去。
那句一把年纪,更是戳中了她的伤心事。
当初已故陈氏刚去,府中只有她这么个姨娘,日子过得就更正妻一样。
她不必打扮得妖娆妖娇去勾引,就能得到每夜陪床的待遇。
那时沈太师也没嫌她老,不但没有想续弦,连妾室都没想着添一个半个的。
怎么小陈氏一来,在沈太师眼中,她就一把年纪了呢?
她才三十五岁!
再看看比自己年纪小了一半的小陈氏,她瞬间没了底气。
小陈氏只是淡淡地看着她,面上微微噙着笑意。
那笑意始终不达眼底。
正当此时,婆子赶进来回话,“老爷,夫人,三小姐回来了。”
沈太师也顾不得柳姨娘了,只想知道沈风翎出府做了什么。
“快把那个不孝女带进来!”
柳姨娘心头一跳,听到沈太师这样称沈风翎,不禁为她担忧。
只怕她这回是逃不了一顿家法了。
沈风翎被婆子带着进来,这一路回来,她心中已有了成算。
宁王不肯要她,她若再违抗沈太师的意志,只怕真的会无声无息地死在祠堂那个地方。
与荣华富贵相比,自然还是性命要紧。
她一见沈太师和小陈氏坐在上首,便噗通一声跪下,俯身大拜。
“女儿不孝,惹父亲生气了。从今以后悉听父亲安排,绝不敢再违抗!”
沈太师原本还有一顿怒气要发,见沈风翎一番大彻大悟的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
小陈氏便道:“你想通了就好,斓姐儿呢?她带你去了什么地方,你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沈风翎眉头微蹙,只怕与宁王的关系一说出口,又会惹得沈太师不快。
她只得删繁拣要,把自己为宁王办事的部分跳过,剩下的简单说了出来。
“是晋王殿下派人将我送回来的,我走的时候,二姐姐和宁王殿下在屋里说话,晋王殿下是才赶来的。”
果然,沈太师一听此事与宁王有关,浓眉紧蹙。
“糊涂!你是什么身份,也敢肖想到宁王身上去?怪不得给你寻摸什么好亲事你都不要,原来妄想着攀高枝!”
他气得一盏茶重重放到桌上,发出骇人的一声响。
柳姨娘吓了一跳,脖子一缩,活像一只王八。
沈风翎跪在地上缩成了一只虾,怯弱道:“女儿再也不敢了,求父亲恕罪!”
小陈氏柔声劝慰道:“老爷,翎姐儿已经认错了,你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一面说着,一面给他抚着背。
沈太师怒道:“我沈修文一向以不党附自居,从不肯与这些皇子殿下们有多交集。斓姐儿许给晋王是圣上的旨意,这倒罢了。你再攀附一个宁王,叫旁人如何看我沈太师?”
如今朝中的局势已经十分明朗,宁王与晋王成对立之势。
他一个女儿是晋王侧妃,另一个女儿再成为宁王侧妃,和那些不知廉耻的党附之徒有什么区别?
别说宁王不肯要沈风翎,就是宁王肯,他沈太师也绝不会肯。
沈风翎没有想得这么严重,一听他这样说,才明白自己险些铸成大错。
她要是真和宁王扯上关系,沈太师就算亲手杀了她,也绝不会让她嫁进宁王府的。
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今日宁王若是应允了她,那不是允诺,而是一道催命符。
怪不得,不论是沈风斓还是宁王,都说他绝非自己的良配。
她实在是太蠢了,竟然早没想明白这一点。
小陈氏朝她使了一个眼色,沈风翎会意,连连磕头。
“都怪女儿糊涂,女儿不孝,求父亲原谅女儿一遭!宁王他并没有答应,这件事也没有其他人知道,只有二姐姐和晋王殿下而已!”
她一个接一个地磕着,磕到地面上染上了血迹,沈太师的面色才稍稍缓和了些。
“罢了!”
这一声犹如特赦,磕了十几个响头的沈风翎这才停下,脑中一阵眩晕。
柳姨娘连忙迎上去蹲在她身旁,看见她脑门磕出了血,下意识就想放声哭号。
再想到自己方才也挨了一顿训斥,这声音就化成了小声呜咽。
“我苦命的儿啊……”
方才传话的婆子又赶了进来,“老爷,晋王殿下和二小姐来了!”
晋王亲自上门,沈太师只好先把沈风翎的事放下。
待要出去迎接,只听婆子道:“大公子已经去门外迎接了,说是天气炎热,让老爷歇歇。都是自家人,晋王殿下不会怪罪。”
沈太师一听便重新坐了下去。
以晋王和沈风斓如今的情状来说,沈风斓成为晋王妃只是早晚的事。
这个自家人说得也没错。
不一会儿,远远见两人携手从院外走进来,沈风楼在二人身前引路。
沈太师和小陈氏忙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相迎。
“见过晋王殿下。”
轩辕玦忙摆了摆手,“太师,夫人,不必多礼。”
沈风斓福了福身子,“父亲,母亲。”
当着沈太师的面,她郑重地称呼小陈氏。
沈太师见他二人携手并肩,夫妻恩爱,自觉面上有光。
再看沈风斓容光焕发,衣裳首饰样样华而不奢,丝毫没有辱没太师府的名声。
他露出了一丝罕见的笑意,“进来坐吧。”
沈风斓反而惊讶,他对自己态度竟然如此慈祥。
难道不应该气她私自带沈风翎出去吗?
小陈氏拉着她的手笑道:“翎姐儿都告诉我和你父亲了,要不是你带着她去见了宁王把话说清楚,这件事还不知道闹到什么地步。”
沈风斓闻言,看向跪在地上的沈风翎,她正好也抬起头来。
两人目光相接,很快便有了默契。
她就知道,沈风翎不可能真的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要是沈太师知道她为宁王办事,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模样。
她一面坐下,一面朝晋王使了个眼色。
晋王便笑着开口,“太师息怒,今日之事,实在是斓儿做得不对。”
众人一惊,没想到晋王会指责起沈风斓来。
今日之事多亏了沈风斓,怎么反说是她不对?
只听他接着道:“她是出嫁的女儿,有什么事也该等太师回来商量了再做。就这么把三小姐带了出去,实在是越俎代庖了。她是在晋王府执掌中馈惯了,把太师府也当成王府了。”
众人渐渐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说是沈风斓不对,实则句句在维护她。
又点出她在晋王府执掌中馈的身份,让沈太师投鼠忌器。
果然,沈太师道:“斓姐儿虽然是出嫁女,可她永远是翎姐儿的长姐,管教她也没什么不对。何况今日是老夫不在府中,她奉夫人的命劝阻翎姐儿,也不算越俎代庖。”
这些原本是晋王要为她开脱的话,由沈太师自己说出来,意味瞬间不同。
晋王满意地点头笑道:“太师对儿女宽容,本王也要学着些。至于三小姐和宁王的事,太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