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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轩辕玦眼中的笑意,这才发觉,他故意那样说不过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让她不再想汪若霏的事情。
“此番秋猎,头一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怕是父皇也无心继续了。短则一二日,长则不出三四日,必定要起驾回京了。”
浣纱捧着茶盏退了出去,又将门口处的灯熄灭,两人复又躺下。
轩辕玦低声说着,沈风斓只是透过天窗,看着外头漫天繁星。
“若没有这些个糟心事,这草原山麓,本是让人心旷神怡的好景致。”
可惜,这样好的景致,染上了阴谋和血的味道。
“那就等这些糟心事解决之后,下一次我再带你来。就咱们和孩子,一家四口轻轻松松地来玩。我射中的猎物,全给你们养着玩,可好?”
说到那些猎物,今日猎到的小鹿和小刺猬,都已经关进了笼子里头,送到了云旗和龙婉那边。
说来也怪,这两个孩子好像天生就喜欢小兽,不管是猫狗还是野兽,他们照单全收。
在兽界胆小出了名的小鹿,到了他们的手上,也安静乖巧了不少。
再这样下去,过两日就可以把它们放出笼子来,让它们自在地走动了。
沈风斓撇了撇嘴。
“是给云旗和龙婉玩的,与我何干?”
她又不是小孩子,还喜欢跟小兽玩。
“你不玩?那王怪是怎么回事?”
当初在静清院,第一只宠物可就是沈风斓弄来的,还借了轩辕玦的名字来命名。
说来也怪,他知道以后也没强命她把猫儿的名字改了。
沈风斓只好闭上了眼睛,假装睡着不理睬他。
他一手撑着胳膊,看着床边烛光之下,她雪白的肌肤被染上淡淡的红色。
眉宇之间已不复梦魇时的惊慌,变得恬淡宁静。
他笑了笑,弯身吹灭了灯烛。
黑暗之中,传来一声轻轻的呢喃。
“还好,殿下在。”
他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一夜无话。
直到次日卯初时辰,天尚未完全亮起来,贤妃的营帐中,传来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宁王跪在帐中,双眼泛红,看起来竟是一夜未眠。
他的脸偏到一侧,左边面颊上指印通红,正是被贤妃亲手掌掴的。
此刻,贤妃穿戴整齐,面露愠色地盯着他。
“没找到若霏,你有何颜面回来见本宫?”
宁王把脸正了过来,一边嘴角流下了一行鲜血。
平西侯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母子两的情状,权当是看戏。
丝毫劝阻的意思都没有。
“三百龙骑营的将士,并儿臣的侍卫及平西侯府的府兵,一夜未眠,将山林每一寸土地都翻了一个遍。不但没有找到若霏,就连半点痕迹也没有找到。”
找到最后,就连一向经验丰富的龙骏都断言,汪若霏绝对不在山上了。
火把早已燃尽,换了一支又一支,到破晓时分索性丢弃不用。
天边的微光照亮了山林,没有汪若霏的半点痕迹。
所以一行人停止了寻找,回营复命。
宁王先行到贤妃的营帐中回话,贤妃果然也是一夜未眠,衣裳穿戴整整齐齐。
一听宁王回话说没找到汪若霏的人,她一时气急,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待听了他这般回话,贤妃冷笑一声。
“若霏是跟着你上山的,把她弄丢了,就是你的责任。你现在说找不到她,是真的找不到,还是知道她已经到了什么别的地方?”
宁王心中一凛。
他特意叮嘱过南青青,不能留汪若霏这条命。
昨日她折磨够了汪若霏后,必定将她的尸体运送到别的地方处理掉了。
她好歹是福王侧妃,又有沈风斓和晋王做靠山,处理一具死尸轻而易举。
贤妃和平西侯,都不可能抓到证据。
他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若霏是儿臣未过门的妻子,是儿臣同平西侯府之间最大的纽带。她不见了,对儿臣有何好处?”
贤妃盯着他那一双眼,只觉得蒙上了一层轻薄的迷雾,叫她越来越看不清。
他的气质像极了贤妃,眉眼的形态,却是像他早逝的生母宁才人。
让贤妃越看越觉得心悸。
“你还敢顶嘴?!”
她一把抓起茶盏,正要朝宁王砸过去,忽然被平西侯止住。
“娘娘,宁王殿下说的也有道理,此事也不能全怪殿下。”
贤妃看了看平西侯,那双鹰眼朝她眨了一下。
她从小在平西侯府长大,因为家道没落,只是靠着同宗的一点情谊借住在此。
每次下人喊她表小姐的时候,她都觉得其中含着讥诮之意。
而每当她喊老侯爷为侯爷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和下人没有区别。
她渴望像侯府正经的公子小姐一样,能够喊老侯爷一声,父亲。
但老侯爷从来没有给过她,这样的权力。
直到有一天,府中的大公子,也就是现在的平西侯。
他走到贤妃面前,告诉她你可以不必称我为世子,称呼兄长就可以了。
那一刻起,她才感觉世界亮了起来,才感觉平西侯府真正是她的家。
不久之后,她就被选进了宫,成为一个小小的美人。
而当年的世子成为了新的平西侯,他仍然让她称呼自己为兄长,并且告诉她,平西侯府会是她一生的依靠……
往事一点一滴,划过心头。
她慢慢地放下了茶盏,“是,兄长。”
随后她转过目光,瞪了宁王一眼。
与其说是为了汪若霏而打他,倒不如说,是越看他的眉眼越不顺眼。
每当她在其中看到宁才人的影子,她就忍不住要暴怒,要打到他臣服,才能安抚住自己心中的异样感。
那种异样,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
恐惧。
平西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宁王,而后走过去一手扶起了他。
“殿下也别怪贤妃娘娘,她也是太过着急若霏了,才会如此疾言厉色。”
宁王顺势站了起来,朝平西侯拱手道谢。
他低垂的面容,嘴角勾起嗤笑之意。
每次看着贤妃在平西侯面前,那副乖巧得像哈巴狗一样的态度,他就觉得十分好笑。
“兄长以为,会不会是晋王那边动的手脚?”
贤妃开口,平西侯捻着胡子思忖了片刻。
“有可能,晋王一党与咱们势同水火,故意劫持或是杀害了若霏,意在离间你我的关系,也未可知。”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看向宁王。
像是忽然察觉到他一夜未眠似的,平西侯哎呀了一声。
“宁王殿下还是先回帐子歇着吧,这里本侯同你母妃商量商量,再决定该如何是好。”
一夜未眠的只有宁王和龙骏,平西侯到了半夜,就自己先行回营帐休息了。
只留下平西侯府的府兵,跟着宁王的人一同在山林中搜寻。
他这个亲生父亲睡得香甜,倒是宁王和贤妃两个彻夜未眠。
当真是讽刺。
他也没有故作谦让,只拱手一礼,便退出了营帐。
帐子外头,一直等候着的元魁,连忙递上冰冷的帕子。
他在账外早就听见了那清脆的巴掌声,想想也知道,贤妃总不可能打的是平西侯。
情急之下,他忙命人去河里打湿了帕子拿来,等宁王走出来便赶紧覆上。
那湿冷的帕子覆到他红肿的面颊上,冰凉刺骨。
“殿下忍一忍,只有这么敷着,这红肿才能尽快散去。”
堂堂宁王殿下,总不能脸上顶着一个巴掌印走来走去吧?
他点了点头,自己按住了那块帕子,朝着宁王府的营帐走去。
见四周除了站岗的御林军并无他人,元魁低声问道:“殿下,平西侯和贤妃娘娘,可曾疑心到您身上?”
宁王看了他一眼,“那两只老狐狸,岂是本王能够瞒得住的?”
他们不能确认是宁王的手笔,但总能嗅到一丝气息。
故意在他面前疑心晋王,只是一个障眼法,想让他误以为自己没有被怀疑罢了。
人在放松的时候,是最容易露出破绽的。
可惜,他从未放松过。
从汪若霏注定要死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放松过。
又或者说,从他进入贤妃的掖庭宫起,他的人生,就再也没有放松二字。
元魁急道:“那怎么好?殿下可有法子,消除他们的怀疑?”
宁王摇了摇头,“何必如此紧张?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们不敢对本王怎样的。本王需要平西侯府的支持,难道平西侯府就不需要本王这个傀儡了么?”
二者之间互相利用,本就谁也离不了谁。
没有一个能够扶持的皇子,平西侯还能谋反不成?
要说他舍不得平西侯府的支持,那平西侯只会比他更不舍得,一个控制了多年的皇子。
更何况是在太子初废,这个关键的时刻。
他丝毫不担心,平西侯会轻易出手。
要是真那么在乎汪若霏这个女儿,他也不会搜寻到半夜,就自行下山去睡了。
说到底,他是平西侯的棋子,汪若霏也不过是平西侯的棋子。
一枚有血缘之亲,更可靠,但也更无用的棋子。
贤妃的营帐之中,听着宁王的脚步声慢慢远去,兄妹二人对坐在桌旁。
平西侯缓了缓声音,“看来,你还是养了一匹喂不熟的野狼……”
贤妃一时惊慌,不顾宫人在帐中,连忙起身要行礼。
平西侯一把架住了她的臂,朝一旁看了一眼。
随即他低声道:“娘娘,记得你自己的身份。”
这可不是在平西侯府,她贵为贤妃,岂能对一个侯爷行礼下拜?
贤妃这才坐了下来,一脸自责与惶恐。
“兄长,你说,他是不是知道当年宁才人的事了……”
平西侯瞪她一眼,吓得她连忙停住了话头。
“别胡说,宁才人的事情尘封十年,当年的宁王才几岁?他不可能知道的,要是知道,也不能在你膝下任打任骂这么多年了。”
说着不禁叹了一声,“本侯没想到,你能把他教得这样好,活像是平西侯府的嫡传。早知道他这么有慧根,就不该让你对他那么狠,也该装个慈母的模样。”
慈母这个词,平西侯会说,自己却也没经历过。
在平西侯府,没有什么父慈子孝,只有利益相关。
单从府中常用的糕点,便可见一斑。
不加糖也不加油盐,清清淡淡,冷冷冰冰。
要让在平西侯府长大的贤妃,在宁王面前扮演一个慈母,的确不太可能。
贤妃听着平西侯的话,内心却没有松懈下来。
宁才人是她心中的一个噩梦,这个噩梦,这么多年从未醒过……
当年的贤妃还是汪美人,和宁才人同住一宫,关系亲厚。
宁才人生得美貌动人,和当年的萧贵妃不相上下,两个人都很得圣宠,膝下还育有皇子。
要说谁更得宠一些,那还真说不好。
两人这么平分秋色,后宫一众嫔妃宝珠蒙尘,便对她们都产生了嫉妒之意。
尤其是贤妃。
她在一次归宁省亲之时,被平西侯府的老侯爷冷冷地罚跪在地上,质问她为何不得宠。
贤妃讷讷道:“是因为我生得不如她们两美貌,我也没怀上圣上的龙子,除此之外,我没有比不上她们!”
容貌是天生的,勉强不得。
但是其他的方面,平西侯府的女子永远不会输给旁人。
老侯爷朝她冷笑了一声。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