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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陈墨只是用脚把她卡在屋脊上,一点要扶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底下院子里的一众婆子丫鬟,听见红妆凄厉的大喊,都朝顶上看来。
一面看,一面指指点点地议论什么。
“陈墨,你……”
陈墨冷淡道:“你再不爬起来,我就走了。”
红妆笑着朝他抛了个媚眼。
“人家才不信呢,你救了我,怎么会忍心让我掉下去呢?”
陈墨对她的媚眼毫无反应,只是当即松开了脚。
“啊——”
红妆吓得大喊了起来,底下的一众丫鬟婆子,看着也紧张不已。
好在陈墨只是吓唬了她一下,很快又伸出脚去,把她固定在了屋脊的边缘。
红妆颤颤巍巍地侧过脸,看见了院子底下黑压压的几个人头,却分不出到底谁是谁。
她现在总算知道,陈墨不是同她开玩笑了。
便再顾不得形象,七手八脚地爬了起来,勉强在屋脊上站定。
嗖的一声,陈墨没再管她,飞回了梧桐树的树梢上。
红妆不雅地趴在瓦片上头,看着陈墨飞去的衣角,心生怒意。
这个不识趣的呆木头,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她朝着那处树上大喊,“陈墨,你等等我,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沈风斓听说了红妆和陈墨的事情,红妆原是晋王殿下的通房丫头,也怪不得陈墨避之不及。
她自己又不敢直接说出来,只能和陈墨你追我赶,妾有情而郎无意。
古妈妈知道沈风斓要给浣纱议亲,又提到浣纱从前许了人家的事,便把那户人家的事告诉沈风斓。
“那原是在先夫人留下的嫁妆铺子边上,一个姓朱的掌柜的儿子。因为两家铺子在一处,彼此有了了解,浣纱十五岁那年便说定了亲事。”
那是沈风斓出嫁前两年的事了。
“那家的儿子人品如何?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一点消息?”
她这一问,古妈妈不禁叹了口气。
“这个后生生得干净又端正,也算仪表堂堂。家里做的胭脂水粉,生意也算兴隆。小姐被软禁在桐醴院那时……大约他们是听了消息,便退了这亲事。”
沈风斓一听,眉头便蹙了起来。
“好势利眼的人家,就算我不得父亲喜爱了,浣纱还是府中的一等丫鬟,妈妈也是府中的管事。他们竟然就这样等不及,直接退了亲事。”
古妈妈叹道:“正是。前两日娘娘说起此事,老奴同当时说亲的中间人露了个风。她还去找了朱掌柜,那个朱掌柜却说……却说……”
古妈妈犹豫了起来。
那个朱掌柜的话实在难听,她当着沈风斓的面,实在说不出口。
“他说了什么?”
“说朱小郎已经娶妻了,浣纱她进了晋王府的门一年多了,难保干净,他们家更不要了。”
沈风斓忍不住一拍桌子,“岂有此理!妈妈何必去找这样的人家,明知道他们是势利眼,还要把浣纱往火坑里推吗?”
古妈妈道:“这京城是个富贵地方,哪个人不势利眼呢?他们家家底还算殷实,朱家小郎又和浣纱登对,浣纱她自己……也颇为满意。”
沈风斓忽然想起,她那日提到嫁娶之事时,浣纱面红的模样。
看来她是真的对这个朱小郎有意。
见沈风斓陷入思忖,古妈妈又连忙道:“等她年纪再大一些,您给她放出去配个前院的管事,那就是天大的恩德了。”
古妈妈自己当初就是这样,嫁给了古管事,在一众大丫鬟里头算得上是极大的体面了。
“那怎么行呢?”
沈风斓不以为意,“当然要选一个浣纱喜欢的人,我才能把她嫁出去。这人得人品心地好,容貌也要过得去,不能委屈了浣纱。”
古妈妈心中一暖,暗自感慨,沈风斓的性子还是很像已故陈氏的。
对自己人,她总是格外善良。
不同的是,沈风斓爱恨分明,该狠的时候也知道怎么狠,不像已故陈氏那么优柔寡断。
“可是浣纱这丫头……”
“妈妈放心吧,我有法子。”
隔了几日,沈风斓挑了一个晴好的日子,带着几个丫鬟出了门。
美其名曰,趁着晋王殿下不在家,带她们出来玩一玩。
沈风斓嫌一堆女子在街上太过显眼,除了浣纱和浣葛,便让余者都扮了男装。
红妆身量高挑一些,五官在几个丫鬟之中,算得上是最精致的。
她扮起男装来格外好看,活像是个英姿飒爽的少年郎。
临出门前,她还提着衣角在陈墨面前晃来晃去,问了好几遍好不可看。
陈墨面色如常,像是赶苍蝇一样,在自己面前一挥。
红妆果然停了下来,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难道有晋王殿下好看?”
沈风斓听见这话,差点没笑喷出来。
红妆好好的一个美人,就这样输给了晋王殿下,真是欲哭无泪。
“娘娘。”
她一脸沮丧地走回来,问沈风斓,“陈墨他,会不会是个断袖啊……”
远在北疆的轩辕玦,忽然打了一个寒噤。
奇怪,他分明穿着裘袍,怎么忽然觉得背脊一凉呢……
一行人上了街,身后远远地跟着马车,并不靠近。
浣纱道:“娘娘今日是想逛街吗?晋王殿下说了,东南大街都是咱们王府的产业,不如咱们去那逛逛?”
反正都是买买买,不如到自家的产业去买。
沈风斓一向教导她们,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沈风斓笑道:“今儿先不去了。你还记得我嫁妆里头的那几间铺子吗?跟那个朱小郎家的铺子在隔壁的,是哪一家?”
她是明知故问,提醒浣纱。
果然,浣纱的面色一下子犹豫了起来。
最后,她小声道:“就在东边第三条街上,拐角旁边。”
沈风斓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带你去瞧瞧,省得你心里放不下,如何?”
浣纱知道自家主子是好意,岂有不从的?
她的确也有几年没见过朱小郎了,心中颇有些想念。
哪怕她知道,朱小郎已经成婚了……
沈风斓笑着点了点头,朝身后道:“今日我高兴,带你们买首饰去。喏,那个七宝斋看见了没?”
红妆对这些穿戴打扮的东西,素来最用心,闻言一喜。
“那个七宝斋是不是京中最好的首饰铺子吗?那些官家女眷都喜欢买的,我们这些做丫鬟的,谁能有一件,那可是值得炫耀大半年的事!”
沈风斓豪气地大袖一挥,“去买吧,一人一件,人人有份!”
众人看着沈风斓,恨不得朝她脸上亲两口。
自己是积了几辈子的德啊,主子不仅带出门逛街,还赏她们一人一样七宝斋的首饰!
众人各自去挑起了首饰,沈风斓也亲自看了看。
这铺子里的首饰虽比不得官造的,在市面上来说,已经是上品了。
怪不得红妆她们都欢喜成那个样子。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外在的穿着打扮,对女子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
给她们白花花的银子,他们未必有地儿花去。
还是金银珠玉的首饰好。
“这一套喜欢吗?”
沈风斓问身边的浣纱。
那掌柜的极有眼色,笑着道:“夫人真是好眼力,这套点翠步摇,乃是用上好的翠翎制成的。别看这翠色不多,足足用了二十只翠鸟最顶级的毛色,才能制出来啊!”
沈风斓笑了笑,想起轩辕玦寄给她的那根鹦鹉羽毛。
“掌柜的不必吹嘘了,这套点翠步摇的确好看。只是还用不着二十只翠鸟这么奢靡,最多十只。”
掌柜的被她这一说,当下面色一变。
他见沈风斓一行人是走进来的,没看见车马轿子,以为只是寻常的富户人家。
如今细看沈风斓,只见她面上罩着一层厚厚的面纱,叫人看不清容貌。
衣着不算鲜艳,定睛一看,却是上等的官造面料!
穿得上这种料子的人,必定是朝廷二品大员以上的家眷!
掌柜的自觉瞎了眼,那腰几乎都要躬到了地上,连连点头附和沈风斓的话。
“夫人说的是,说的是,是小的胡言了。”
在内行面前,他哪里还敢哄抬价格?
“若是夫人喜欢,这一套点翠步摇,只要五十两就给您。”
“五十两?”
浣纱一惊,“掌柜的,你刚才还说一百二十两呢,你这……”
沈风斓阻止了她的话,只是笑道:“好,劳烦掌柜的请个妥帖的妆娘,替我家这姑娘把这套步摇戴上。”
无奸不商,五十两这个价格已经很公道了,没必要再给这掌柜的难堪。
掌柜的连连应是,朝那铺子里间唤了一声,“秋娘,快出来替这位小姐梳妆!”
他把浣纱当成是小姐了。
也是,谁家主子会亲自带着丫鬟,来买这么贵重的首饰?
浣纱低声朝沈风斓道:“娘娘,奴婢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是三两,一年就是三十九两。再加上过年的赏赐,也不如这一套步摇贵重啊!奴婢怎么担得起?”
沈风斓笑道:“你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你担不起,谁担得起?不好好打扮一番,见到那朱小郎,岂不丢了你主子我的面子?”
待浣纱戴着这一套点翠步摇,步履轻摇地走进朱家的胭脂铺子,柜台里的年轻女子眼前一亮。
“小姐,买胭脂水粉吗?”
那女子忙从高高的柜台后走出来,一面招呼浣纱,一面不自觉朝她发髻上看。
这一套点翠头面,在黯淡的冬日里光彩异常,一看就十分贵重。
那女子露出一脸羡艳来。
那铺子对面的茶馆里头,沈风斓带着一众丫鬟,围坐在一起喝茶。
一面喝着,一面听她们聊对面的情形。
“浣纱姐姐进去了,进去了!”
浣纱被人称作小姐,还有些不习惯。
见这年轻女子眼生,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
那女子却以为自己不周到,忙朝铺子后头喊道:“孩儿他爹,你快来,有贵客上门!”
对于他们这样小小的铺子来说,浣纱这样穿着打扮的人,就是少见的贵客。
“来了来了,叫你招呼个客人你都不会,你说说你还会什么?”
男子的声音显得有些不耐烦。
那声音十分熟悉,说话的语气又很是陌生。
浣纱不禁转过了脸去,假装看架子上的胭脂水粉。
朱小郎从后头一走进来,便见眼前的“小姐”衣着光鲜,穿戴不俗,的确是个贵客。
他一下子变了脸色,态度恭敬地赶上来两步,面上带着周到的笑意。
那女子委屈地小声道:“我这不是怕自己招待不周,才让你来吗……”
朱小郎压低了声音,冲那女子低吼一声,“还在这啰嗦什么,还不快滚?一天天就知道吃白饭,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你还能做得好什么事?”
那女子吓得忙朝后头去,却听得浣纱开口。
“慢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言阻拦,或许是觉得这女子太可怜。
又或许,只是觉得现在的朱小郎,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他们刚刚定亲的时候,朱小郎还是个羞涩腼腆的少年,说起话来谦和极了。
就算后来朱家要退亲,她也不曾对朱小郎失望,只想着必定是他的父母逼迫的,他也没法子。
今日一见,她才发觉,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听听他对自己妻子说的话,难道生不出儿子来的女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