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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母妃坟前。”
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这回晋王出征回来,他和沈风斓的感情更进了一步。
长公主的无理请求,反而促成了他们的感情。
这让宁王难以接受。
元魁在马车外应了一声,而后又将马车赶快了些。
卫皇后以死把贤妃拉下马,这样的喜事,的确应该告诉宁才人。
路上赶去南海寺烧香的马车,见了明黄徽记,纷纷避让到路旁。
“咦?那是宁王府的徽记啊!”
“宁王府不是没有女眷吗?那马车里头是谁啊!”
“可能是宁王殿下自己,也有事要求观音吧……”
退避的马车之中,议论之声被抛在脑后。
马车停在南海寺山门之外,并不进寺,而是从山路绕到后头。
香火的气息从寺中飘出,浓重得呛人。
一路走上山林,靠近山脚的地方还有些小路,并附近山民开垦的菜畦。
再往后头的荒山走,小路狭隘了起来,林间鸟鸣也清幽异常。
元魁在前头开道,一面走,一面用佩剑劈开路两旁的荆棘。
“这条小道杂草丛生,殿下才一个月没来,荆棘就把路没住了。”
他一面劈,一面朝身后的宁王抱怨。
每回来都要披荆斩棘,宁王就是不肯让他们修好路。
“无妨,若是把路修缮好了,反而会有人去打扰母妃清静。”
宁王耐心地跟在后面走,一面打量着附近山林的景致,和自己年初来的时候还是一样。
这片荒山,除了他们和法源师祖孙,也不会再有人来了。
过了山林茂密处,眼前豁然开朗。
一处断崖边上,一座小小的孤坟立着。
坟头有两株松柏树,与整个山林之中,枯得只剩躯干的树木格格不入。
一看便是有人刻意移植的。
身后跟随的侍卫,将手上的提篮送过去,宁王接过提篮,在坟前矮下了身子。
元魁朝身后一挥手,众侍卫都退避到不远处。
“母妃,孩儿来看您了。”
提篮里头,是一小捧带着芬芳的兰花。
宁才人喜欢兰花,总是在春天的时候,摘下来别在发鬓和衣襟上。
她的周身,便带着兰花的香气。
当时太过年幼,他几乎都记不得了宁才人的容貌,只记得那一袭兰花的香气。
出宫建府后,他便在府中的暖房里,一年四季种上兰花。
每回来看望宁才人,便带上一把。
“小时候,我以为您就是喜欢兰花。那么香,那么甜。后来才明白,是因为那个兰字。”
楼兰的国号里,带的正是这个兰字。
她从来没有提及过自己是楼兰人,却在喜好上,掩不住她的思乡之情。
“那个时候我总不明白,父皇为何对您如此狠心。明明知道您是清白的,也知道您并非自焚而死,却不肯追查。甚至,把您葬在这个小小的荒山。”
他曾怨恨过,以为是宁才人出身太低,才使得圣上待她如此轻率。
乃至于对自己,也从来没有舐犊之情。
一直到,那封带着六瓣兰的信,送到他的手中。
六和兰,音同楼兰。
他在接到信的一瞬间,以为是楼兰人的诡计,要分崩大周的皇子挑起事端。
他在心中嗤笑,打开了信封,却再也笑不出来。
“直到接到舅舅的信,孩儿才知道。原来父皇对您的轻率、凉薄,甚至是无情,都是因为您出身楼兰。”
即便她文才再好,汉话再精通,也改变不了血统的真相。
圣上可能待宫中任何一个嫔妃真情,唯独不可能给她半点真心。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是每一个帝王,都深谙的道理。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孩儿被寄养在贤妃膝下,受的种种委屈父皇不闻不问。他明明知道的,整个宫城都在他掌控之下。他只是不想知道,所以装聋作哑。”
楼兰女生下的孩子,虽是圣上的亲生骨肉,也注定低人一等。
在圣上心中,从未将自己,视为亲生骨肉。
所以他再怎么努力,圣上也不会夸赞他,对他只有一个冷冰冰的称呼,宁王。
年关大雪,圣上让他离京去抚恤灾民,看似恩典,实则让他饱经风霜。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因为,他身上有一半楼兰血脉。
“母妃,如果你早一点告诉我,也许我早就不会奢求,父皇还能宠爱我、夸赞我了……”
从前,他对圣上敬畏,疏远,心里却藏着期待。
总是期待有一天,圣上会看到他的好,会心疼他的委屈。
如今想想,真是笑话。
哪怕他现在在朝中声名鼎盛,圣上也从未想过,把储君之位交给他。
他的存在,只是为了让晋王学会争斗,更加强大。
上天待他轩辕泽,何其不公。
坟前的兰花甜香四溢,他模糊的眼前,依稀出现了宁才人的身影。
她一袭白裙,飘摇若仙,发鬓兰花清雅。
细看那面容,却和沈风斓沉在莲花池底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那一日长公主府里,一身白裙春裳的沈风斓,和他记忆中的母妃——
太过相似。
或许就是从那一刻起,他开始念念不忘,求之不得。
……
兴庆宫中,卫皇后饮下了参汤,慢慢陷入了沉睡。
太医做了个手势,福王妃把哭得快断了气的福王,用力地从地上扶起。
福王抬起头来,面上糊着一大把的鼻涕眼泪。
见是太医有话要说,这才用宽大的衣袖抹抹鼻涕,跟着福王妃走了出去。
“福王殿下,王妃娘娘。皇后娘娘睡着了,一时三刻,还不会有事……”
太医又说了一大串话,暗示福王夫妇,卫皇后的大限会来得很慢。
“快则明日,慢则拖上两三日,也是有的。”
她中的是慢性毒,五脏六腑慢慢衰竭而亡,不会那么痛快。
福王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卫皇后这样的死法,还不如痛快死去来得好。
可要是她一下子就去了,福王心中又难以接受……
太医看了福王妃一眼。
福王现在这个样子,也就只有她能劝慰一番了。
福王妃点了点头,示意太医先行退下。
“殿下,咱们先回府吧。明日一早沐浴更衣后,带着福昀一起来。”
卫皇后今夜还去不了,他们待着这里,反倒不像话。
福王仍是浑浑噩噩的模样,任由福王妃拉着他,走出了兴庆宫。
身为人子,生母故去,他伤心也是人之常情。
福王妃便一路小声劝慰,又是说理,又是哄骗。
这才将他哄上了回府的马车。
“王妃,母后要是真的去了,本王日后……可如何是好啊。”
他耷拉着脑袋,像个孩子一样沮丧。
“殿下,母后年事已高,终有一去的。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总不能事事依赖母后。”
福王却猛然抬起头来。
“不会的,若不是贤妃那个毒妇,母后会长命百岁的!都是贤妃,她跟宁王母子两个,没一个好东西!”
福王气愤地捏起拳头,面皮紫涨,恨不得打贤妃一顿。
“殿下,难道您没看出来吗?母后是自愿的,这一回,并非贤妃设计陷害。”
福王妃幽幽道来,镇定地看着福王。
“那个霜冷是母后特意养着,用来反咬贤妃一口的。上一回马兜铃之事,是贤妃所为不假。这一回,却是母后的设计。”
当时寝殿之中,圣上、萧贵妃,还有她福王妃。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霜冷的所有证据,都是指控上一回的事,并非此次。
上一回,卫皇后只是身体稍有不适,这一次却是致命的。
谋害皇后这样的大罪名,贤妃怎么敢如此轻率而为?
只不过是圣上对皇后还念一点旧情,加上他本就知道贤妃的某些恶行,才顺势而为罢了。
在后宫之中,人心的争斗,从来不是靠什么证据。
靠的不过是,圣上信任,或是不信任。
想处置,或是不想处置罢了。
福王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从前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脑子有问题。
经过了今天,他才真的觉得,自己十分愚蠢。
只有他一个没看出来,这件事的真相。
“你是说,母后为了拉贤妃下水,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母后怎么会这么傻呢?不会的,不会的……”
福王妃叹了一口气。
“并非如此。母后这些年,身体本就越来越差了。加上殿下被废,母后被软禁夺权,她先前又中了马兜铃的毒……一系列的事,让她心力交瘁,身子越来越差。”
“我想,母后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索性最后痛快一把,把贤妃拉下水去,免得死了都不安心。”
福王妃所言,句句有理。
比起福王这个亲生儿子来,福王妃这个儿媳,对卫皇后的侍奉更加尽心。
她明白卫皇后的身体状况,更清楚地明白她的心思。
卫皇后在病榻之上,看着贤妃,露出的那个笑容。
福王妃一眼便看懂了。
“殿下,母后这是用她的性命,为她自己多年被蒙骗报了仇,也为殿下扫除了一个障碍。贤妃这个毒妇失了势,就不怕她再害咱们了。”
福王妃握着他的手,耐心地安慰他。
福王连连点头,他知道,卫皇后所作的一切,必定是为了他好。
她或许冲动,或许狠毒,或许常常有昏招、败招。
但她绝不会害自己。
因为这个世上,她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儿子。
他也只有她,这么一个母亲。
福王涕泗横流,呜咽的哭声,在黄昏的长街上显得凄凉。
就像一个离家的孩子,找不到回去的归途。
福王妃将他搂在怀中,像对待一个孩子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
“哭吧,殿下。哭出来,就会好受许多。”
他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起了头,对着外头的车夫大喊——
“去晋王府,本王要去晋王府!”
福王妃一时惊愕。
“这个时候,殿下去晋王府做什么?”
福王一把抹去自己的眼泪,红着眼,严肃地看着她。
“母后就要去了,我不能让她死后还背着污名。我要去找沈侧妃,把那件事情,原原本本跟她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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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真相的揭开,伴随的是另一场风浪。
宁王得知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储君后,会怎么做?
第一次上鲜花榜,现在已经掉下来了,还是谢谢小可爱们这几天送的鲜花哟!
第154章 漂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晋王府中,正是厨房预备晚膳的时辰。
黄昏的日光长长地投映下来,福王略显笨拙的身影,朝着晋王府里横冲直撞。
“福王,福王殿下?”
门房的管事有些错愕,不知道一脸眼泪鼻涕的福王,跑来晋王府做什么。
卫皇后都快断气了,他还有心思到处瞎跑?
“本王要见你们沈侧妃,快让开!”
福王试图往里闯,可他身形肥胖,哪里闯得过侍卫们的层层阻拦?
“殿下!”
福王妃从身后赶上来,连忙拉住了他。
“殿下要见斓姐儿,也得容底下人去通报一声。你这样子往里闯,像是什么话?”
福王妃的话,说出了管事的心声。
有在这里拉扯的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