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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你多事!”
听这话声,倒像是有意要砸宁王的。
宁王抬起头来,看她高高坐在假山上,翘着二郎腿的粗鲁模样。
“本王府里的三等粗使丫鬟,也比你的仪态好看些。”
兰公主不满地扭过头。
“本公主身边的洗脚婢,都比你的话要多一些。我在你这府里住了这么些日子了,你怎么还是对我不冷不热的?”
她好歹是送了宁王一份大礼,现在汪杰人的棺材板都钉好了,宁王连声谢都不道?
逼得她只能守在宁王回屋的必经之路,用梨子砸他,才砸出他的一句话来。
宁王无奈地顿了顿,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下来。
兰公主得意一笑,站起来屁股一拍,从假山上走下来。
“本王天性如此,对人一贯这般态度。何况宁王府也不是公主住的地方,楼兰使臣已经进京了,你该回去了。”
兰公主被他下逐客令,也不恼,只是伸出手来搭在他肩上。
那红艳的指甲,从他的肩上慢慢流转,划到背上。
映衬着他淡蓝色的衣裳,显得格外妖艳。
同时,一股淡淡的幽香,顺着她的指尖,慢慢熏染他的衣裳。
她一脸玩味。
“表哥,你这府里连个侍妾都没有,我在这里,给你养眼还不好吗?”
楼兰的姑娘热情奔放,这一番动作和话语下来,她面不改色。
倒是元魁听得脸红了。
“要是被人发现你在我府里,父皇大约会提前请你进宫,去给他养养眼。”
宁王波澜不惊,侧身躲了躲她的手。
兰公主把手收回,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行,今夜便回驿馆去。顺便看看,表哥为我准备的屋子如何。要是不够华丽高贵,配不得本公主的身份,那本公主还是会回来的。”
宁王:“……”
“慢走不送。”
说着径自往前走去。
兰公主打量了一眼,还停留在原地的元魁,冲他抛了个媚眼。
元魁瞬间脸色爆红,连忙大步跟上宁王。
“大周的男子好是好,就是太过保守了。宁王府连个侍妾都没有,表哥该不会,还是个处……”
她自言自语,终于没把那两个字说出来。
像在楼兰,时常会有篝火夜宴,男男女女聚在一处手拉手跳舞。
若是看对了眼的,便可拉着对方的手,躲到沙堆后头去独处。
有人在沙堆后头聊天,也也有人在亲吻,更有人在宽衣解带……
不过,这跟她好像没什么关系。
男女之情是个什么滋味,她一直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似她这般看中宁王的优秀,让他愿意跟自己成婚,与男女之间所谓的爱情,大概也差不多了吧?
元魁紧跟在宁王身后,呼吸有些仓促。
“殿下,您觉不觉得,兰公主身上有股香气,会让人……”
他没有再说下去,觉得自己的猜测放在一个女子身上,有些肮脏。
“会让人意乱情迷?”
宁王接过他的话,像是早就知道了似的。
“楼兰女子喜好佩戴一种香料,在房事之中,能让男子更加亢奋和迷醉。与咱们的催情药之流,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在知道自己身体之中,有一半楼兰血脉的时候,就忍不住想多了解这个国家。
关于这种香料,他在犬戎商人的货物中,就曾经见过。
那个犬戎商人告诉他,这是楼兰特产,楼兰的女子几乎人人都有。
房事中用的东西,兰公主贵为公主,竟然随身携带?
元魁想到此,不禁皱了皱眉头,“看来兰公主是真的很喜欢殿下,希望殿下娶她。”
喜欢?
大概也只有元魁这种,自小在宫中侍卫所长大,鲜少碰过女子的人,才会这样想。
“一个女子讨你欢喜,想嫁给你,甚至不惜引诱你。跟她是否喜欢你,不一定有直接关系。”
他难得有兴致,教一教元魁这等事。
“比如已故的小郡主,她追求了晋王那么久,满京城都知道。可若非她为了救晋王而死,谁能相信,她是真的对晋王用情至深?”
“追求,讨好,这些都有可能是出于利益的需求。尤其是兰公主这么聪明的女子,尽管她是本王的表妹,本王也丝毫不敢放松。”
元魁听得似懂非懂。
“殿下的意思是,兰公主只是为了楼兰的利益,所以想嫁给殿下,而不是真心喜欢殿下?”
宁王摇了摇头。
“不是为了楼兰,是为了她自己。”
“她不仅想做楼兰公主,更想做大周的皇后。这一点上,她很坦诚,并无丝毫隐瞒。只是她心中追求的利益太大,大到容不下什么真情了……”
她是一个无情的坦诚人。
元魁总算听懂了。
“她要是不坦诚,殿下一眼就能看穿她的虚伪,一定不会愿意娶她。可她这么坦诚吧,反而把自己的无情都暴露了,那殿下还会喜欢她吗?”
宁王一怔,低头陷入了沉思。
他会说兰公主,却不会说自己。
与兰公主相比,他的野心更大,仇恨也更大。
虽然他对沈风斓极力坦诚,还是有无法对她开口的话。
这样的他,能给沈风斓的真心,有多少呢?
一旦她发现了自己的不坦诚,正如元魁所言,虚伪……
在沈风斓眼中,他就是个无情又虚伪的人,也像兰公主一样,带着某些目的,去亲近她引诱她吧?
所以,她终究投入了晋王的怀抱,甚至没有给他一点希望……
天斓居中,沈风斓用帕子掩着口,轻轻打了两个喷嚏。
在榻上玩九连环的兄妹俩,齐齐转头看她。
四只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皆是关切的神情。
云旗体贴地问道:“娘亲生病了吗?”
“生病了要叫萧太医来呼呼哦!”
龙婉跟着接上话,忽然意识到不对。
萧太医可以呼呼哥哥,也可以呼呼她,好像不能呼呼娘亲。
不然爹爹会吃好多好多的醋!
沈风斓笑道:“没事,不是生病了。可能春天花粉都飞起来了,惹得鼻子痒吧。”
浣纱从门外走进来,端着一盆热水。
“娘娘,楼兰使臣都进京了,今日可以除服了。”
说着把铜盆端上,伺候她挽起袖子来净手。
宫中的除服礼比较复杂,王府里的就简单多了,反正也没有外人看见。
只消用铜盆净了手,把素色衣裳脱去,象征性地换件鲜明衣裳就是了。
一开始也不可太过明艳,要慢慢穿一些中性的颜色,才能过渡到大红大紫去。
沈风斓净过手,自到屏风后头去,换了一件家常的藕粉色小衫。
浣纱等人也给云旗和龙婉,细细擦拭过手,又换了鲜明些的衣裳。
沈风斓从屏风后走出来,忽然想起浣纱说楼兰使臣的事。
“楼兰使臣,现在是住在哪里?”
“是在驿馆里头的一处院子,宁王殿下准备的。听说圣上过几日,要为接待使臣设宴呢!”
沈风斓就知道,但凡国有喜事,这设宴总是少不了的。
只是此番之宴,想来还不仅是欢迎楼兰使臣。
更重要的人物,应该是楼兰公主才对。
圣上明知宁才人是楼兰人,还会如众人所想的那样,把楼兰公主嫁给宁王吗?
“晋王殿下呢?”
她随口问了一句,拨了拨衣襟上的穗子。
“殿下在宫中参加除服礼,大约不能这么早回来。”
子女为父母服丧除服,规矩甚严,要好几番跪拜的繁文缛节。
晋王等人名义上还是卫皇后的庶子,这份辛劳还是要受的。
“除服大大小小也算件喜事,你去吩咐厨房,备一些酒菜吧。”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除服之后,换上鲜明的新衣。
卫皇后这三个字,大约也将随着这身素衣,从人们心中淡忘……
谁料轩辕玦尚未回府,门房忽然报有客来访。
“是詹大人送南二小姐来的,南二小姐看起来很着急,说是福王府的南侧妃难产了!”
“难产?!”
沈风斓一听这话,忙命莫管事把人请进来。
詹世城面色铁青,南子衿泪流满面。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来,因着除服带来的小小喜悦,顷刻烟消云散。
“沈姐姐!”
南子衿快步赶上来,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连泪痕都忘了擦。
沈风斓递了帕子给她,拍了拍她的肩膀。
“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别着急。”
南子衿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是姐姐!福王府的人来报,说是姐姐难产了。我听了这话吓得什么似的,连忙去找老詹,可是老詹说他也见不到姐姐……”
沈风斓听了个头,心里便有数了。
“所以老詹带你来找我,你想让我带你去看青青?”
南子衿连连点头,一边点头一边擦着眼泪。
詹世城这才开口,“沈侧妃,我身份不便,不能带她去看望。她去了只会添乱,还得麻烦你去看看青……南侧妃,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
詹世城面上还算镇定,心里早就乱成了一团麻。
南子衿说,双生胎是有心灵感应的,南青青想什么她都知道。
她哭成这样不单单是因为担心南青青,更是因为南青青此刻十分痛苦。
这种痛苦,她身为双生妹妹,感同身受。
所以她的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
詹世城想来想去,自己身份尴尬,当初拦着南青青去东宫的花轿,这事人尽皆知。
他不能带南子衿去福王府,总得找个可靠的人带她去。
想来想去,唯有沈风斓。
沈风斓连忙吩咐下人,准备车马,一边安慰着南子衿。
“我明白了,你先别哭,我这就同你去福王府一趟。”
都说生孩子是在鬼门关走一遭,那么难产,大约就等于把进了鬼门关的产妇拉出来。
其中凶险,难以想象。
有她这句话,詹世城和南子衿,都稍稍放心了些。
京中都说,沈风斓是有大福气的人,才能生下云旗和龙婉这样的孩子。
希望她的福气,能够帮南青青度过难关……
詹世城在晋王府等消息,沈风斓带着南子衿上了马车。
马车片刻不停,一路朝着福王府而去。
早有人快马奔去福王府通传,听闻沈风斓要过来,福王妃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福王进宫参加卫皇后的除服礼了,南青青这里突然难产,让她措手不及。
她这个时候,正需要一个有主意的人,能同她商量对策。
是而晋王府的马车落在福王府门前的时候,早有下人等候在门外,迎接她们二人进去。
一处清静幽雅的小院中,下人来来往往,慌慌张张。
有人端着热水,有人递进去剪刀,乱成一团。
沈风斓不悦地蹙起眉头,加快脚步走进产房里。
她这一路脚下生风,眉头微蹙,看起来不怒自威。
忙忙乱乱的下人们,也都定了定心神。
沈风斓才一进屋,福王妃立马迎了上来,又看到南子衿跟在她身后。
“快进去看看吧,从早晨殿下出门就发动了,一直到现在都没露出头来。稳婆说是骨盆太窄,孩子的头太大了,她的力气又不够!”
沈风斓一边朝里走,一边对福王妃道:“院子里的人太多了,乱糟糟的,动静又大。你的心神都静不下来,叫青青怎么静下来用力?”
一语惊醒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