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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近来不爱见萧贵妃,反倒是云旗和龙婉两个,时常在御前照顾。
他两个人虽小,做事却极有章法。
圣上何时喝药,喝药时吃什么蜜饯,何种喘气声是不好……
他们都一清二楚。
恒王在殿中待了一会儿,看着两个小奶娃来来去去的,不禁汗颜。
让他来做,未必比他们好。
“恒王伯伯,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坐呀。”
龙婉忙里偷闲,一边给圣上喂药,一边还有空招呼恒王。
她看上去倒像长生殿的主人一般自在,而恒王拘束得像个客人。
圣上似乎听见龙婉的声音,朝着恒王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恒王受宠若惊,上前了两步回话。
“父皇,你可好点了吗?”
圣上虚弱地朝他点点头。
“你回来啦?可……可受伤了不曾?”
恒王以为圣上糊涂了,便顺着他的话含糊回应。
“儿臣好着呢,儿臣没受伤。”
“那,那就好……那就好啊,玦儿。”
恒王瞬间瞪大了眼,脸色极其难看。
圣上的病,竟然重到这个程度了?
连他和轩辕玦都分不清了!
“父皇,哎呦父皇,您怎么病成这个样子了?”
恒王哭天抹泪地扑到床边,被云旗迅速制止。
“嘘——”
他胖乎乎的小手指,竖在唇前,面色一本正经。
“恒王伯伯,不能哭哦,不吉利的。”
恒王连忙捂住了嘴,哽咽地看着圣上,默默地流眼泪。
他不仅是为圣上的身子担心,更是为自己的无能而惭愧。
连云旗和龙婉,两个孩子都比他强……
“二哥这是在做什么?彩衣娱亲么?”
身后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似笑非笑,含着嘲讽之意。
恒王连忙抹了眼泪,转过头来,便看见宁王站在殿门口。
他逆着外头灿烂的阳光站着,周身仿佛镶上了一道金边,内里却是一片阴影。
恒王连忙用衣袖,把眼泪抹干净,不想在宁王面前露怯。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挤兑我?父皇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你只顾着在朝堂上揽权,你还是不是个人?”
云旗和龙婉置若罔闻,圣上神志不清听不见。
唯有李照人站在一旁,听着这忌讳的话,默默地低下了头。
他不禁羡慕云旗和龙婉。
要是他也这么小,不,不用这么小。
只要他低于十岁,他现在就可以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不用担心自己卷入两个皇子的争斗了。
可惜十岁对他而言,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宁王没有理会恒王。
他慢慢地走过来,站在床尾的位置,看着龙婉给圣上喂药。
圣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他好一会儿,又看向恒王。
“玦儿……怎么有两个玦儿……”
圣上最疼爱的,总归是轩辕玦。
就连神志不清之时,也总把别人看成他。
宁王淡淡一笑,不发一言。
云旗小声提醒圣上,“皇爷爷,床头这个是恒王伯伯,床尾那个是宁王伯伯,不是爹爹。”
圣上的眉头一下子蹙了起来,连药都不肯喝了。
“什么?那你爹爹哪去了?”
云旗想了想,笑着安抚圣上。
“爹爹在替皇爷爷处理朝务呢,一会儿就来看皇爷爷。”
圣上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安心地喝药。
宁王看了圣上好一会儿,见他目光无神,眼睛浑浊。
似乎眼前,看不见任何东西一般。
迷茫而模糊。
当真是神志不清,连五感都不灵敏了。
“太医怎么说的?”
宁王开口,不知道问的是谁。
恒王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李照人低头想了想,似乎该轮到他答话了。
云旗却抢了他的话,“太医说皇爷爷这是心病,加上年事已高,本就有心疾的病根。此番受了惊吓和风邪,怕是一时之间起不了身了。”
云旗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看得宁王有些恍惚。
这双眼睛,和他的母亲,实在太像了……
“宁王伯伯,你怎么了?”
宁王回过神来,看着云旗满眼的疑惑,好脾气地笑了笑。
“没什么,只是想着你皇爷爷这个病,该怎么办才好。”
这一笑,似乎又恢复了从前的温润神态,周身的寒气瞬间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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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公:我头上有犄角~我有许多小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沈太师:……滚!
第194章 他的隐瞒(二更)
轩辕玦一行跋山涉水,总算把陆路都过遍了,走上了水路。
在船上就会平稳许多,只是回程的风向不太对,没有来的时候那么快罢了。
最重要的是,沈风斓会觉得舒服一些,不用闷在马车里头。
还是来时那条巨大的龙船,明明岭南的事务都解决了,轩辕玦却比来时显得更加忙碌。
沈风斓偶尔到书房看两眼,他也会把京城的事同她商量。
“宁王在朝中大肆夺权,铲除异己。父皇已经神志不清,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冷落了母妃。母妃如今境地尴尬,也无能为力……”
沈风斓不禁诧异。
“圣上和母妃二十来年的夫妻,一直感情极好,怎么会忽然就冷落了?”
要说起来,圣上和萧贵妃在大周,那也算是模范夫妻了。
萧贵妃虽不是皇后,可哪朝哪代的君王,能够宠爱一个妃子二十多年不变?
这份感情,在民间一直为人称道。
以至于晋王府灭门案那一出后,便有人拿轩辕玦和沈风斓,比作圣上和萧贵妃。
轩辕家出情种,这句话竟慢慢成了公认。
轩辕玦沉吟片刻。
“卫皇后驾薨之后,父皇让母妃掌管后宫,却从未提及要给她一个皇后的名分。这件事在母妃心中,一直是一块心病。”
萧贵妃有心病,这一点沈风斓一直都知道。
她那句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沈风斓记忆犹新。
“我不太了解圣上,你是他的儿子,你说,圣上对母妃,是真心的吗?”
轩辕玦对她这个问题有些震惊。
真心……
“这个词放在父皇身上,总觉得怪怪的。别说父皇对母妃的心意,就是他对我的心意,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他一直知道,圣上对他是宠爱有加的。
直到御前对质,圣上认定他酒后失德,不信他是被人陷害。
那个时候,他觉得圣上并不是宠爱他,至少那宠爱,还不够。
一直到后来,太子被废,圣上与他谈棋……
直到圣上亲口承认,他想册封自己为太子,他才认定圣上是怎样的心意。
天子之心,就连身边的人,都很难揣测。
如果说这世上,唯一能揣测圣上心意的,不是他,也不是圣上宠爱了二十多年的萧贵妃。
应该是那个从小到大,在圣上身边服侍的李照人。
可惜,他是一个看起来笑眯眯的,极好说话的人,其实嘴巴比谁都严实。
也只有他,是真正不可能背叛圣上的。
沈风斓想了想,道:“圣上毕竟是圣上,三宫六院。便是有真心,分成了那么多份,到一个人身上还有几分呢?”
轩辕玦笑着看他,眉梢微挑。
沈风斓便知他想到歪处了,连忙掰正过来。
“宁王从前做事不会如此张扬的,现在倒像是不管不顾了似的。这是为何?”
轩辕玦在文书里翻了几下,找出一封戳着火漆的密信。
“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沈风斓狐疑地接过信来,火漆已经破开,轩辕玦显然早就看过这信了。
她拿出了里头的信笺,看得心惊肉跳。
“殿下竟然今日才告诉我?这么大的事……”
她忽然意识到了不对。
这封信里说,宁王收买了龙骑营的副将龙威。
龙威是龙骑营首将龙骏的弟弟,他们兄弟两是异母所出,感情并不算好。
宁王还真是选对了人。
那个龙骏是圣上的心腹,一个一身正气的武将。
从来不苟言笑,不结党营私,比沈太师那种做作的中正,更加可靠。
他绝不是一个适合收买的人选。
而龙威就不同了。
一个和自己的哥哥感情不好,又屈居在他手下的人,但凡有点血性,都会想取而代之。
“龙骑营等同于圣上亲兵,只要他能控制龙威铲除龙骏,握住龙骑营,就等于握住了圣上的性命。自古皇权之争,争到最后都是兵力的争夺。”
轩辕玦点了点头。
“宁王以为有兵力在手,我又不在京中,老詹的虎骑营也不在。他这个时候,自然不必再伪装什么了。”
“以为?”
沈风斓笑着反问他,“殿下是不是早就有主意了?龙骑营,殿下控制得住?”
“你太高看我了。在岭南九死一生,如今能保住性命回京,已是大幸。京城中的事,哪里还有工夫管得了?不过是庆幸,至少虎骑营在我们这边罢了。”
有詹世城在,虎骑营的确可以算是,在他们这边了。
“更何况——”
他话锋一转。
“龙骏当了这么多年龙骑营首将,他不蠢,不会这么容易被自己的亲弟弟反水的。”
龙骏的确不蠢,可宁王更加聪明。
沈风斓心中默默补了一句,却没有说出口。
轩辕玦朝她发上摸了摸。
“你怀着身孕还要赶路,要格外小心些,快去休息吧。”
沈风斓不禁打了一个呵欠,不疑有他。
“是有些累了,我先去休息,殿下也早些回来。”
说着在他面颊上,唇瓣微启,轻轻点了一下。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轩辕玦面上的笑意,慢慢敛了下来。
她每次怀孕,都没赶上好时候。
这一次,他实在不希望她再操劳。
有些事情,他选择了隐瞒她,不让她过分担忧。
这样的选择,让他心中有些许愧疚。
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沈风斓走了出来,那个被用作书房的船舱,舱门又合了起来。
她轻松的神情,在轩辕玦看不见的地方,变作了了然。
明明知道他在隐瞒自己什么,她还是选择相信他,不过问。
自打天悬峰的山匪集体下山那次,她便明白了,轩辕玦是会爱屋及乌,珍惜她所珍惜的东西的。
否则他大可不必下山,只需要在山上陪着沈风斓,等着山匪们被陈执轼全歼的消息。
可他还是选择了,在自己重伤未痊愈的时候,跟着山匪们下了山。
就是为了告诉陈执轼那句,不要伤他们性命。
这让沈风斓,对他充满了信心。
即使他隐瞒自己,那也必定不是什么坏事。
她何必处处担忧?
不如好好养胎,让腹中的孩子,可以少受一些苦……
回程走得不算快,甚至极慢。
轩辕玦好像一点也不着急,宁可这么慢慢地回去。
沈风斓就更加不着急了,一路只当游山玩水,和浣纱浣葛饱览两岸风光。
船行经每个州府,岭南刺杀之事早就传遍了各处,每一处州府的百姓见到龙船归来,都十分欢喜。
这意味着,轩辕玦也平安归来了。
而各地的地方官已经学乖了,总管不再叨扰龙船,只是带着百姓在河岸边目送龙船。
不少人看到,龙船的顶楼,一处小小的船舱里头,有一个美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