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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的人自然会信,不信的人,再天衣无缝的计划,也堵不住他们的猜疑。
拿定主意后安心了许多,府中有萧贵妃从宫里派出的稳婆,还有定国公府和太师府派来的,是陶氏和小陈氏的心意。
沈风斓对三方的七八个稳婆,都给予了厚赏。
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定国公府送来的人。
小陈氏不会害自己,但是难保柳姨娘之流会在其中做手脚。
萧贵妃也不会害自己,但若遇着难产,她必然要保与她血脉相连的孙儿。
都说生产是女子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她要把自己和孩子的性命交在他人手中,自然马虎不得。
沈风斓对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没有信心,生产前对稳婆叮嘱了许多注意事项。
例如剪子要用滚水烫过,褥子帕子也都要提前暴晒。
交代完这些她也就淡然了,每日该吃吃该睡睡。
她孕中一直注重保养,运动适量,饮食适当,没有让胎儿过大难以生产。
尽人事,听天命。
她能做的,都做了。
穷冬烈风,人走到外头,冰冷冷的风刀子直割人的脸。
沈风斓索性连门都不出,至多在屋子里走动几回,免得肉长得太多生产痛苦。
古妈妈见她在屋里慢悠悠地走,总要安慰一句,“小姐腹中是双生胎,看起来还不比别人一胎要大,断不会难生的。”
说起来又叫人心酸,别的世家大族女眷,怀胎之时最怕的是滋补过剩,导致胎儿过大难产。
沈风斓倒好,从有孕初期开始,就没过过几天轻松日子。
又是落入水中,又是被沈太师禁在桐醴院,嫁入晋王府还倍受冷落。
大婚第二日进宫就被皇后罚跪,几近小产,大火没能伤着她,差点又被杀手一掌……
古妈妈大半辈子,从定国公府到太师府,再到现在的晋王府。
这样多灾多难的孕妇,她还是头一次见。
沈风斓自己倒不觉得。
长公主府落水,是她自己的设计;
嫁入晋王府受冷落,在她意料之中;
那一掌没要了她的命,是她运气好。
且轩辕玦对她的态度彻底转变,从前厌恶怨怼,到现在照顾有加。
他自身的成长,也为沈风斓向太子报仇,提供了巨大的助力。
眼前的天斓居高贵雅致,温暖如春,是她养胎再好不过的居所。
……
她知足了。
“再多弄些红纸进来,剪这个麻姑献寿的,贴在窗子上多好看。”
年关将近,晋王府一派喜气洋洋,上上下下预备过年,张灯结彩地装饰了起来。
浣纱和浣葛她们也都开始剪窗花,小衣剪了几个家乡的精巧花样,沈风斓瞧着都极好。
最好看的还是麻姑献寿的花样,麻姑是个仙女,身姿窈窕容貌秀丽,剪起来很是讲究。
古妈妈嗔道:“小姐怀着身孕,可不能动剪子。”
沈风斓在榻上挪了挪身子,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知道啦,只看她们剪就是。”
她拢了拢覆在身上的狐裘,笑道:“让梅儿她们也一起来,人多了热闹。”
她要挺着大肚子,这个年注定不能过得舒服。
索性看着她们玩,也觉得有趣。
轩辕玦走进内室,就看见榻上美人拥裘围炉,粉面含笑看着一屋子丫鬟剪窗花。
“殿下。”
见他进来,浣纱等人的说笑声瞬时收了,忙放下手上的剪子上来请安。
“殿下来得正好,瞧瞧她们剪的窗花,哪一个好看?”
沈风斓手里拿着两幅刚剪好的,矮几上还摆着好几幅,让轩辕玦挑喜欢的样儿。
他都看了一遍,“这麻姑献寿是谁剪的?倒和你一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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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生了快生了,小可爱们期待不?期待沈风斓生出什么来?【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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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争吵
沈风斓一愣,拿起来细看,麻姑的美目顾盼,果然和她有几分相似。
小衣涨红了脸,低声道:“都是奴婢的不是,一时忘了麻姑什么模样了,下剪子就情不自禁比着娘娘了。”
沈风斓还未开口,轩辕玦兴致大好道:“就照这样剪,多剪几幅正房也贴上。”
四面门户窗扉,都是沈风斓,那情境想来便觉得有趣。
小衣还怕冒犯了主子,一听轩辕玦这样说,当下笑着福了福,“是,殿下。”
众人把剪子红纸一收,识趣地退到了隔间去剪,只留浣纱一个伺候。
新倒上的热茶,杯口倾斜,氤氲出一团热气。
他不疾不徐地轻吹一口气,茶叶在杯中涌向了一处。
“今儿身子好些?倒有兴致弄这么一大群人来。”
沈风斓孕中休养总不喜欢人多,平日也只和浣纱那两三个说笑几句,甚少纠结众人的。
她笑道:“再没兴致,过年难道不要热闹热闹?”
虽然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压得她总是觉得疲累,甚至彻夜难眠。
但她欢喜尤甚疲累——
就快生了,就快卸下重负了!
天知道她一个生性散漫不羁的人,规规矩矩地养了大半年的胎,是怎样一种折磨。
尤其这胎,根本就不是她想生的……
“啊……”
沈风斓有些奇异地轻呼了一声。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某种排斥情绪,腹中的胎儿发出了不满的信号。
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神情古怪道:“好像……在踢我。”
轩辕玦闻言,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他凝神看沈风斓圆滚滚的腹部,想象着里头有两个他的孩子,正在伸展手脚。
他的手微颤,似乎想伸手摸一摸,又十分犹豫。
两人一个初为人父,一个初为人母,对孩子动了这件事,都有些奇异和新鲜。
面面相觑下,看着对方古怪的表情,实在好笑。
沈风斓哈哈大笑,“殿下这是什么神情?”
这一笑之下,古怪的气氛一扫而空。
“彼此彼此。”
轩辕玦睨她一眼,“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沈风斓大大方方撇开了狐裘,抚着肚子,给他指方向。
哪个初为人父的男子,不想感受一下孩子的胎动?
沈风斓对此表示非常理解。
轩辕玦伸出手来,那手指节修长,慢慢地、带着暖意覆在她腹上。
隔着一层中衣肌肤相触的那一刻,两人都有些拘谨起来。
他们唯一的一次肌肤之亲,他药性猛烈丧失理智,她酒醉不醒昏昏沉沉。
在清醒状态下这样亲密触碰,还是头一遭。
空气微微凝滞,窗外的寒风呼啸而过。
“又踢了!”
两人异口同声。
未出世的孩子倒是有灵性,适时一踢,化解了尴尬。
沈风斓微微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在他那双恣意邪气的桃花眼中,沈风斓第一次看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柔情。
有些生涩,却很坚定。
那大概就是,父子亲情吧……
“殿下,很喜欢他们吗?”
沈风斓隐约觉得自己,是问了一句废话。
轩辕玦从未有过那般神情,怎么会是不喜欢呢?
他收回了手,挑眉道:“你不喜欢?”
沈风斓:“……”
她不得不承认,轩辕玦在某些方面有出奇敏锐的感觉,让她无言以对。
喜欢……孩子吗?
她不喜欢。
她最不喜欢小孩子,不喜欢他们哭哭闹闹,将所有安静的休闲时光,变成无尽的折磨。
但她还没有尝试过,自己生一个孩子……甚至是两个。
自己的孩子会更可怕吧,用十个月去孕育他们,还要用年复一日去照顾他们。
她不喜欢这种被捆绑在某人身上的感觉。
不管这个人是谁。
她一开始就不想留下这一胎,若非是因为堕胎之药危险如虎,她也不会选择留下孩子。
纯粹是为了自保罢了。
她的沉默,让轩辕玦的面色越发难看。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你是他们的娘亲。”
这世上有做娘亲的人,不喜欢自己孩子的吗?
沈风斓有怎样奇特、骄傲的想法,他都可以包容,甚至支持她。
唯独这种想法,他无法理解。
难道还需要他去教沈风斓,怎样去做娘亲?
沈风斓直视他,声线低冷,“我并非自愿做他们的娘亲。”
她是被迫的,有孕是被迫的,出嫁是被迫的,就连失贞也是被迫的。
他凭什么理直气壮要求自己去喜欢孩子?
她才十六岁,应该是吟风弄月,赋诗赏雪的年华。
而她身陷夺嫡之争,几番历险,狼狈不堪……
她要如何去喜欢。
轩辕玦腾地站起,“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事到如今,愿与不愿你都得认命。”
他的声音强压着怒气,有一种隐忍待发的威压。
沈风斓丝毫不怵,冷笑道:“我为何要认命?就因为我是女子?”
“就因为我是女子,所以我被迫失贞,还要嫁与令我失贞之人?”
“就因为我是女子,所以怀上非我所爱之人的孩子,还要视孩子如珠如宝?”
“就因为我是女子,所以我要认命?我要假装这一切都是我所乐意的?”
她忽然对轩辕玦,感到深深的失望。
没想到他看似狂放不羁的外表下,竟然是一个视女子为草芥的大男子。
哪怕他善待自己,也是将自己作为他的附庸,作为孕育他子嗣的一个工具。
仅此而已。
如果说太子是害她陷入的那个人,那么轩辕玦也是帮凶。
他把自己的被迫当做理所应该,他将他的利益,覆盖在她的痛苦之上。
而她沈风斓,最恨被逼迫,最怕被束缚。
她盯住轩辕玦的眼,目光是从未有过的疏离。
以及决绝。
“绝不。”
轩辕玦面色难看了起来,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捏紧成拳,青筋暴起。
沈风斓骄傲、刚烈,他一直都知道。
无论是起初误以为他酒后乱性,对他的鄙夷,还是后来得知真相,对太子的痛恨。
这样是她,与寻常女子都不同。
可他想不到的是,沈风斓会刚烈若此。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因为他,不是她所爱之人……
他慢慢地松开了拳头,一言不发走出了屋子。
只留给沈风斓一个落寞的背影。
她看着他因为过分用力而发白的手指,指节不自然地分开,有些僵硬。
而后那只手,那飞起的衣角……
那个人,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远远的,爆竹声隐约响起——
新年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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