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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百善有些茫茫然,“开始我……我只是看着那姓氏亲切,后来我知晓了身世,总疑心那是我的亲生母亲,所以就去得勤密些……”
裴青笑得眉目舒展,心想果然是我的亲娘,冥冥中还这般阴差阳错地把珍哥送回我身边。
紧抓住女郎的手,裴青将她秀直的身子拥过来,言辞恳切道:“珍哥,以后我任何事都会先知会你,有什么事你也不要憋在心里,要知道有时候嫌隙久了假的也会变成真的。你不知道当我收到……你给那两个孩子打造的寄名锁时,才恍然明白你对秦王根本无意,才知道你对我误会如此之深!”
傅百善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这人就会恶人先告状,怎么不说他做的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曾经一度让自己愁肠难解悲苦莫名?这会子作出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给谁看?在这阴暗的坑洞里,那双又大又黑的杏仁眼水色潾潾似嗔还怒,竟然有了几丝平日难得一见的潋滟风情。
裴青心底一热,却是想起那日在祖母山顶上,匆忙间惊鸿一触的温凉嘴唇,如馨似兰的女儿香,一时便不免有些情动。索性将人连斗篷一把抱入怀里,额头抵着额头与女郎脉脉相望。
傅百善一时大臊,没想到一直持重有礼的人忽然做出这般羞人举动。眼边、耳边,发边,甚至连呼吸处都是那人略带侵略的男儿猛烈的逡巡气息。正要挣扎时,却发现手脚都被那人紧紧在怀里。再一动,那人已经劈头盖脸柔情蜜意地吻了下来。
裴青从未与女子如此亲密过,开始时依旧有些笨拙。
在卫所时难免到外面与人应酬,那些青楼书寓的女子娇姿妍态温言软语,可是他始终觉得那些不过是面目模糊的骷髅。即便颜色如曾氏姐妹,在他看来也是故作姿态居多。所以随着时日越发久远,广州城里那个小姑娘的身影在他的心目当中,也越发的清晰起来。
心爱之人软软地倒在自己坚硬的臂怀当中,双眼迷离脸颊飞起一抹酡红,柔腻腻地像一弯春江水,裴青心里却涌起一抹近似温情的隐密骄傲。
那个在广州城无名河上凭着胆气拿鱼叉乱戳歹人的稚龄女孩,那个在羊角泮凛厉一箭击杀倭人头领的女郎,那个面对泼天富贵不为所动的骄傲女人,那个一脸决然送出一对赤金寄名锁的隐忍女子,现在却柔顺地安然地任自己肆意爱怜。
珍哥的唇厚薄适中,含在嘴里还有一种淡淡的花香,象是平生未曾品尝过的无上名品,裴青渐渐地就有些目眩神迷般的痴恋。
这不是一场美梦,手里扎扎实实地拥着女郎修长结实的躯体。不是得知噩耗赶到灵山卫时的惘然,女郎芳香的气息就在周围密密地索绕。跋山涉水数千里,终于把心爱之人牢牢地抓在手里了,那份激动和狂喜之后的心满意足简直让人心颤得落泪。
裴青虔诚地手脚发抖,珍之惜之地忙着亲吻心爱之人的嘴角和脸颊,还有秀美的下颌和清晰的鬓角。因为连日忙着在各处矿山跋涉,他脸上生了深深浅浅的胡茬,将女郎蜜色的肌肤扎得起了几缕细细的绯红。
坑洞底的阴凉便有些退却,连萦绕在身边的风都有些柔和起来。傅百善只觉脖颈有些发凉,一个恍神才发现自己肩头半露,那人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把自己的衣襟都解开了,一只结实有力的铜褐色大手正正放在耳垂之上。轻捻慢拈,看那模样很有继续向下的趋势。一时间又羞又怒,忙背了身子去系衣衫。
裴青面上却毫无羞赧,将下巴搁在傅百善纤长的后颈上,从从容容慵慵懒懒地坦言道:“好珍哥,我不跟你道歉,我今年已经二十四了,军中想我这般年纪的人,好多都已经儿女成行了。等这趟事情了结,我立马到你家把日子定了,争取年底就能娶你过门。到那时把门一关,我想把你怎样就怎样……”
傅百善见裴青越说越不像话,忍了心中羞意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不知那一眼里隐含了丝丝媚意,哪里还有昔日的半点狠厉!
裴青顿时心中一荡,就着这个姿势扳住女郎的下巴,细细地在她不住跳动地咽喉,在她光洁的额角,在她还生有细细茸毛的眉心处亲吻。就像亘古肃穆的君王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威严而自信,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
良久,裴青才放开人,紧紧贴在女郎耳边低低笑道:“珍哥,你怎么这么可人?我想我大概等不到年底了,你这么好这么美,我要早早把你娶进来,把你关在屋子里,只准我一个人看!”
傅百善第一次经历这等大阵仗,薄薄的耳廓被那人含在嘴里,温热的气息不住地轻拂,头颅里嗡嗡作响,有甜美麻酥的感觉从背脊的骨骼处渐渐汇集。让人手脚都无处安放,让人的注意力无法集中,喉咙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焦灼上上下下地徘徊。
裴青暗叹一口气,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深吸几口气压下心头的燥火,将女郎的衣襟系整齐,又将斗篷重新围好后方柔声道:“时辰差不多了,你先上去。等我把引线点燃,再上去与你汇合!”
傅百善连头不敢抬,红着一张脸老老实实地攀了绳索上去了。等凌晨清凉的山风拂在面上时才反应过来,她刚才竟然让七符哥占尽了便宜。要是让娘亲知晓了,恐怕立时就要打断自己的腿。
185。第一八五章 荼靡
引线噼里啪啦得开始燃烧; 裴青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抓紧垂在坑洞的粗绳; 粗粝麻绳上的突起刺痛着手掌。掌心里不知何时沁出了细微的汗水,使得粗绳变得有些滑腻。坑洞静寂无声,可以清晰地听见黑色的□□已经被引燃……
第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时; 裴青只感到背脊一僵; 像是在旷地里被雷电猛击一般; 肩膀上开始火辣辣地疼痛。他却根本不敢停下来,手脚并用地加快速度往上爬。等在上面的傅百善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探着头往下看。
渐渐乏力的裴青感觉一阵晕眩; 虽然隔得很远; 但是可以清楚感觉出天怎么那么高,风怎么那么远,珍哥的鬓发怎么那么黑?她的脸怎么那么惶急?还有她的呼喊怎么听起来象隔了一层浓稠的东西?
沉闷的爆炸声次第响起; 脚底已经感受得到地面的颤动。
傅百善心头大急; 绳索那端的七符哥不知为什么忽然停了下来,半挂在空中的人随着灼热的气浪起伏不定,暗红的火光和黑色的烟尘将他的身形笼罩得似隐似现。她心中便不觉“咯登”了一下; 忽然便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将肩上的斗篷甩开,把儿臂粗的绳索往自己腰上一缠; 傅百善双手左右开弓,发死力将绳子一点一点地往上拉。她从未如此虔诚地感谢老天爷让自己天生便有一把好气力; 几个回合便将人从坑洞里拉起。
裴青面色苍白果然是受伤了; 只是他一身黑衣也不晓得他到底伤在何处?想是歇了一阵; 他慢慢清醒了过来; 望着一脸惊慌的女郎裂嘴自嘲道:“这是第几次了,回回都让我来演被美人搭救的英雄!”
傅百善见他还有工夫耍贫,一颗心才勉强放了下来,此时才感到双手酸软。站起身解下粗重的绳索扔进坑底,一把抄起裴青的腰杆就往外走。由不得她不着急,坑洞里的爆炸如同远方的闷雷,巨大的声响和火光势必会把值守的倭人士兵引来。再者脚下的地壳轻颤,只怕……
两人面面互视一眼后齐齐面色大变,傅百善半扶半抱着裴青开始顽命狂奔。
如果他们有空暇回头张望,就可以看到身后的坑洞象是巨人手里的面团一样,被拉扯,被搓揉,被践踏,在火光和黑雾下渐渐变形坍塌,直至化为一片荒芜。刚才用来套系绳索的古树连根拔起,趔趄地被陷入松动的地缝当中。不过片刻时辰,静谧且幽深的野林便改换了模样,变得如同地狱一般骇人。
不知奔了多久,裴青气喘吁吁地道:“珍哥,放开我,让我下来自个走!”汗水几乎糊住了眼眶,傅百善觉得象托着一座大山,全凭心头一股气支撑着不敢松懈。因为这是她的至亲之人,即便遇到天崩地裂也不能随意抛却。
裴青半睁着眼,看着心爱的姑娘汗浸浸的侧脸,越发觉得她眉宇似漆肤色如蜜,心头软得几乎化成水,却故意呲牙道:“好珍哥,放我下来吧,你抓着我的伤口了!”
傅百善大惊,忙把人小心扶靠在树旁,这才察觉手心粘腻,借着即将天明的些许微光,影绰得见手心里竟是一片乌红。不由心下大骇,颤声问道:“七符哥,你伤在何处?”
裴青呵呵低笑毫不在意地道:“不妨事,大概是有一根引线提前爆炸了,气浪将一块利石砸在我背上。都是徐直那个乌鸦嘴,说什么术业有专攻,我这个半路出家的炮仗师傅果然不是那块料。莫怕,此后我再假扮老马,就用不着往身上贴那些骇人的伤疤了。”
傅百善见他还有心情打趣自己,又好气又好笑,却更加小心地把人扶起仔细查看。裴青的后背被泥污和血渍覆盖住了,衣衫破损处有一道半尺长的血红伤口大喇喇地横亘着,硝烟和烈火灼烧的痕迹布满整个背部,血水将他的黑衣下摆浸得湿了一大片。
傅百善看得倒抽一口凉气,抬头去看男人。就见那人眉头紧皱,大概是因为伤口痛得很了,平日里不言苟笑的细长双眼少了些冰霜,看着竟然给人一种温柔和脆弱交杂的错觉。
这么大的伤口不处理会死人的,傅百善也顾不得羞赧,半侧着身子把最里面穿的中衣解了下来。准备撕成几幅长条,好紧紧缠住那处裸露的伤口。
此时山风秫秫林中静寂无人,朝阳还未升起,变得浅白的下弦月挂在遥远的青蓝色的天际。女郎柔美的肩膀就这样坦然地现在眼前,从侧面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的锁骨微微凹陷下去,在光线下形成了一弧极浅的阴影。月白色地绣着淡彩蜀葵纹的内衣下,胸口浑圆而小巧,衬得女郎的腰肢如同细柳一样柔韧。
中衣是用细布绵绸做的,轻薄吸汗,用来包扎伤口再好不过。裴青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布匹上面留存的女儿体香,于是他眼中的愉悦越发深了。傅百善狠狠瞪了他两眼后,努力把他的脑袋扳开。
裴青没有拒绝女郎的举动,甚至在傅百善靠过来帮他将白布系在胸前打结时,还老老实实地举起双手主动配合。这本是一个理所当然的举动,他自己却不知道他的一双眼睛蕴蕴藉藉,温柔得像一湖春日碧水,傅百善被他犹如实质的目光看得几乎要扭头逃走。
山下不远处已经有士兵发现了坑洞的异常,举着火把在往这边赶。两人互视一眼后,隐匿身形快速穿过密密的丛林。
天大亮时,石见山前挤满了驮运银矿石的牛车。腆着肚子的北条义男望着眼前清一色穿着靛青夹衫的力夫,有些好奇问道:“大人是从哪里找到这么多人搬运矿石,我还准备在矿山给你找几十人帮忙呢!”
徐直呵呵一笑解释道:“这些都是帮着福泰号搬运货物的工人,一到伊那岛就有管事帮着雇佣当地人了。要不然我那船上几百石的货物,像那些瓷器丝绸都要轻拿轻放,很多都金贵的不得了,难不成要自己长脚走下船来?”
北条义男哈哈大笑,对徐直的印象更加好了。他在心中由衷地感叹:果然是中土大国的气度,一族家主的位置说不要就不要,连临时雇佣的奴仆都要帮着置备新衣,这份胸襟这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