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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登枝-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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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琪姑娘有一点自来熟,也真没把自己当外人,知道还有几种口味的蟹壳黄刚出锅没上桌子,眼睛都亮了。撸了左手上一个素面金戒指赏了陈三娘,嘱咐她再装一盒拿手的点心要带回家去尝。
    就在魏琪姑娘回去之后的第三天,青州左卫指挥使魏勉带了酒肉糕点、布匹绸缎亲自上门,为其心腹下属百户裴青提亲。
    婚姻缔结是合二姓之好,历来被视为正家之始,人生第一终身大事。因此,有关礼俗自然也是繁文缛节十分考究。汉人最重明媒正娶,早在周代就已确立嫁娶程序中之“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通常,从议婚到完婚要经过提亲、合婚、相亲、定亲、送聘、送日子、劝嫁、催妆、迎送亲、婚礼、下厨、回门等步骤。但是为显女儿尊贵,女方父母按照惯例都要拒绝三次。所以听了傅满仓推说女儿还未及笄,要在家里多留两年,魏指挥使也丝毫不以为忤,还带了几丝温和笑意留在傅家厅堂里漫无边际地扯东拉西。
    虽说已经允了这门婚事,且将对方的大红泥金庚帖供奉在了祖宅的佛堂里,可是傅满仓心里依旧有些不舒坦。
    眼下见了这位丝毫没有做媒人眼色的魏指挥使,临到晌午了还准备赖在女方家里准备蹭吃蹭喝,不由气不打一处来。又碍于人家正五品的官阶身份不好出言赶人,于是手中示意送客的茶盏端了又端。奈何有人装着不懂,干脆背了手仔仔细细地观赏墙上悬挂的字画。
    从前在广州时傅满仓和这位武将打的交道不多,印象当中这是个性情严苛不言苟笑的人,可这会一身便服坐在铁力木四出头官帽椅上,慢条斯理地品鉴书画,像是教授小童的乡间老儒又是谁?
    酒足饭饱之后,宾主又坐在了厅堂里。仆人们送上茶盏退下了,魏勉终于开口问道:“听说府上准备回广州了?”
    傅满仓心想这不是废话吗?但还是耐了性子回答道:“是,那边上官说过,要我务必于二月初二前回去!这边的事情都已经理得差不多了,正在让家里人收拾东西,再过一两天就准备回程了!”
    魏勉摸了一下手上的墨玉扳指,“你府上的人都要回去吗?不说两个孩子的亲事这天远路远地不好商议,我还听闻你有个儿子受了颇重的内伤,只怕一时半会骑不得马坐不得船吧?”
    傅满仓暗自皱眉,“我家珍哥年岁甚小,再等两年也没什么!裴青若是真有意于她,广州就不算天远路远。至于小儿遭匪人所伤身子甚弱是事实,幸好登州吴老太医仁义,不忍让我幼子受路途颠簸之苦,早就提出要将小儿接至他家中悉心调养,我与家人商量之后已经同意了。”
    魏勉用手敲击着桌面,犹豫了一番终于跺脚道:“傅兄,我不兜圈子了,实话实说。第一、我知道你极擅长经济庶务,我想让你到青州来帮我一把。第二、我知道你府上的女公子有位姓曾的教习姑姑,我想见她一面,请你应允!”
    傅满仓瞪大了眼睛骇道:“我虽不是科班出身,可是我也知道官员不得在祖籍五百里之内任职,违者立时罢免。而且我的职位是文职,隶属地方,怎么可能调至军中?还有,你干嘛要见我府里的……女眷,这成何体统?”
    魏勉摆手言道:“事情一件一件地说,我知道你只是个秀才出身,靠了前任广州知州郑瑞才得了这个八品巡检的官职。虽然屡次得到上峰的嘉奖,可是说实在话,你这个官位至多做到七品也就到头了。官员不可在祖籍五百里之内任职,那是指五品以上的文职官员,你还未算在其中,所以不必担心此事。”
    魏勉摸了身上的衣褶,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在青州左卫已经有数年了,那些胥吏奸猾如水,甚多的案子都因这些胥吏与盗匪勾结不了了之,那些税负更谈不上及时应缴。我已受了好几次上峰的申斥了,我想你来帮我一把,就是觉得你对这里面的道道门清。至于这中间怎么操作那就是我的事情了,只要你肯答应,我保证让你致仕之时有五品的官衔在身,好让你荣耀乡里!”
    看了对方张大了嘴的一副呆样,魏勉抬头傲然道:“我说到做到,你若是不敢相信与我,干脆我与你立个书面字据也是可以的。至于我为何非要见那位曾姑姑,咳咳,不怕傅兄你笑话,我疑心她是我从前年轻时极为钦慕的一位故人,我只是想借你家的地界和她说说话叙叙旧而已,莫把我想做那般龌蹉之人!”
    人家把话说得如此直白,傅满仓反倒有些讪然,吩咐仆从到内院去请曾姑姑出来见客。又推说调职一事事关重大,要与家人再详细商量一番,就借口出了厅堂避讳出去了。

64。第六十四章 乌龙

  
    曾姑姑步上厅堂的台阶时; 心里还一阵疑惑,这青州城自己从未涉足过; 哪里会有什么故人?一迈过门槛,就见一个身材壮实浓眉豹眼的中年男子目光灼灼地向自己望过来。这是谁呀?却不知为什么心里依稀有几分眼熟。
    那男子一揖到底; 声音竟有些嘶哑哽咽,“绿萝姑娘; 我是魏勉; 不知你还记得我与否?好久不见; 京中一别经年一向可好?”
    来人似曾相识的举止下,往昔已然有些晕黄的记忆被打开来。曾姑姑恍惚间记起在那朱色的宫门下,有位年轻的金吾卫军官站在自己面前殷殷地问道:“绿萝姑娘; 一向可好?”
    曾姑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惊呼道:“是你呀!”
    此刻间魏勉哪里还有半分威风凛凛的指挥使气度,有些愧怍地低头道:“绿萝姑娘,你莫再躲我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老早就死心了。这回借了傅大人的光,我就是想跟你当面说句话。以后你安生过日子吧,我再也不会去……不会去打扰你了!”
    饶是曾姑姑性情一向沉静安谧; 此时也听得一头雾水; “我什么时候躲过你?还有什么……喜不喜欢你什么的,这都哪儿跟哪儿呀?而且我现在的日子过得挺安生的呀!”
    厅中一时寂静,魏勉眼中的神色从愧疚和疑惑渐变至冷然。
    他缓缓坐在椅上问道:“绿萝姑娘; 你若是没有躲我; 那年的冬至宴上我姑母为我向你求亲时; 为什么你却以死相逼不肯应允?我知道这事情太唐突了,所以为了跟你道歉,还特地托人向你传讯,大冬天在承乾宫外等了三天。”
    魏勉说到这里自己也有些唏嘘,“后来在宫里整整两年你都躲着没有再见我一面,我送进去的东西也全数退回来。再后来我就请调到广州任了个千户。徽正十年我听说你回了原籍番禺,还特地去你家乡寻你,不过你家的乡亲都说从未见过你。”
    曾姑姑慢慢瞪大了眼睛,玫粉色渐渐地浸染上她一贯清冷的雪白脸颊。这是她三十五年的生命里听到的最直白的话语,简直打破了她的所有认知。
    她涨红了脸嗫嚅道:“我……不知道那位宗人令夫人是你的姑母,也不知道你在外头等过我。宫中不能私相授受,没有具名的东西惯例都是要退出去的,我身为坤宁宫的大宫女更要以身作则恪守宫规,要不然何以服众。还有我所有的亲人都已经故去了,家乡大概也没有人记得我了。“
    魏勉心头开始砰砰地剧跳了起来,不知为什么有些口干舌燥了起来,“这个,这个我知道,我的姑母一贯强势,当初我只想找个能在张皇后跟前说得上话的人,所以就托庇她当媒人,帮忙去跟你求亲。后来她派人跟我说,说你眼高于顶,怕是另有想法才拒绝与我。我就是不死心,想你亲口给我说一声我才信,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念想蹉跎了近十年才说出口。”
    摸了摸手中已然冰冷的茶盏盖子,魏勉感觉到汗水沿着发际边往下淌,“你不知道,我年轻时不过是个逗鹰遛狗的纨绔子弟,仗着家里的光景飞扬跋扈,娶的发妻生性温柔腼腆,在我面前连一句重话都不敢多说,我却从来没有好好地珍惜过她。”
    魏勉胡乱抹了一下汗湿的脖颈,“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她一直郁郁寡欢的,生下女儿后不久就病逝了,我这才感到后悔莫及。又因为无人管束,变本加厉地在秦楼楚馆里很是荒唐了一阵子,我大哥怕我荒废了就把我弄到金吾卫里当差,想让上峰好好地约束与我。“
    想是重温了当年那种忐忑不安时时纠结的心情,指挥使大人越说眼睛越亮,“……结果第一天上值就在坤宁宫外看到你,那时你穿了一身靛蓝色的宫裙,头上插了一根银镀金碧玺穿珠点翠花簪,到现在我都记得那支银镀金针上的广片花叶,点翠花托珍珠蝴蝶,碧玺串成的芍药花。“
    魏勉的话语越来越轻,仿佛怕惊动了什么似地,“那时你正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训斥几个低阶的小宫女,那份气度和风仪让人折服不已,所以我……我一眼就相中了你,觉得以后要是有这么一个人天天管着我,定会让我把日子地过得好好的!“
    曾姑姑的耳朵都要烧起来了,她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记得她十几年前穿的一件衣服的颜色,头上戴的首饰式样,而自己与这人不过是几面之缘,却让这人念念不忘这么多年。若是……若是没有这么多的阴差阳错,两人之间又会怎么样?
    “绿萝姑娘,既然这中间有误会,那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当面再问你一句,若是你不嫌弃我是个带了一个女儿的鳏夫,能否与我共度余生?”五大三粗的魏勉此时极有眼色地鼓足了勇气追问道。
    曾姑姑尴尬得不得了,她从未遭遇过如此鲁莽的问话,但是不知为什么反而让看惯宫中尔虞我诈的她感到一丝心动。
    她踌躇了一会儿才低声叹道:“莫再喊我绿萝姑娘了,我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别的女人这个岁数都已经嫁女娶媳准备抱孙子了。我这辈子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宫中度过的,除了吃饭穿衣伺候人,我什么都不会,你——你确定你心悦于我?”
    魏勉也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低眉含蓄道:“我今年也是四十有二了,按说也算是个糟老头子了,你不嫌弃我就够了,我怎么敢嫌弃于你?”
    等到傅满仓再次踏进厅堂时,就见魏指挥使红光满面地站在案几前来回踱步。看见他进来后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傅兄,我再来好好地与你说说裴青的事情,这个小子可以说是我看着长大的,除了有些不善言辞外,是个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女婿。“
    魏勉把胸脯拍得山响,“当初我就极想把女儿嫁给他,却没想这小子说他心里早有意中人了,只是因为对方年纪尚小才蹉跎至今。要知道象他这般相貌俊俏又是年轻有为的,喜欢他的姑娘可以排满青州卫一整圈。”
    先时魏勉来提亲时的态度是和气当中带着几分矜持的,怎么这一会工夫就变得如此热情?傅满仓不由满脸狐疑地望着他。魏勉重重叹了一口气道:“莫要如此奇怪,我也是直到今天才晓得,一桩婚事里这媒人一职真的很重要!”
    傅满仓回到房中时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宋知春正在收拾衣物,见状连忙上前问道:“怎么说的?那魏指挥使也真是敢提,我都还没有答应将女儿嫁在青州呢,他竟然还想让你辞了广州的差事来青州帮他,真是好大的脸面!”
    回头看见傅满仓依旧怔怔的,宋知春气打不一处来,把手里的衣服甩在榻上,摸着胸口焦躁道:“那裴青再好再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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