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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离兮连忙快步跟上,紧紧握着他温暖的手,像是一个生怕自己会迷路的孩子……
死里逃生,她僵直了脖子,一点都不敢回头张望,却只觉得那一道凌厉的目光,盯得她后背灼灼生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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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宣宫正殿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金漆青龙八窍香炉铜鼎……
铜鼎中升起袅袅的白烟,一股纯正的檀香气盈满乾坤,令人肃然敬而生畏……
苏离兮跪拜在光洁的地板上,低头垂目不敢有丝毫不敬之处……
她的眼皮底下,一块块福寿太平方纹青砖,打磨得光可鉴人,倒影着她模糊的影子……
“就是她呀!……”
空旷的大殿上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和蔼中彰显着贵气!……
苏离兮暗想,这太后的声音好年轻……
安水屹道:“是!正是舞伎苏离兮,侄儿与她惺惺相惜,思慕久矣,还望太后娘娘成全!……”
殿上那太后的声音缓缓言道:
“屹儿,你如若真喜欢,妥善安置在歌舞坊间多多疼惜些也罢,何必非要纳为侍妾?有失皇亲尊贵。过些年腻味了,放在府中没处打发,甚是碍眼!只怕,将来的郡王妃也不喜……”
苏离兮将头垂得更深,早就料到此事不会太容易!……
这奴婢的出身,就像一个沉重的枷锁,时时提醒着她自己的卑微……
正殿,空旷幽深,有风通过!……
正午金色的阳光从另一头的窗屉里投射进来,投在青砖地上斑斑点点,也投在她低垂的发髻上显出几分寂寥……
安水屹言道:“太后体谅,侄儿感激不尽!然,千金易得,有情难寻……”
“…侄儿寻寻觅觅这么些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不忍她流落在外,着实想放在身边悉心安置,日/日/夜/夜相伴……”
殿上之太后,思虑片刻,长叹一声问道:
“唉!水屹今年二十有一了吧?转眼,你爹爹已经走了十年。兄长临终前,哀家曾答应好好照顾你们兄妹二人
。可是你至今未婚,实在令人心忧。天熙朝,像你这样年岁的贵族公子,孩子都会叫爹了……”
安水屹不语……
太后接着说道:“你和皇上两个表兄弟,一个全然不沾女/色,一个又天天沉/迷于花丛,若是能互补一下该多好?你们两个都是哀家的心头肉儿,却个个都不叫哀家省心……”
安水屹言道:“都是侄儿的错,连累太后姑母忧心了!……”
太后顿了顿,又言道:“这些年来,哀家和皇上不知恩赐你多少好姻缘,你总是推三阻四不肯将就……”
“…难不成,那些一个个知书达理的名门贵媛,还不及这小小舞伎?你对自己的姻缘如此草率,将来,你让哀家如何向你爹爹交代?……”
安水屹俯首:“太后姑母和圣上的恩情,侄儿与妹妹茉葭没齿难忘!苏离兮虽然出身歌舞教坊,至今仍是清白之身,从不曾与外男接触,水韵坊归档都有记录……”
“…苏离兮兰心慧智、温婉清雅,绝不会辱没安氏门风,侄儿甚喜之。还望姑母恩赐良缘,侄儿也早好日成亲,为安氏长房延续香火!如若不能有**终成眷属,侄儿这辈子再无娶妻之心!……”
苏离兮后背抖动一下,内心充满了感动!……
安水屹这般说,无疑是在暗示太后娘娘:
如果他不能纳自己为妾,以后再不娶亲了。他对自己真是情深意重!可这般威胁,不知会不会惹恼了太后?她心中着实不安……
闻言,座上太后不禁凝眉沉思……
他这个侄儿有些认死理!……
他从小无论对什么事情都非常执着,就对男女之爱甚是薄情,天熙朝男子十五岁便可娶妻,贵族家的公子早早便有通/房丫头暖/**/伺候,可水屹都二十一岁了,却从不近女色?……
安郡王府中,一个贴身伺候的暖/**丫头都没有。他整日里与一群文人、医士、酸儒、画师、乐师打交道,吟诗作画、谈天论地……
天熙朝中,曾流传出安郡王喜男风之恶言,实在是令人气闷……
这一次,他能看中一个舞伎实属不易!……
无论如何,舞伎也是个女子呀……
这一次若不答应,还不知他何时才能成亲?……
水屹是大哥唯一的儿子,又是安氏长房长孙,难不成真的看着他一辈子不娶妻吗?……
只是,这舞伎身份太低。看来,此事还需通融几分……
想到这里,安太后的凤眸不由扫到殿中央跪着的小舞伎身上……
太后的语气微微松动:“下跪奴婢苏离兮,你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苏离兮深叩一首,缓缓起身……
她毕竟有些紧张,悄悄用指尖儿掐了一下手心,自觉手掌冰凉彻骨……
她谨慎言道:“舞伎苏离兮,恭请太后福寿安康!……”
苏离兮凝神静气,严格按照宫中礼仪,腰背挺直、姿态端正,起身有度……
她将脸颊微微上仰给太后观望,自己却不能抬眸直视上位之人,恭敬地低垂眼睑,眼观鼻、鼻观心,神态安详宁静……
她眼角的视线所及,远处上方有一片绣着金丝凤纹的裙角,华贵精致之极……
“嗯!……”太后观详片刻后点头:“五官长得还算是清秀!……”
此女虽出身舞伎,身份太过低贱,却没有舞伎们身上的妖俏妩媚之态,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姿色,整个人明净清雅,有些独特之姿态,看着像是一个妥帖的人……
“你起来,再走近些,给哀家瞧瞧!……”
太后言道:“如今,哀家年级大了,眼神儿越发不好了!……”
苏离兮心知,太后必是要查看她的行动举止,当下愈加小心翼翼……
她优雅地起身牵裙而走……
她每走一步都稳当适度,恭敬有佳。身姿摇曳又慎、又稳、莲步沿直线轻移不紧不慢,既不妖娆,也不笨拙……
她严守宫规,从肩膀到腰肢再到膝盖,跪拜姿势婉约轻灵,浑然优雅、落落大方……
“嗯!”上坐的太后再次点头:“苏氏,你抬起头来…”
“奴婢遵命!”苏离兮轻轻抬头……
这一次,她不可避免的看到了前方……
只见,大殿正中央,龙凤成祥的玉雕屏风宝座上端坐一女子……
太后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一身流彩凤凰双飞云锦宫装,满身繁复的锦绣雍容华贵。峨眉婉转,保养得当,纤白明媚无人可及……
安太后透过大殿两旁的琉璃灯看她……
这舞伎举止得体,温婉大方!……
勉强可以充当屹儿的暖/**/侍/妾。不过,她需借此机会,给侄子多安排几个大家闺秀,总不成让一个小小的舞伎在郡王府独/**吧?……
太后言道:
“屹儿,你既然心属于她,哀家也无话可说了!不过礼法有度,哀家不能让你只纳一个舞伎入门,让她一个人独/**/专房?……”
“哀家要恩赐你几位贵族小姐,一同嫁入郡王府做侍妾。府中人多,热热闹闹才像个家。照顾你的人多了,将来我安氏长房子嗣必定繁荣,哀家也好安心!你可愿意?……”
安太后心想:水屹侄儿只是一时迷恋舞伎,将来府中侍妾多了,就会分心给她人。到那时,再将这舞伎暗暗发落了也不迟!……
这厢儿苏离兮也暗叹:这下倒好了!水屹要同时娶几个老婆进门了,果真是热热闹闹了!……
安水屹悄悄瞥了苏离兮一眼,却也无奈:“侄儿谢太后恩典!侄儿愿意……”
有得必有失,他早就料到此事会有波折!……
皇太后姑母已经在让步了,如再次拒绝太后好意,只怕离兮也进不了门!……
总之,他只一心爱她,府中其她女子都不沾手,就当闲散丫头养起来便罢……
安太后闻言,露出喜色:“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哀家就用懿旨给这个舞伎解除!来人,将哀家的凤印拿过来……”
就在安太后就要下旨之时……
“皇上驾到!……”一个声音打断了太后的言语……
“皇上驾到!……”大殿震声雷雷,回音隆隆!……
殿内众太监、宫女、女官一干人等纷纷叩拜匍匐在地,谦卑无比:“恭请圣驾!……”
几见,八名灰衣内侍太监弯腰一路小跑,在大殿槛外站定……
紧接着,一个修长的身影,踏进众人的视野……
庆乐帝杨熠,一身绛色拢纱皇袍蔽膝,腰束金镶玉带,手摇一把龙飞云端折扇风姿卓然,款款走进殿来……
苏离兮随着众人跪倒在地,内心复杂的难以言喻,害怕中夹杂着厌意!……
刚才,眼看着太后娘娘松了口,就要赐下恩典,这皇帝来的太不是时候?他定是故意阻挠,这可如何是好?……
她不由悄悄向安水屹看去,看到他也投来一瞥温暖的目光,似乎在给她安/慰……
她心中才稍稍安定。真好,有他在自己的身边……
皇帝杨熠大步走上正殿,翩翩然从苏离兮身边走过,含着一股香风而来让她呼吸不畅通……
这纨绔什么时候都是这般花/俏!……
皇帝仿若不曾看到她这般小人物……
苏离兮低垂着脑袋,又感觉无法宣泄的压迫感,心头发紧!……
“给母后请安!”皇帝语调明朗,似乎心情不错!……
“皇儿来了!”太后起身,刚刚的端庄仪态全都化为欣喜慈爱之色,连语调中都带着十分的疼惜:“皇儿快坐!这会儿子怎么有空过来?……”
皇帝的音调有些肉/麻:“做儿子的想娘亲了,自然要过来请安,不拘什么时辰!……”
一句话哄得太后愈加笑容满面,眉眼都变得弯弯:“我儿最有孝心!快,去把皇上最爱喝的陈年普洱沏上来……”
宫女恭敬奉上茶盏……
皇帝在上座撩袍端坐,眼神飘过安水屹,和颜悦色问道:
“安郡王也在,你与朕是表亲兄弟,一家人不必拘束,快快请起吧!来人,快给安郡王赐座!……”
皇帝态度可亲,像是极会体恤下臣之明君,根本看不出两个人刚刚才对峙过!……
苏离兮暗自翻白眼,他真会装呀!……
安水屹不动声色,闻言谢恩:“臣叩谢吾皇!”……
皇帝像是才发现了苏离兮:“咦?这位漂亮的小娘子是谁呀?……”
还不待众人回话……
皇帝又摇头品味着:“眼若秋水、身若杨柳,真是越看越耐看、越看越漂亮。不过,看着有几分眼生儿,以前宫廷设宴召见各家闺秀时,不曾见过……”
苏离兮慌忙低头……
皇帝眨巴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笑嘻嘻问道:“这是哪一家的小姐呀?……”
“朕猜猜看,莫不是丞相家的嫡女?或是太傅嫡亲的孙女?再不然就是状元公的嫡亲妹子?难不成是国公府的远房贵女?太后既然特意宣召,想来必定是贵阀名门之女!……”
苏离兮汗颜……他这是明知故问!……
皇太后有些难堪,看向苏离兮的眼神顿时冷淡了几分……
可恨,这小舞伎奴婢的身份实在是拿不出手,简直给她的娘家、安氏一族丢脸抹黑,若真嫁入安郡王府,不知道背后有多少人嘲笑!……
“噢……”皇帝做恍然大悟状,仰头洒然笑道:
“朕知晓了,近日母后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