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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仰看出她失落,像先前每次鼓励她那样,出声激励道:“你已很用心在做了,别气馁!”
南昭摇头,她目光沉重的看着眼前这写着三十五名女子生辰的招魂牌,自责说:“我在看到那杯招来的鬼仙时,发自内心的惧怕她……”
她也曾觉得,自己很用心在做了,可那鬼仙什么都还未做,她内心就已投降了!
像个懦夫一样!!!
“师父在天之灵,一定很失望吧?”她紧紧握着双拳,那单薄的身体偏斜着,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周仰十分理解这种在敌人的强大下,自己渺小得无能为力所来的挫败感!
“南昭!明明知道,黑暗里有许多强大的力量窥探着你,你依旧站出来,为那些枉死之人伸冤,在敬慕看来,已是勇者之为了!”
她知道对方是在安慰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所以她落寞的走下招魂台。
得知她招魂结束的百姓们全都拥了少来,问她:“姑娘!你招到我女儿的亡魂了吗?”
南昭摇摇头。
问她话的人听到这个答案,脸上却露出一个带哭的笑容来说:“那是不是证明,我们的女儿没有死呀?”
“我们的女儿没死……”
“太好了!苗苗没死!”
南昭难过的站在这群喜极而泣的人们之中,没有勇气去打破他们此刻的庆幸,更无力去告诉他们真相。
她就这般麻木的站着,独自为那些枉死的女子难过。
她在想,要怎样做,才可以将残忍杀害这些女子,并将她们的魂魄敬献给鬼仙的坏人抓出来?
又要怎样做,才可以从那强大的鬼仙手里,将她们的亡魂解脱?
“南昭,你今日消耗颇大,该去休息了!”周仰实在不忍看她这般样子,走过来劝道。
寻龙也大概知道,她为何会这样,难得好语气的对她说:“丫头,你得振作些,可不要在那些坏人倒下前,先倒下了!”
南昭听到这一句,灰暗的眸子又有了一丝光亮,她附和道:“是啊,这才刚刚开始……”
“再难过,屈辱得受着,伤痛得忍着,要活着,活到自己变成天的时候!”
周仰派马车,将她送回沈府时,已经接近黎明了!
清冷的院子,毫无人气。
她拖着乏力的身体,本该回去自己住的院子,却不知不觉,来到了东院。
这儿是沈如故在泰州沈府所居之所,她除了几次在院外路过,还一次都没进去过。
此刻,院门关着,她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因为沈如故不要下人贴身伺候,除了打扫以外,这院是没有别的下人的。
她朝里面走去,脚步停在屋檐下,厢房外面。
沈如故昨夜坐马车出门,便再也没回来,所以此刻里面是没人的。
因为知道里面没人,她才敢大着胆子冲里面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总骂我没用了,我是真的没什么用!”
早晨有下雾了,潮湿的空气,弥漫在周围。
南昭感觉手脚有些冰冷,她摊开手掌心,将那朵开了一半的灵花露出来,低头看,轻声道:“沈如故,我不仅想成为自己的天,我还想成为那些无处鸣冤的亡者的天,在你眼里,是否觉得可笑呢?我连自己的命都掌握不了……”
“沈如故!再大的危险面前,我都很庆幸有你,虽我是被你放在要与你一起被雷劈的位置,我还是相信你说的话,相信你——”虽然知道,他不在里面,就当他在里面吧,在认真的听她宣泄。
如释重负一般,她转身朝院门走去。
“嘎——”地一声,背后的门突然打开了!
南昭慌忙转身,看到门内站着一穿着白色单衣的男子,他的面容及神情通通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样子,不是沈如故又是谁。
前一晚,裴叔不是说他失踪了吗,为何会在府中?
她轻轻嗓子,结结巴巴的问:“你……你……刚才一直在吗?”
“嗯。”虽然远处的夜灯不足以照亮那张俊美的脸,但南昭能大概看到那上面不染凡尘的高冷之色。
南昭深吸一口气,语气加快的提议道:“那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吧!”
说完,她就逃跑迈步朝院门过去。
“回来——”背后又传来声音。
南昭不得不停下来,缓缓转身,看他要做什么?
“你从州府回来,应该不止刚才说的那些话要对我讲吧!”沈如故放下放在门上的手。
又被他发现了,真是任何事都瞒不了,南昭低声承认:“我与那欧阳柏斗法……”
“进来!”沈如故似乎都知道,不想听她说完,已转身背对她了!
南昭左右看看,知道隔墙有耳,只好又回去。
进了厢房,她轻轻将门关上,里面没点灯,完全黑了下来,什么也看不清。
这不禁让她想起刚成亲那夜的事,如今,她已不那么惧怕沈如故了,但也不敢劳驾这位大少爷点灯。她就自己便去找火折子点灯,这般笨拙的摸索了好半天,终于找到了!
沈如故该是专门等这一刻,他只将衣袖一挥,旁边的烛灯全亮了!
南昭愣了一下,心骂这厮心眼真坏!
“到这边来!”此刻沈如故坐在他睡的榻上,身上穿的是睡觉的单衣。
“哦——”南昭应着,听话的步过去。
人才站定,便见沈如故伸出手来,轻轻解了她的腰带。
南昭只觉心跳加快了,但她却没有躲。
这时,沈如故起身,走到她身后,打量他刻入她身体的印。
“是我背上的东西……伤了欧阳……”
南昭也想看看,她后背到底有什么,头微微偏过去,沈如故用手箍住她的肩膀,命令道:“别动!”
他的手比她这个在外面吹了一整晚风的人还冰凉,好像来自地府的温度,让南昭清醒。
这般,好片刻过去了,她一动不动的站着,终于无法忍受与对方的沉默,她开口唤道:“沈如故?”
沈如故放开她,就此转过身去,面色有些阴沉,冷声问:“你为何要与欧阳柏斗法?”
南昭做错事般的埋下头,回答:“因为……他挑衅我!”
“挑衅你,还是另有其人?”
她将头埋得更低,感觉说谎在这个男人面前,毫无意义,于是就默认了!
“那个泰安王,对你倒是极好的!”沈如故深意说。
唯恐对周仰不利,她忙解释道:“他只是可怜我罢了!”
“可怜?”沈如故自然是不信的,可他也不急于点破,只以警告的语气说:“你要走这条路,就要铲平路上所有的绊脚石,如果你不忍心的话,我可以帮你!”
南昭抬头,慌张的问:“你要对泰安王做什么?”
“放心,他还有大用处!”沈如故悠然的往榻上一坐:“不过,炎帝年岁已高,太子周政荒淫无度,并非帝座良选,周仰有灵花之印护体,睿智聪明,足智多谋,他之野心,天都权贵皆知,他此刻的境地,早就危机重重了!”
沈如故从未与她说过这么多关于泰安王的话,这么一听,他确实知道得非常多。
“是,昨日在风云街就有人行刺,所用的凶器是一把刻着‘霹雳’咒的弩!”
虽说刺杀未能成功,不过看周仰的反应,这种事应该是家常便饭了!
沈如故说:“霹雳咒属茅山一派,阴狠毒辣,要他死的人,不仅仅要他死!”
“你知道凶手是谁嘛?”南昭觉得,他既然知道那么多,必然也知道背后指示的人是谁吧?
沈如故看过来,那眼神清淡,却不无耐心说:“佛道之门中,数千年修出无数旁支,高人数不胜数,要害人的高人,又怎可轻易被人窥探?”
接着,他又补上一句:“可此手法,却与之前嫁祸你的幕后真凶有异曲同工!”
南昭一听到这里,情绪就激动起来,“那我要如何才能找到这个真凶?”
“你?”沈如故不愿意掩盖他的轻视之意,道:“就凭你此刻的实力,你就算找出这个真凶,你又能如何?”
“我……”南昭咬着嘴唇,确实她什么都做不了!
那边又提醒他:“而且,你不用去找,他就已找上门来了!”
南昭抬头,猜测道:“你是说,此次女子失踪案,与那个杀害我师父的真凶有关?”
沈如故不回答,他的目光看向别处,若有所思说:“该来的总会来的。”
这让她想起一件紧要的事来,忙开口讲述道:“我今夜还为那些失踪的女子招魂,结果招来了一位身穿黑袍的鬼仙,他身有铁链,不辨其雌雄,他还要我与你传话,说你要寻的人就要现世了!”
“未辩——”这个名字,从沈如故口中说出来。
“那个鬼仙,叫未辩吗?”南昭知道不少上古鬼仙的名讳,这个玉辩却是没听说过的。
沈如故便给她讲道:“未辩一出生,就雌雄同体,被家人视作不详,低价卖至青楼,供客人赏阅玩乐,后来爱上一官家男子,那人有一怪癖,喜好喝人血,吃人肉,未辩痴情,心甘情愿割自己血肉与他食,却不知,所爱之人贪念血肉早就胜过他,最后,更是吃尽了他身上每一块肉,连骨头都不剩,就这般,未辩死后化作厉鬼,因无全尸,便四处寻找别人的身体来代替,后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南昭急切的问。
沈如故似乎在想接下来的发生的事,好片刻都默声不答。
“后来,让她得了灵花之魄,比曾经更强大数倍,因此,她拥有了不少信徒……”沈如故感叹道:“别小看了普罗大众的愿力,一旦人多了,她就算是只厉鬼,也能让她成了仙,神鬼不敬!”
南昭明白过来,她问:“那些绑架泰州女子的人,就是未辩的信徒吧?他们为了讨好这个未辩,所以用这些女子的亡魂去孝敬她?”
对方轻叹:“若人的邪念与鬼的执念这般简单便好了!”
“那真相到底是什么?”
“真相?”沈如故似乎说得乏了,他侧身躺到榻上,背对着她,打发的意思说:“容本公子想想!”
“好!”南昭不敢打扰他,也该出去了!
听到她重新开门的声音,沈如故在里面,唤她的名字。
“南昭——”
“我还在!”她回头,见他还是那般侧躺着,似乎比她还累的样子。
这时,他声音很轻的告诉她:“三百年前的灵女死前,灵花之魄散尽,散落四处,被黑暗里的生灵争相抢占而去,占为己有,你若想真正的控制手心的灵花,必须得收集它所有的灵魂,只有灵魂醒了,那花才活了……”
从前,她只知道自己要掌控灵花,就得强大,她求助过沈如故,可沈如故却不愿多说其他。
为何今天,却告诉她这样多?
这让她有些不安起来,担心的问:“沈如故,你没事吧?”
“我有事,你不就自由了吗?”
南昭心头一紧,自由?
他当真以为,她想逃离他身边吗?
怎么可能呢?她在这条被黑暗覆盖的路上走着,害怕、胆颤如影随形,但使她勇敢朝前走的所有信心,都源自于这个男人,她怎会真的希望他有事?
可是,他能探知天下事,却不愿探知她的真心。
又或是,她与他太一样了,他见多了黑暗,不愿意去看,所以才向往柳叶叶那样的平凡人生?
算了,她也好累,再无心力去想这些事了,开门,从里面走出去,再轻轻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