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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的口气!”风恕早知这沈家公子身上有名堂,此刻得见,也并不奇怪,他大有一副水来土掩的架势,“你不过是个早亡人,是什么让你敢与本道造次?”
沈如故未答,倒是要看看这道士有何能耐。
风恕伸出双指,在青铜剑上抹出血迹。
修道之人的血,带着正气,可以辟邪挡沾,普通小鬼小妖根本不敢近,所以道家人降妖除鬼时,多用二指血配上驱邪咒语加持剑身,这样威力具增。
血染剑身,风恕飞身朝沈如故袭去,嘴里念着:“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随着这咒念而起的剑气如翻江倒海的猛龙,汹涌朝沈如故袭来,他从容飞身躲避。
风恕咒念声不止,将这咒语轻松化解成一招一式为他所用。
当初,风恕能在众多青云观弟子中脱引而出,成为第一大弟子,便是因为他悟道过人,这一咒剑结合,开了灵眼之人,方能看到他一招一式里都带着不低的道法之力。
这一整套咒剑更非普通,那些身上有邪性的人或灵若被他的剑气所伤,轻则五神不全,重则魂飞魄散。
沈如故手中并无兵器,在此之前,南昭除了见过他出手收拾那山精以外,几乎未见过他真的出手,所以此刻看到风恕的咒剑道法汹汹,生怕他轻敌被伤。
不过,她似乎是多想了,沈如故面对风恕的猛烈攻势,长袍加身,看似累赘,身体却轻盈如风,或退、或偏、或飞离,远了看,就如鬼魅在飞舞一般,以退为进,游刃有余。
风恕则连连紧逼,誓要将他手刃青铜剑下,他喝道:“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度人万千!!”
这一道咒所演变出来的剑式更是道法强大,威力声势浩大,剑刃终在对决之中,削了一丝沈如故身上的袍布下来。
沈如故生得那般漂亮,自然最是在意他的样貌,衣袍竟被削了下来,刚才还是报以戏耍的心,此刻像动了气,他眼波一冷,“念得真真烦躁!”
“哗——”随着他袍一甩,一股强大的法力从他袖间生起,最后绽开,将风恕的咒剑所比划出的道法之力吹散;风恕不敌,身体被震得偏离重心,连连后退,最后为了不至摔倒,只得单膝跪地,长剑深插进地面。
“你就这点儿本事?”沈如故嘲讽道。
“哼!”
早前风恕就知道,这沈如故并非寻常鬼物,竟未想到,他有如此强大的灵力在身!
此刻也更加确认了一个事实!
“沈家大少爷三年前病逝,七日后复活,半人半鬼,短短数年时间,便能让你修得这般厉害,这世间除了灵花之魄以外,还能是什么?”
灵花之魄!
被捆在一边的南昭惊然。
南昭看向那边直立站着的沈如故,差不多同时,沈如故也在看她。
四眼交汇中,她从前看不懂的沈如故冷漠,终于在这一刻清晰了!
她也曾好奇过,死而复生的沈如故如何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拥有令百鬼畏惧,瞬杀山精的本事。
原来,他也和水草精一样,靠的是灵花之魄……
此时,风恕也知自己无法打过拥有灵花之魄的沈如故,所以拔剑便朝桂兰河中的小船飞去。
柳叶叶此刻正在那,沈如故怎会让风恕带走柳叶叶,他也随之朝那小船而去。
南昭看到他去救柳叶叶的背影,心跟着一紧。
同样是阶下囚,他第一想要救的,终究是柳叶叶啊!
“这天下不管是人是鬼,眼中无你的样子,都是一样的!”美姨像是说给她听的,这女人看沈如故追风恕去了,想到南昭实在知道她太多秘密了,已起了杀机。
此女能制出万凝膏那样的东西,对药理更是精通,她马上从袖囊中摸出一个绿色的瓶子,掐住南昭的嘴巴,就将里面酸臭的药水倒进了南昭嘴里。
南昭拼命反抗,奈何手脚无用,吐了些许出来,还是被灌了好几口进去。
那药水一下喉咙,只感觉肠子烧起来,接着,肚子里翻墙倒海的痛感袭来,她艰难出声:“你……”
美姨阴险一笑,生怕沈如故回头找她,转身就跑进了黑夜之中。
南昭无力去想她会逃去哪儿,此刻嘴里慢慢溢出血来,呼吸也困难起来,身体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时,她目光,却看向沈如故所在的方向,见他与风恕还在打斗,似乎并不知她被美姨灌了毒药。
她深知美姨狠毒至极,那毒药一定绝命,她将不久于人世,经历了那么多次死亡,她终究还是怕死的,所以艰难地喊出了一个名字来。
“沈如故……如故……”
可这声音虚弱细微,她自己都快听不清了,沈如故又怎么能听见呢?
就算听见了,他是心头之爱柳叶叶也有难,那男人又怎会抛下柳叶叶来救她?
想到这里,南昭眼中流出痛苦的血泪,轻轻将眼睛闭上,这毒穿肠挂肚,也抵不过此刻心痛万分之一!
不知,是否是死前产生的幻听,她听到沈如故朝他跑来的脚步声。
“南昭——”还有他的声音。
感受到有人将她抱在怀里,那双手,在夜里总是冰冷的。
“南昭!”
南昭又重新睁开双眼,她看到沈如故脸上,满是担心。
她先是疑惑,他怎么跑来了?柳叶叶呢?
南昭竟忘了自己就要死了,开心的咧开沾着血的嘴唇,虚弱的说:“你……也会为我难过吗?”
长久以来,沈如故对她冰冷的面容,好像冰裂开来,抱着她的手背,青筋都冒出来了,这不是难过,又是什么?
可惜这昭都看不到了,她此刻有好多藏在心里的话想对这个男人讲,可老天爷似乎不肯给她时间。
她唯有用最后的力气说:“对不起……沈如故……我没帮你保护好你的叶叶……”
音落,她闭上了眼睛,远去的意识中,似乎沈如故对她说什么,他说:“我不准你死!!”
南昭仿佛灵魂出窍了,她游离在一个陌生的荒山之中,到处都是鬼火,阴森可怕。
她竟想不起自己都遇见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就盲目的朝前面走,像在找什么人。
她感觉,有个人一直拉着她的手,对她说着什么,那个人的手很冰冷,但却一直都在。
“小昭!小昭!”
咦,师父的声音,南昭心头一喜,她朝声音的出处问道:“师父,是你吗?”
“是为师啊,小昭!”只见前面缓缓走来一位清瘦的黄袍道士,手里还拿着拂尘,白色的山羊胡,慈眉善目,确实是她的师父青云子!
“师父!”南昭开心的唤道。
青云子责怪的说:“小昭啊,你又是不听为师的话了,还不快随我回去。”
“徒儿方才是迷路了!”南昭解释道,觉得自己方才要找的,就是师父吧!
青云子朝她招手说:“时辰不早了,我们该上路了!”
南昭自来都对师父的话言听计从,此刻也朝对方走去,不过却免不了好奇问:“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往何处呀?”
青云子回答:“去一个属于我们的地方!”
“那何处才是属于我们的地方呢?”
“去了便知道了!”
南昭点点头,不再多问了,人已走到青云子身前。
却是背后突然又传来一道声音,唤她:“南昭!”
这个声音也好熟悉,她立刻回头去看,见是一白袍的美男子。
南昭只觉自己看到那张脸,心不由得抽痛了一下,但却想不起来他是谁,就下意识的问:“你是谁?”
“南昭,我是你夫君。”男子也向他伸出一只手来,“过来,我们回家!”
“家?”南昭一时糊涂了,她从小就在青云观里长大,她在山下的青州城倒是有个家,只是爹娘都不要她了,她哪儿还有家呢?
“你骗人。”她说,脸上还因为被欺骗而气呼呼的,伴着未嫁前的稚气说:“你长得这般好看,一定是这山间的妖怪变来骗我的吧!”
这时,身后的青云子又开口道:“小昭,我们该走了!”
“好的,师父!”南昭不想与妖怪说话,再次转身。
身后的男子有些急了,出声提醒她道:“南昭,你师父早死了!”
南昭双脚再停下来,脑海里闪过一幕,那是冰天雪地里,一个身穿道袍的女子,跪在一口八角棺椁前的画面。
她见女子抬手起誓道:“那个杀害我师父的凶手,不管他是谁!不管他在天涯海角,我南昭发誓,一定要将他找出来!”
师父死了……
她很难过,下意识的看向站在身前的师父。
既然师父死了,为何师父又在这里呢?
青云子瞧她被后面来的男人说动,深长的叹了口气,承认道:“为师确实死了,可是小昭,你也死了呀,你被那美姨灌下绝命汤,已死去一日,这里是通往地府的阴人路,师父怕路长天黑,便特地前来接你!”
“我死了?”南昭抬起双手,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我怎会死了呢?”
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抓乱头发,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死的。
“南昭,别怕,你随为夫回家,还不晚!”
身后的男子还在,南昭寻求答案的朝他看去,好奇的问:“你当真是我的夫君?你叫什么?”
那边轻声回答:“沈如故!”
沈如故……
一听到这个名字,南昭就感觉心痛,她捂着胸口,关于沈如故的记忆,也逐渐清晰起来。
洞房花烛,他早死!
杨家诡事,他让她别再下跪!
青云观中,十二根封骨针……他问奄奄一息的她:难受吗?
善德寺外,他更执她之手说:不要你,待我死去之时。
万花楼里,他为花魁赎身……
一句柳叶叶乃我之所爱,真的穿肠刺心。
这一桩桩生前之事,历历在目,南昭做了鬼也忍不住落泪起来。
青云子劝她道:“小昭,你这一生苦难终于到了头,这些凡尘往事,就让他去吧!”
南昭也为这苦难到头而庆幸,活着步步艰辛,死了似乎真是个解脱,她该随师父走了!
可是,为何却有什么不舍,让她迈不开脚呢?
她转身看向那远处的沈如故,想到毕竟夫妻一场,便再说一句吧。
“我这就随师父走了,沈如故,你在阳间珍重!”
“南昭!”沈如故终于动了气,他问她:“你不是说过,你会听为夫的话吗?”
怎么不听话了?
不说南昭都忘了,依附在他身边的时日,有过悸动,有过坚定,但最多的,却是失望。
她好累呀,许是生为死人的哀怨上来了,她忘了自己立下的誓言,此刻就想与师父离开,远离此生,她下定决心道:“我也要听师父的话呀!”
沈如故便告诉他:“他不是你师父!”
南昭听见这句,下意识的转头去看旁边的师父,那端端站着的样子,那神态,怎么不是师父?
沈如故为了给她证明,便朝青云子飞身而来,青云子上一刻还是还是这副样子,下一刻突然脸上的轮廓一变,连身上的衣服都变了,俨然变成了一个身宽体胖,面容凶悍带黑的男人,他头上还带着一顶高帽,帽上写着四个字:天下太平!
“范无救,她——你不能带走!”沈如故直接喊出对方名字,南昭也就知晓了这幻化成师父的是鬼差黑无常。
范无救黑面铮铮道:“城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