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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熙也不管她,连头都没回,反而朝我一步步逼近。
“既然那碍事的疯婆子走了,咱们这就动身吧。”
他说着,便伸手来拉我,嫂嫂一剑砍过去,虽将他逼退一步,可是嫂嫂却忽然栽倒在地。
我心下大惊,正要去扶嫂嫂起来,查看她的伤势,已被程熙一把拽了过去。
“早知道你这嫂嫂能打,所以我们在召集人手过来时特意给箭上都涂了毒,虽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但过上几个时辰,也足以杀人灭口了。”
一听箭上有毒,我立刻慌了神,嫂嫂好容易才死里逃生,回到我身边,如今竟又因为我身中毒箭,还有性命之忧……
我揪住程熙的衣襟,哀求道:“你将解药给她好不好,你们要抓的是我,我随你们去就是了,只要你将解药给嫂嫂,否则的话,我就——”
我话还未说完,便被他捏住了下巴。
“阿洛,”他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无比,语气如我们刚刚新婚时那般温柔,可他说出来的话却是无比的残忍。
“你为鱼肉,我为刀俎。身为鱼肉,你是没资格跟我谈条件的,也别想用咬舌自尽来威胁我,我程季光这些年在吴良手下做事,可是很学了些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本事!”
他说完后,在我后颈重重击了一掌,我眼前一黑,就此再无知觉。
醒过来时,我眼前仍是一片黑暗,被人用黑布蒙住了眼睛,口里也塞了东西,双手双脚都被绳索绑着,只能感觉出我是躺在一辆前行的马车里。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车门被人打开,一个人进来将我抱到另一辆马车里,吩咐道:“再塞一个人进那辆车里,日夜不停赶往幽州。”
我这才认出来抱我换车之人就是程熙。
他将我放入车中,并未就此离去,而是取下蒙在我眼上的黑布,见我正大睁着双眼看着他,不觉微微一愣。
想了想,他取出塞在我口中的几条帕子,我咳嗽了几声,哑着嗓子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程熙笑了笑,“看来方才的话都被你听到了。你放心,好歹咱们也做过三年夫妻,我不会把你送到幽州交给吴良的。”
他伸指挑起我的下巴,目光渐渐变得暗下来,有些东西从眸底深处涌出来,喃喃道:“好容易才失而复得,我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女人再交到旁的男子手中,嗯——”
那样的眼神让我心中悚然一惊,只觉得他的手指冰凉而湿冷,如蛇一般粘在我的肌肤上,让我立刻扭头想要逃开。
程熙冷笑一声,收回手,从怀里掏出块帕子细细擦着他那根刚摸过我下巴的手,似是那上面沾满了让他不快的脏污之物。
“可惜我倒忘了,你已经被别的男人给弄脏了,竟然开开心心地做了灭了你夫家的仇人之妻,还一心想要早点赶回去见他,果然女人都是些水性杨花的贱货!”
从前的程熙在我面前从来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温润模样,可经过岁月的磨砺之后,他已然不再是曾经的那个谦谦公子了。
我不愿再看他饱含怨毒的双眼,冷声道:“乱世之中,女子命如飘萍,只能为强力者夺来夺去,程公子与其怪罪于我们女子的品性,不如怪罪自己是否实力不如人。”
程熙呵呵冷笑道:“到底是做了别人的妻子,竟连一句季光都不愿意再叫出口了?”
“在程公子眼中我已是不洁之人,如何敢再称呼公子的表字,玷污了公子的英名。”
程熙眼中有些微的惊讶,“想不到你做了卫家妇,倒变得口舌如刀,再不复从前的温婉可人、端庄贤淑。你若真这般刚烈,为何被那卫家父子所俘之后,不自尽守节,保全清白?”
我反问道:“我为何要自尽,蝼蚁尚且偷生,为人不易,我只想好好活下去,何错之有?为了你们男子自私的想法,就要断送我们女子鲜活的生命,又凭什么?”
程熙被我说的恼羞成怒,抬掌便欲打我,我忙抢先道:“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程熙缓缓吐出这几个字,“凭你也配?”
“程氏满门男丁,除你一人外,尽皆被卫畴处死,只有你被改名换姓,送到石城去服苦役,你觉得是为什么?”
“当日如果不是卫恒亲自带我去石城看到还活着的你,我根本就不会答应嫁给他。”
程熙举起的手慢慢放下,“这么说来,你竟是还念着你我的夫妻之情,这才宁愿委身事敌,也要保我一命?”
我笑了笑,“程公子想多了,我救公子只是因为在程家时公子曾护我平安,为了报恩而已。”
“后来公子染上疫症,所赖以痊愈的汤药,亦是出自我之手,我救了公子两次,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程熙脸色阴沉,狠狠攥住我的手臂,恶声道:“你既嫁了我,便生是我程家的人,死是我程家的鬼,你欠我程家的,永远都还不清!”
说完,他重又将那一团帕子塞到我嘴里,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我这才将一颗心重又放回去。程熙如今的性子扭曲得有些可怕,我自然知道不宜激怒于他,可他方才看着我那眼神,宛如我是块即将到嘴的肥美鲜肉一般,我怕我若是不说些话来激怒于他,只怕便会被他……
接下来这一路上,每到该用膳之时,他便会进到车中,解开捆绑我的绳索,让我吃些东西喝些水。
每次他一进到车中,我都得提着十二分小心,一见他目中又露出那种眼神,便设法用种种言语激起他的怒火来压过那欲火。
若是碰上他心情尚可,有意与我闲聊几句,我便也平心静气同他叙话,这才知道原来当年吴良因陪着吴桢一道在石城的苦役坊,认出了程熙,觉得他尚有些利用价值,便在施计害死了吴桢后,又用了一招瞒天过海,不知从哪里找了个人来代替因染疫症而亡的“程熙”,却将真正的程熙从苦役坊里捞了出来。
程熙一来觉得吴良连自己的亲大哥都杀,太过忘恩负义、心狠手辣,二来不愿任人摆布,便想逃走,恰好被嫂嫂给撞见,结果不但他没有逃掉,嫂嫂也被吴良追杀,掉下山崖。
是以这几年,程熙便一直在吴良的手下做事,他程家好歹当年也是一方霸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手头总还有些得用之人。难怪吴良此生并未做到前世那样的高官,手中却仍有一批人手,原来是靠了程熙之助。
这一路上,我都在想法子看能不能逃走,便是逃不出去,若是能留下些讯息也好。
可程熙却防我防得甚是严密,只在我进食之时才会松开我手上的绳索和口中塞着的团帕,且会盯着我吃完了,将我的手绑好,嘴塞好,再出去。
我更衣之时,虽会被解开脚上的绳索,被带到车外,可他却会派一名女下属不错眼的紧盯着我,防着我趁机逃走或是在树上留下什么标记。
因此直到七、八日后,进入并州城,我都始终未能寻到一线机会逃走或是向人求救。
第124章 相见
从并州城南门入城后; 程熙绕了一圈; 又从北门出了城,将我带到城郊一户有些偏僻的宅院里; 取出我口中塞着的帕子,“这宅子左近都未住人; 你便是想喊也招不来人救你,倒是可以不用一直都堵着你的嘴了。”
“不是说要带我到幽州; 为何却是并州?”我问道。
这些被他挟持的日子里,虽然令人绝望,我却仍抱有一丝希望,便是卫恒发现我的“尸体”不见了后; 能快些找到嫂嫂,为她解毒治伤; 将她救回来。
若是卫恒能找到嫂嫂,那便会知道程熙会将我带到何处。可他当时明明说是幽州; 为何却带我来到这并州?
程熙在食案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得意道:“吴良还以为他当真收服了我不成?想我堂堂程氏家主; 曾雄霸北境,岂会当真奉他一个尔母婢也的庶出子为主公?不过是学勾践卧薪尝胆罢了。”
“不过这吴良,虽然出身卑贱; 却是个有野心的; 知道我们程家和匈奴、鲜卑这些个异族素有来往; 没少让我帮他和几位单于、汗王牵线搭桥。”
想到前世吴良勾结外族所导致的五胡乱华、中原陆沉; 我不由道:“你们想要勾结异族,引狼入室?”
程熙沉声道:“是又如何?凭什么这天子卫恒做得,我们就做不得?若非卫畴那老贼奸诈狡猾,这中原的大好河山原该是我程家的才对!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一想到前世异族入侵后的山河破碎,尸横遍野,我就一阵阵揪心,绝不想前世的惨剧再在今世重演。
程熙乜斜着眼看我,挑唇笑道:“便是现下告诉你知道也无妨。吴良不甘只在边境做个小官,觉得卫恒对他这个功臣鸟尽弓藏太过无情,有心想反了他,又苦于自己手中毫无兵权,只得借些外援,只等时机一到,便可借力打力。”
“眼下,你在我们手里,这便是个极好的良机。这些日子,你不是一直想在路上留下些求救讯息吗?别急,等我们布置好了,自会通知你的皇帝夫君来救你。等卫恒亲自赶来救你的时候,吴良便会先寻个机会把幽州的守将干掉,再打开几个边塞要防,把匈奴人和鲜卑人都放进来,把卫恒给围起来,来个瓮中捉鳖。”
“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卫恒一死,大齐群龙无首,这天下自然就该易主了!”
我冷声道:“可是吴良却没想到你背叛了他,将我劫到了并州。”
程熙笑得得意,“我原也没打算这么早就跟他分道扬镳的。他本是派我来追杀你那嫂嫂灭口,没想到我一路跟来,竟能将我的元配夫人重又收入囊中!我既然知道了你是卫恒最大的软肋,这么有用的一块宝贝,我当然是要握在自己手里,怎么可能再拱手交到吴良手里。”
我淡淡道:“吴良要的只是一个能将大齐国君引诱过去的诱饵罢了,至于那个诱饵是不是真的是我本人,并不重要。他大可以放出风去,说我就在幽州,就连程公子你,不也一直让人误以为,我被劫走后是一直乘车往幽州去的吗?”
“想不到程公子现在于兵法之道,这般娴熟,逼得吴良先行出手,你好黄雀在后,渔翁得利?”
程熙拍掌赞道:“不愧是大齐的皇后娘娘,全都被你猜中了。那娘娘不妨猜上一猜,我将你掠到这并州来,除了用娘娘来做些正经事外,还打算要娘娘为我这个前夫做些什么?”
许是刚饮了酒,他目中神色有些暧昧,我心中暗道不妙,强自镇定道:“程公子如今和从前判若两人,心思高深莫测,我如何能猜得出来。”
“呵呵……”程熙冷笑道:“皇后娘娘又何必自谦呢?你若是猜不出来,怎么这一路上跟只刺猬似的,每次当我想对你做点儿什么的时候,便会故意说些煞风景的话,你当我看不出来吗?”
“不过是当时急着赶路,懒得同你计较罢了!现在既然暂且可以在这并州安顿几天,我自然也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了。”
他说着,还刻意舔了舔嘴唇。若不是我现下双手双脚仍被他绑着,我真想端起食案上那一壶酒水泼他满头满脸,然后夺门而逃。
我唯一能用来保护自己的,只有我的唇舌,而此时再意图激怒他,显然已是无用,我只得道。
“我原还以程公子今时不同往日,是做大事之人,想不到,竟仍是不分轻重缓急,只顾舍本逐